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自己

    丝丝凉风拍在脸上,真是舒爽……我沿着蜿蜒的大路,一路小跑,向礼堂奔去。心中不停地祈祷,还能够赶得上樊逸的谢幕。

    礼堂门口一片乱糟糟的痕迹,我气喘吁吁地望着眼前的情景,万般失落。已经曲终人散了吧,稀稀拉拉的学生陆续从礼堂走出来……

    我迈着孤寂单调的步子,一步一步往里走。华丽的装饰,闪耀的灯光,可想而之,这里曾是多么的璀璨耀眼、热闹非凡。可是,我却在图书馆冷冷清清地度过了一个晚上……我好想大哭一场……

    咦?怎么还有音乐?我急走两步,用力推开了礼堂厚重的大门,动感的重金属音乐扑面而来。

    遥遥望去,舞台上灯光绚丽,人影晃动,舞台下簇拥一众学生。我疾步向前走去,只见舞台上,灯光闪烁,衣着新潮的两队人马分站舞台两边,不停地随着音乐摇摆,舞台的中间,两个衣着酷炫的男生在跳舞。舞台下围观的学生众多,不停地随着音乐挥动着手臂,喝彩声不断。

    这么热闹,原来是在斗舞。

    跳得不错,不过我不怎么喜欢hipop。我站在人群的外围,扯着脖子从舞台上搜寻一圈,轻易就看到了最讨厌而又熟悉人——白洛林。他环抱着手臂非常得意的站在他的舞团前边。

    他是学校无痕舞社的社长,之前听武成志提到,D大的舞社向他发起了挑战,现在看来,他们开战了。舞台上人太多了,我所站的位置受限,并不能清楚的看到每一个人。我来来回回环视了好几圈,也不见樊逸的踪影,不知他还在不在。

    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热血沸腾的欢呼声响彻礼堂,从在场同学的激动程度来判断,这一局我校舞社赢了。不用看,我都知道白洛林是一副什么样子。他得意起来的时候,能活活气死成千上百万个程咬金。

    紧接着,一首节奏感非常强的抒情爵士乐飘出。一个装扮十分热辣性感的女生出现在舞台中央,而她的舞,要比她本人更辣眼睛……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跳得好,无论是表现力、台风、还是舞蹈技巧,都能算作是顶尖高手的级别。我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尽情地享受着一件艺术作品给人带来的美感与愉悦。

    “她就是去年获得全市街舞大赛冠军的杨千娜,跳得就是好啊!”……

    听到旁边同学的对话,我不禁点头赞许,怪不得舞台表现力这么好,原来是身经百战啊!一曲终毕,掌声呼喊声响彻礼堂。

    带有挑衅味道的音乐响起,舞台中间却空空如也,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仍不见无痕舞社的人上前迎战。再看白洛林,一副焦急的样子,竟开始乱点兵了,逼的那些女孩拼命往后退。

    “无痕!无痕!无痕!……”台下的学生开始呐喊了,不管怎样,大家还是希望本校的舞社能赢。

    哎……我长长谈了一口气。如果此刻我站在白洛林旁边,一定要狠狠的把他奚落一番,嘲笑他、鄙视他、讽刺他,让他深切体会一下无地自容的处境。虽然万分讨厌他,恨不得把他团成球,一脚踢出地球,可是,本性纯良无害的我,是深明大义之人,深谙关键时刻为校争光的责任重大,所以,只好先把个人仇恨放在一边吧。来吧,待本小姐出马灭了她!

    我试图扒开人群,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无奈之下,我退后一步,扯开嗓门,大声喊:“不想输的,让一下!”

    后面几排同学闻声回头瞅我,我一边解释一边挤开一条九曲细缝,艰难地一步一挪走到了舞台前。

    舞台1米多高,我轻轻一跃,便跳了上去。庆幸自己因为要去图书馆值班换成了牛仔短裤,否则穿着裙子可是不大方便了。

    霎那间,齐刷刷的目光全聚焦在了我身上,浑身不自在的我深深提了一口气,从容面对来自人们的质疑或嘲笑。

    我径直向白洛林走去,无视他的惊讶与茫然,直截了当说道:“放音乐,天空之城。”

    “你发神经啊?赶紧给我滚下去!”白洛林缓过神对我呵斥道。

    我再次加重语气、非常认真地重复道:“请放音乐!天空之城!”谁知我话音刚落,音乐就飘扬而出。

    这是智能辩音点歌系统吗?怎么和点凉菜似的,一出口,就上音乐。

    缓缓流淌的音符,空灵而悠扬……这是钢琴的声音。就是这种感觉,就是我想要的feel,前奏缓缓流出,整个大厅安静下来,而我也进入了状态,开始了自己的舞蹈表演,成为一个用肢体和动作讲故事的人。

    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最珍惜的东西,不管是物品还是人,因为寄托着厚重而无可取代的感情显得分外珍贵。而我们,在拥有时未必懂得珍惜,一旦失去,才明白,此生再无完满。我的这支舞,就是讲述一个女孩孤独地追忆,一段深深埋在她心里的时光。因为她与那段时光里的人天人永隔,所以这段回忆伤感而珍贵。舞蹈以free style为主,其中还夹杂着poppin和newjazz,难度系数十分高,感染力超强。

    一曲毕,故事终,舞蹈永远地定格在了悲而不哀的情感里。一时间静谧无声……也许是因为脑中满载着30多年的沧桑记忆,对人生的感悟更深刻了,噙在眼眶里的泪水瞬间流了出来。

    突然间,台上台下掌声雷动,我回过神,发现好多同学泪光闪闪……

    热烈的掌声、响亮的口哨声,沸腾的欢呼声……一切的一切,之于此时的我,飘渺而遥远……我微笑谢幕,转身便走。

    白洛林突然挡住了我的去路,“这是我认识的姚美叶吗?不会是被舞神附体了吧?”

