”萧霜。”

    两人回到林如星书房，林如星陷入沉吟，他看了眼苏筱筱，开口道：“你的推测不无道理，但萧霜于我亦师亦友，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像是会从事下作勾当之人。”

    “但他出现在今日饭局。”苏筱筱回答。

    林如星顿了顿，道：“他一贯游走在权贵之间，清流也好，贪腐也罢，皆游刃有余。”

    “当日我办东林学宫，除了□□生，他亦力排众议，自行献出大昭城东市田地，支持我办学。”

    “在办学初期，他做过东林学宫老师，梁上君子，诲人不倦，东林学宫能在大昭城，萧霜作为元老功不可没。”

    苏筱筱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林如星看了眼苏筱筱，沉吟片刻，开口道：“但我不否认你的猜测，你尽可行动，印证你的想法。若他真的如你所言，我亦不会顾及旧情而心软。”

    林如星视线下移，继续问道：“荣闫，最近怎样了？”

    苏筱筱挑眉，她最近心力都在私家赌坊上，荣闫虽纨绔，在筹备私家赌坊倒是出谋划策给了不少主意，倒是让她另眼相看。

    她差点忘记了林如星让她盯紧荣闫之事。

    既已与林如星合作，她再次抛出疑问，问道：“荣闫到底有何问题，林祭酒让我盯着他？”

    林如星捏了捏手指，开口道：“□□生伪造文契之事，公证人正是荣闫。”

    “且事发突然，荣闫公证完后，当庭结案，未给□□生复审机会。”

    苏筱筱越听越觉得蹊跷，疑惑道：“伪造的是何事？”

    林如星垂眸道：“私自倒卖家父田产。”

    苏筱筱不由睁大双眼。

    一张利益网盘根错节展现在她面前，她穿越而来，竟阴差阳错成为了其中一环。

    她忍不住开口，“你认为□□生伪造文契一案有冤情？幕后主使可能是你父亲？故你从荣闫下手，目的是为□□生翻案？”

    *

    天色已晚，粉色晚霞如浮光掠影般在天边一闪而过，没入萧瑟如墨的夜晚。

    处暑已尽，秋夜带着一丝寒意席卷而来，苏筱筱捋起一丝被风吹乱的头发，低头走出东林学宫。

    不知不觉，她穿越到大昭城已快一个月，她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女扮男装混迹在东林学宫，未料到，她洗清冤屈的机会，就在学宫祭酒身上。

    苏筱筱翻身上马，离去前下意识回眸看向林如星书房。

    烛光微暗，窗户旁，映照着林如星如松柏之姿的身影。

    苏筱筱心中一阵悸动。

    北济王权倾朝野，林如星的决定，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个男人不动声色，低调隐忍至此，她不禁心生敬佩。

    苏筱筱回头架马，往私家赌坊疾驰而去。

    9月15，周一，私家赌坊关门停业之日。

    竹林深处，静谧幽深，只有马蹄落在石子路上踢踢踏踏的声音。

    踢踏声骤停，苏筱筱翻身下马，一人走进私家赌坊。

    吱呀一声，微弱的光线传来，正见到荣闫撅着屁股收拾赌桌。

    荣闫闻声，转头看到苏筱筱，唉声叹气道：“你可算是来了！大家都嚷嚷着要见你，我一个人控不住场！”

    他大喇喇坐在凳子上，开口：“后天开业你可不能跑了！”

    苏筱筱笑道：“如果没有你，这个私家赌坊还真的搞不起来。”

    荣闫冷哼一声，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她走到钱柜旁，翻出账本，抬眸看了荣闫。

    这次办赌坊，的确发挥了他的作用，苏筱筱消失的这两三天，荣闫凭借一己之力竟然又给私家赌坊招揽来了6个会员。

    苏筱筱拿起账本继续看去，须臾，眉头越皱越紧，她抬头问道：“荣公子，林肃是何人？我们的账，怎都算在他的名下？”

    荣闫放下手中的活计，背对着苏筱筱，摸了摸鼻子道：“保护我们用的。”

