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了衣服,从蓝鸟大厦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已近秋天,夜晚的风,凉意渐浓。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街道空旷而安静,偶尔会有一辆私家车呼啸而过。我孤伶伶地伫立在公交站台,惋惜错过了末班车。打车对我来说,太奢侈了一些。或许是一晚上太紧张了,此刻我感到异常疲惫,好想立马躺在床上美美睡上一觉。偶尔疾驰过的小轿车,都是着急回家的吧……
从前的我,习惯了奔波劳碌,一路走来,并没有觉得多么幸苦。可是,这次我再回来体验自己的青春岁月,不禁怜惜自己。从没有睡到过自然醒,精打细算过日子,每日和拼命三娘似的,既要学习,又要挣钱,生活充满了艰辛和不易。
或许是我上天垂怜,让我最后嫁给了一个功成名就的富豪,殊不知,走进了婚姻的那一刻,也就走进了牢笼。拥有了天天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却没有了自我。身边的朋友都看不起我,认为我是拜金女,为了钱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男人,还当了后妈。
其实,我并不怕生活的穷困和艰辛,从小习惯了贫穷,有一天真有了钱,还不知道怎么享受,依旧喜欢吃路边的小吃,喜欢吃路边的麻辣烫,喜欢吃路边的臭豆腐……我只是最怕欠别人,向洋对我围攻了三年,不计其数地帮助我,照顾我的妈妈和弟弟,我身边适龄的男青年都躲着我。最后,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嫁给向洋,或者,去一个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我站在冷风中,回忆着自己曾经毕业后的种种……不知过了多久,街道上空旷得连个私家车也没了,寒冷穿透了我的衣服,我浑身开始打颤。
突然,一辆白色的凯迪拉克停在了我面前,我警觉地退后了两步。夜深人静,不会遇到坏人吧,我紧张地盯着这辆豪车,伸手在背包里摸索水果刀。
没有人从车上下来,前窗玻璃缓缓下降,我稍微松口气,估计是问路的。我看向车里,却吃了一惊。
那张迷倒多少少女的侧脸,360度帅到无死角,还能有谁?
樊逸转头看向我,说了一声“上车”。我怔怔地望着他,脑海里全是他冷酷生硬的模样,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上车。
“发什么愣?快上车啊!”樊逸皱眉催促道。
他是双重人格吗?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像是士兵服从将军的指令一样,上了车,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鼻而来。
车里的空气分外安静,我和樊逸并排而坐,我偷偷打量他,发现他一副随意而凌乱的样子,最上面的衬衫扣子是开着的,领带也不知哪里去了,不再是之前在棋牌室里的衣冠楚楚,当然,表情也不那么冷峻了。
我感觉得说点什么打破死寂一样得空气,“我刚才还以为遇到……”
樊逸突然冲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向后看了一眼。
我住嘴向后看去,一位中年美妇半躺在后座,闭着眼,似乎睡着了,那扑鼻的酒气,八成就是她的。
樊逸压低了声音,问我“还以为什么?”
我轻声说道:“我刚才还以为遇到拐卖少女儿童的呢!没想到是你。”
“你见过哪个人口贩子开着这样的车?”
我笑了笑,道:“人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头脑清晰、理智判断的!这大黑天的,我本来就害怕。”
“既然害怕还这么晚出来。”
“我不是为了挣钱吗?”
樊逸没有接我的话,他的车速特别快,我也不敢再打扰他。看着他朝学校的方向开去,我问道:“是送我回学校吗?”
“这个时候学校已经锁门了吧!”
“我可以翻墙啊!”我脱口而出。
“你经常翻墙吗?”
“呵呵,不经常翻,偶尔翻一下!”
我偷眼看向他,他的表情自然柔和,一点都不像刚才在酒店里看到的那样冷酷严峻。难道他真的是双重人格吗?前后差异也太大了吧。现在的他,更像我认识的那个樊逸。
“刚才在酒店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冷酷,感觉好吓人!”
樊逸回头瞅了我一眼,道:“这就吓到你了?!就这点儿胆子还出来做服务员?”
“拜托,是服务员,不是毒枭!要什么胆子啊?”
“那是你没遇到。比我刁蛮蛮横的人多着呢!刘经理给你安排工作的时候没详细说吗?”
“说了,他告诉了我这项工作的危险性。可是,我今天亲自经历了,感觉并没那么危险啊。”
樊逸没有说话,他似乎在专注地开车,又似乎很漫不经心。
“樊逸,我们算不算是朋友?”我小心问道。
樊逸转头看了我一眼,“你觉得是,就是。”
“如果你的朋友是服务员,你是不是觉得很没面子?”
