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觉得他可怜，所以把这个omega买下来了？”通讯网上，友人的影像作沉痛状。“我就说最好不要去那种地方，就算是聊商务也不行。”

    “这一回是他，下一回又会是谁。世界上受苦的人那么多，你难道要挨着救？”

    阿德里安娜用生物虹膜扫开训练室，压低声音：“你知道，我很少心软的……”

    昂热家长女的位置是最容不得同情和柔软的地方，她稍一示弱，敲骨吸髓的董事会成员就会顺杆而上，从她身上试图榨取更多利益——阿德里安娜·昂热必须让心脏坚硬的可以随时掏出来砸死这些老东西。这样做好处多多，唯一的坏处就是有时候会心累。

    所以偶尔心软的时候，她会试着去抓住这样的时刻。

    “而且也不算是买下，只签了三年合同而已。”

    说是买下，确实有失偏颇。岸本田组的局因为之前的不愉快已经散场，男人鞠躬哈腰地请求她原谅，只惹得大小姐不耐烦地挥手。

    她现在没心情跟他们说话，只想赶快办完手续离开，然后再也不回这种地方。

    伊甸理事人在知道想要银川律的人是她后，出现的格外迅速。他身着传统西装，打上领带，看起来好像上个世纪的人——如果这种装束也是伊甸传统的话，那管理层品味未免太复古了些。

    他身上还有种刚喷的浓烈香水味，阿德里安娜不由退避三舍，勉强维持还算礼貌的社交距离。这个Beta出现后，先是恭维一番，让这位大小姐以后多多关照伊甸的生意。接着故意皱起眉头，说伊甸有自己的难处，没有挂牌前就出人恐怕坏了规矩云云。安娜伸手在终端上多按一个0，理事人的笑脸就跟上来了，赶快操作终端进行登记。

    银川律被她叫起来，不必跪在旁边等。他毫无疑问也看到了那串数字，那种揣揣不安的神情又出现在脸上。

    他侧眼看了看阿德里安娜，过了好一会，又偷偷看她一眼。

    确实不便宜，但也不算太过昂贵的花销。相比于那些在义体和各种炫酷外骨骼上一掷千金的同辈，在往家里挣钱的阿德里安娜已经算是这批孩子里的翘楚了。

    “好了吗？”感受到视线再一次落到自己身上，阿德里安娜催促理事人道。恐怕只有手续完全办好，旁边的人才能安下心来。

    伊甸还是不同的，光在omega有身份证明这方面，就已经比其它不入流的暗场正规太多。

    阿德里安娜不懂这些弯弯道道，只等着理事人办理，他还没有胆子在这种事情上糊弄她。主理人窥着她的脸色，有些谄媚道。“您看是签协议，还是直接入籍呢。”他在这混了这么多年，早就成了人精，见阿德里安娜有些不解，立即解释。“协议有时间期限，期满如若不续，就一拍两散，律成为自由人。至于入籍嘛。”Beta暧昧笑笑。

    “就是往后都跟着您了。”

    理事人好似觉得能跟着昂热家，哪怕入籍作私养也是种荣耀。因此讲了入籍的种种好处，他自认虽然对伊甸这些清牌严厉了些，但到底是盼他们好的。他们混花场别的不说，单是桃色消息最是灵通。入籍虽然失去自由，但可以去搏的好处也多。他知道昂热家长女这些年来身边并没有个体己人，银川律跟了她，便是第一个，第一个总是最特殊的，不奢求以后转正，待遇也定然比其它人好些。

    谁料阿德里安娜听了他那一通介绍后，径直问道。“第一种最短能签多久？”

    得了，是个打算玩玩就丢的主。理事偷偷瞥了眼阿德里安娜身后的银川律，果然瞧见他面色一白，心里不免惋惜——说白了，伊甸再昂贵的身价，拿在这些人眼前也不过是一串数字，和买个宠物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些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只要老老实实拿自己的提成，做好理事人就行了。

    三年为期的合约办下来格外丝滑，银川律按照约定，不日将会搬到她这里来，身份自然而然从伊甸清牌，变成阿德里安娜·昂热的人。

    ……再次庆幸自己从祖宅里搬了出来。不然就她买伊甸omega这事，家里就能闹腾一下。

    训练室内循环新风系统无声运作，阿德里安娜在里面挥汗如雨，附有外骨骼的拳头不断击打电子靶，被击中的地方光点四散开，在下一处靶眼聚集，转而又被安娜打散。

    哪怕出门有保镖跟随，阿德里安娜也没放弃这项运动，每次觉得心烦的时候就来训练室锻炼，让烦杂心绪随汗液一起流失。这也是心理医生建议的一种方式，目前看来，还算行之有效。

    她出拳快而狠厉，似乎吊在眼前的不是靶子，而是亟待猎取的猎物。周涯在通讯器那头听见砰砰声接连不断，直听得心惊肉跳，感觉脑袋都在跟着嗡嗡作响。作为阿德里安娜为数不多的友人，他十分耐心地等她将这组训练做完，才说。

    “那你联系我是什么事？”

    “我原本以为你好不容易开窍了，说不管怎么样都支持一下呢。”周涯长吁短叹。“我还是想劝你别对他太上心，你不知道欢场出身的人心思比海都深……最好给我一个星期，我去查查具体的底细，这样才放心。”

    “我不是为了这个和你聊天的。”

    “哦？”周涯尾音拖得长长的，听上去很感兴趣。“那是为了什么？”

    哪怕训练室隔音效果极佳，阿德里安娜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我不习惯。”

    她原以为自己很快就能习惯家里多一个人的生活，但是当伊甸真的把人送来时，如坐针毡的人，反倒成了阿德里安娜自己。

    “你名下还有安保设施完善的住所吗？”阿德里安娜一通挥拳后，向老朋友求助。

    周涯在那头非常不给面子的嘎嘎笑，笑岔气了，才说：“有倒是有，不过既然是你住的，安保还得加强，最少也要好几天呢。”

    “你要不再坚持坚持？”

    阿德里安娜……阿德里安娜挂断了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