    苏筱筱见他缩着脖子，放下账本，柔声道：“荣闫，我不懂，我们现在很顺利，有何危险？

    “你说的保护，到底是什么意思？”

    荣闫看着她，抿了抿嘴，低头沉声道：“反正林肃这个户头的钱，最终还是会回到林如星手上。”

    “安全，干净，没有任何问题。”

    他看着苏筱筱好奇的眼神，挠了挠头道：“苏筱筱，你虽聪明，但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理解的。”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话已至此，苏筱筱不再逼问，她低眸，视线落在账本上全然陌生的户头。

    她手指轻轻略过其上。

    林肃？

    这个人到底是谁？

    *

    次日早，苏筱筱换回女装，跟在荣闫身后，漫步于大昭城东市，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荣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晃荡着，走到一半停下脚步，转身没好气开口。

    “苏大小姐，好好的荣府你不呆着，跟着我出来干嘛？”

    苏筱筱在他身后抬头，笑道：“这一个月我快憋坏了，好不容易可以上街，荣公子带我溜达溜达嘛。”

    荣闫气不打一处来，低声道：“你现在身份特殊，万一被人发现了，私家赌坊还怎么营业！”

    苏筱筱笑着靠近荣闫身边，宛若没事开口：“反正都已经出来了，那你可得掩护好我。”

    说完，提起裙子往一旁的胭脂店里溜去。

    荣闫看着她单薄灵动的背影，墨色长发如瀑布倾泻，对外界充满好奇。

    若说初次见苏筱筱，还有些嫉妒和瞧不起。

    相处一个月下来，荣闫倒是有些怜惜期她了，聪明坚毅，就是运气不大好。

    荣闫心念一动，放弃了把她赶回荣府的想法，跟在身后走进胭脂铺，目光从苏筱筱挑选胭脂的身影略过，对着铺内中年女子道：“老板娘。”

    老板娘见到荣闫，热切地拿出银子，交给荣闫：“荣公子，这个月的租金。”

    苏筱筱惊异回头，对荣闫道：“这间铺子，是你的？”

    荣闫回避她的注视，未应答，默不作声，将银两收进衣袖内。

    “诶，这位姑娘？”老板娘拿出一盒胭脂赛到苏筱筱手里，谄媚笑道：“送你的。”

    “荣公子的铺子，就没有生意不好的，姑娘你有福气呀！”

    苏筱筱勾唇笑了笑，看了眼荣闫，只见他皮笑肉不笑的点头，谢过老板娘，随他离开了店铺。

    一早下来，苏筱筱跟在荣闫身后，沿街路过丝绸铺、水粉铺、裁缝铺各类商铺，收了上十家店铺租金。

    两人收完租金，荣闫到街尾账房，将大部分散银和银票换为统一票号后，带苏筱筱回府。

    她看着荣闫身后不禁疑惑，上一趟街回来，收回的租金不下数千两银子，这哪里是落魄家族应有的样子？

    但前不久他被李福骗时，却2万两银子也拿不出？

    这也太诡异了。

    苏筱筱装作喝茶，眼角余光扫过荣闫，他正从钱柜内拿出一本黑色账本。

    苏筱筱眸光微动，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私家赌坊的账本已让荣闫起了防备。

    贸然询问荣闫今日收租的事情，只会让他躲的更远。

    荣闫转身时，她转移目光，侧身面向荣府，开口：”荣公子，我想回私家赌坊休息准备准备，后天给大家一个惊喜。”

    “对对对，赶紧回去，别跟在我身边了！”荣闫头也不回地挥手。

    苏筱筱似乎未离开，清脆的声音从荣闫身后传来。

    “明天我想再给私家赌坊添置点装饰，手头没钱，荣公子可否支援我一点儿？”

    *

    荣闫目送苏筱筱离去，摇了摇头。

    他有时不解，苏家小姐明明冰雪聪明，但有时候又感觉涉世未深，似乎什么都不懂。

    他回府内，沐浴焚香，换上一身新衣，走出荣府，跨上马车。

    车夫问道：“荣公子，我们去哪？“

    荣闫神色严肃，看着手上账本回答：“城南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