“你提醒我了,我还真有一个朋友是服务员,不过,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就当上了经理。我觉得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每个努力奋斗的人都值得尊敬。”
一股暖流徜徉周身,我望着窗外夜色,心生甜蜜,在车窗玻璃上,我看到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如若余生里,我就是那个坐在他副驾驶的人,那该多好。
车经过学校时并没有停,一路疾驰向北,最后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我下了车,一位老妇人和一个中年女子把坐在后座醉醺醺的美妇搀扶了回去。我跟在樊逸身后进了家。他指着沙发让我坐,还说想喝什么自己拿,然后,他就上楼了,把我独自留在了客厅。
有这么招待客人的吗?郁闷之余,我不得不自己动手,倒了一杯水,缓解口渴。
不一会儿,那位身着朴素的中年女子下楼了,她满脸笑意,问我想喝什么,我说喝热水就可以了。
她让我等一会儿,转身走了。过了几分钟,她不知又从哪个屋子出来,领着我上了二楼,推开一间房间的门,让我晚上睡在那里。
我走进房间,一股淡淡清香萦绕鼻尖。鹅黄色的窗帘,一个色系的床品,羽毛灯饰……屋子布置得分外温馨。
我情不自禁躺在了蓬松柔软的床上,身体被云朵包围,轻柔的,绵软的,困意一下子就袭来了。我急忙跳起来,把脸上厚厚的脂粉洗掉,迫不及待就上了床。真的好舒服,我宿舍那张硬板床简直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不一会儿,我就沉沉地睡去了。
早晨,是透过窗帘缝隙的阳光把我叫醒的,我一睁眼,已经是早晨八点多了。这一觉睡得太沉了,醒来时根本记不得昨晚梦到了什么。
我一骨碌坐起,一张布满皱纹、眉眼带笑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我惊了一跳,定睛细看,原来是樊逸的姥姥。
“小姑娘,晚上睡的好不好?”
“姥姥,睡的特别香,都没做梦。”我揉了揉眼睛,笑着说道。
她来回打量着我,笑着问道:“你是小逸的女朋友吧?”
“不是,不是。”我急忙使劲儿摇头。
“不要害羞,我的政策很宽松的,不像他妈妈。我特别鼓励年轻人自由恋爱。我们小逸是第一次带女孩回家呢!”她又说道:“快洗漱一下,下楼吃早点吧。我要和你刘阿姨去超市买菜,你中午留下来吃午饭。”
“我还是先吃早饭吧。”我扮鬼脸说道。
“又一个小滑头。”姥姥边笑边嗔道。
我匆匆洗漱完下了楼,餐厅里,樊逸一个人在餐桌前吃早点。看来他和我一样,属于起晚的人。
这么丰盛啊,满满一桌,五花八门,各色各样的点心、小菜,还有汤,真是馋死我了。我垂涎欲滴,肚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叽里咕噜作响,真是太不争气了。
“赶紧吃吧,看能看饱啊!”樊逸说道。
既然主人都下令了,那客人自然就不客气了,我大大方方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吃。
“我想吃那个!”
“自己夹!”
“我够不着。”
“胳膊不够长,那不是还有腿呢!”
我站起身,伸长胳膊,夹了一个圆圆的小点心,一口咬下去,花香四溢。外皮酥脆,桂花馅儿香甜,嘴里留香,回味无穷。
“这个点心叫什么,怎么这么好吃。”
“这些点心都是姥姥做的,她爱吃点心,平日里总做这些。”
“那你爱吃吗?”话一出口,我意识到有些唐突,又说急忙说道:“我觉得味道很特别,是我们平日里买不到的。”
“我就是吃着这些长大的,说不上有多爱吃,但好像不吃,又不太习惯。”
“那就是爱吃喽。我待会问问姥姥是怎么做的。呃……我也爱吃,我要学。”
“我吃完了,你慢慢吃吧!”樊逸放下筷子走了。
我独自坐在餐桌前,无比自在,终于不用再装了,我要大开吃戒了!每种点心、每道菜我都尝一遍,汤也十分美味,两碗下肚,吃得太撑了,竟然直不起腰。
我很自觉的把餐桌收拾了,来男同学家做客,真是不要太客气。
我一人穿梭在这栋三层欧式别墅,感受到它的主人优雅而精致的品味与格调。房间设计风格偏简欧,装饰雅致而华丽,挑空大客厅尽显豪华。天花板上彩灯星星点点,灿若云霞。他们四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简直铺张浪费。
我在楼下参观了一番,上了楼,樊逸的房间门敞开着,我径直进去了。他正在打网游,根本无暇理会我。
我一迈进他的屋子,就震惊了,满满一面墙,全摆的是汽车模型。有小一点的,一巴掌就能握住,还有大一点的,和我的胳膊前臂一样长。真是开了眼界了,这么多车型,简直比得过一本汽车百科全书了。
“我的天呐,这么多合金小汽车,你是开商店的吗?”我忍不住感叹道:“竟然有这么多类型的汽车,我真是大开眼界了!”
一辆红色甲壳虫敞篷小汽车,只有手掌大,萌得不得了。我把玩了好久,爱不释手,“这个车太可爱了!怎么能这么萌呢!樊逸,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樊逸的目光终于离开了电脑屏幕,匆匆瞥了我一眼,说道:“你喜欢就拿去吧!”
我大喜,欢悦地道了声“谢谢!”
樊逸根本没有搭理我的意思,我观摩了他的汽车模型墙后,就转身出去了,游走在他的大房子里,仔仔细细参观一遍。
竟然住这么大一个别墅!我多么希望他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不要与我有这么大的差距。我不由唉声叹气。突然想起来,武成志和尹儿都劝我,说我们不合适,看来不无道理。
在二楼的主卧里,我看到了那位中年美妇的照片,她的眉宇间和樊逸有几分相似,她应该就是樊逸的母亲。她大概是一个慈善家吧,竟为我母亲捐了那么多善款,我怀着崇敬的心静静地欣赏着她的照片,把她的样子牢牢记在了心里。
在三楼,我在一间宽敞而略带古风风格的书房里,看到了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同时,也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心里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