    “姚美叶?姚美叶是谁啊?我不是灭绝师太吗?!”我白了他一眼,迈步从他身边走过,特意提醒道:“我可不是有心帮你,我身为学校的一名上进青年,责无旁贷为校争光,你可不要多想。”

    “对,你是上进好青年,而且这深藏不露的功夫也是无人能及,如今一鸣惊人了,就要一走了之啊?”

    “你这个人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不管怎样,我是帮了你吧,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想怎样?”

    “啧啧,你对我偏见太深了!我可不想怎么样,我这个人就是特别惜才。我打赌,你今天肯定一战成名了……”

    “等等,你这话锋不太对啊,我可事先声明,我对你的无痕舞社不感兴趣。”我打断了白洛林,抬脚要走。没成想,白洛林还是不放我走,他抬起胳膊挡在了我面前,我急道:“你别拦我,我有急事,你的事以后再说!”

    我心里惦记着刚才为我弹钢琴的人,因为,这曲钢琴演奏是为我的舞蹈量身定做。轻重缓急的处理,令我内心抽象含蓄的情感与具像化的舞蹈深度融合,二者相得益彰。忧伤飘渺,如行云流水,每个音符、每段旋律的情感处理恰到好处,轻易就让我的舞蹈和音乐融为了一体。弹琴的人就像是能懂我的心思一样,让音乐跟着我的感觉走,我能够发挥这么好,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我特别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或者应该说,我急着去求证,此人是不是樊逸?

    “什么急事?你不会是想知道刚才是谁弹的钢琴吧?”我看着白洛林一副洞察世事的表情,内心不由叹道:比狐狸还精。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了他,绕过人群,向舞台侧面走去。

    一架大型三角钢琴空落落地摆放在舞台一隅,空无一人。我掀开幕帘,绕到后台,空落落无一人,我满心失落……

    背后的喧闹和躁动,即便淹没了深沉的夜,也驱赶不散我内心的孤寂……刚才的音乐回响在我耳畔,那流水般的灵动音符和我的舞蹈融为一体,仿佛两个孤寂灵魂在互相无声诉说,冥冥之中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默契。我热切地期望,那个人,就是樊逸。

    无奈之下,我守在门口,等着即将散场的白洛林,企图从他那里寻求答案。

    “边志超。今天负责钢琴演奏的就是边志超。樊逸的手受伤了,弹不了琴,临时换成了边志超。刚才给你舞蹈伴奏的,当然也是边志超。”白洛林一副笃定的样子,我却暗自伤神……

    十年磨剑无人识,一朝成名天下知。这句话用在我身上真是最贴切不过了。仅仅一个晚上,我在校内网的人气榜排名已经跃居第四,仅次于欧阳曼。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灰姑娘瞬间成了万人瞩目的焦点。现在没人唤我“师太”了,我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舞神”,早知道外号这么容易消除,当初我也不用劳驾白洛林了,还无故生出那么多事端。

    晓丽彻底被我征服,她把我视为了偶像,张口闭口喊我“舞神”,对我顶礼膜拜。她还在人人网上写了一篇日志,叫做《我的室友姚美叶二三事》,然后她的网页点击量也迅速飙升。

    她很聪明,并没有直面描写我,而是重点叙述了她对我在认知上的转变。有点灰姑娘的童话故事的味道,也给我增添了些许神秘感。我不得不佩服她,因为我看了那篇文章,也十分感动。

    文章里写到,她从前不懂我,瞧不起我,觉得我是一个纯纯粹粹的灰姑娘,平日里也总是消遣我,而看到那天晚上我的表演,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是一个遗落在人间的天使,一旦找到翅膀,就会一飞冲天。而她,从现在开始,要改过自新,努力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

    “晓丽,你写的那篇文章真的感动到我了。”

    “那——是!”晓丽满脸自豪,“我是谁?我可是一名文艺女青年。”

    “你真觉得我是一个天使啊?”

    “对啊!你啊,应该自信点儿,舞跳的那么好,身材也好,长得也漂亮,哪比不过欧阳曼了,再努努力,你的人气榜就超过她了。”

    “超过她确实有点难度,不过,超过化蝶绰绰有余!”我一脸憨笑地望着晓丽,谁知她一脸诡异地说道:“你是不是应该兑现承诺啦?”

    “什么承诺啊?”我佯装糊涂问道。

    “蓝鸟大厦健身俱乐部啊!你说过要带我去的!”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说了会带你去,就一定不会食言的。你再等等,过几天吧!这两天吧台小雪病了请假,过两天等她好了我一定带你去。”谁知晓丽听了又急了,她不明白个中缘由,可我也不好意思明说,只好硬着头皮先答应了。

    夜晚宿舍熄灯,大家渐渐安静了下来,转眼间杉杉鼾声就了响起来。可是我辗转反侧睡不着,思来想去还是不甘心,看到晓丽脸上还泛着绿光,我便悄悄爬过去,轻声问道:“那天晚会樊逸真的没有弹琴吗?”

    “是啊,晚上的钢琴独奏,还有给欧阳曼演唱伴奏的,都是边志超。真是扫兴。一整个晚上,也没看见樊逸的身影。一台没了灵魂的晚会,真没意思!”晓丽幽幽道。

    无边无际的惋惜和忧伤,被深沉的夜渲染,两滴泪水滑落,打湿了我一颗真挚热烈的心。老天真的会戏弄人,即便那晚真是边志超为我伴奏,我也绝对不会对他怀有一丁点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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