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娜是说做就做的行动派，一回家就给祖父发了条消息，将今天在联合政府分部见到维克托·科莱特的事情同他讲了，明为陈述事实，实为告状。

    她知道阿尔芒·昂热不喜欢和军部打交道，并且相比维克托可能做出的功绩，以他的作为还是惹出麻烦的可能性更大些。料想阿尔芒站在自己这方的可能性更大，因此趁热打铁道：“如果父亲能安分些就好了。您知道，这段时间上面也不安静。”

    伊莲娜老师给她的纸条就是很好的例证。因为篇幅和立场限制，她不好在纸条上写的太明显，只是提醒她大人物的意见正因对地下城的态度问题有所分裂，麦克·多纳也只是不小心碰上巨型冰山的倒霉人。阿德里安娜猜测他原本就是被其中一位大人派去做关于地下城的节目，不曾想触碰了另一位的霉头，才因此横死异乡的。

    她都有如此判断，祖父不可能没有听到风声。

    阿尔芒·昂热当然知道自己那个不成器的Alpha儿子是什么鬼样子，用一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来形容也不为过。恐怕霍尔唯一的用处就是为他带来了阿德里安娜·昂热，老人在通讯器那头稍一思考，同意了她的未尽之语。

    “不过，对你弟弟下手不要太狠。”祖父侍弄起花草。“董事会那里都是老人，这样做会让他们太忌惮你，反而留有后患。”

    “随便找个由头把他从名单里去掉就行。”

    “您说什么呢，我只有几个妹妹，从来没有弟弟呀。”阿德里安娜笑起来，她坐在第二客厅，银川律正在厨房烤小饼干，深邃的眉压眼总让人觉得她在注视着自己的猎物。“像维克托·科莱特这样想要服务联合政府的有志Alpha。如果拦着，岂不成了我的过错？”

    “再说，我一向是家里心最软的那个，您还不知道吗？”

    想起自己年轻时的雷霆手段，阿尔芒·昂热不得不承认这话，因此丢开不谈：“就按你想做的做吧，知道分寸就好。”

    挂掉通讯，阿德里安娜心情大好。跑去去厨房给了律一个抱抱。

    以前总觉得和人接触让人反胃，现在和律呆在一起，安娜对拥抱越发食髓知味起来。

    ……毕竟律答应了永远不会拒绝自己，她就姑且相信这么一次吧。

    黄油用水沐法软化，撒上糖粉，打入数个搅拌好的天然鸡蛋。银川律没有食言，他们在外面用完餐后，回来就马不停蹄开始为安娜烤制小饼干。

    在动物制品如此昂贵的时代，昂热有自己的天然食物渠道。或许他们觉得这样更安全，亦或者对生活品质有更高追求——无论怎么想，安娜都没有从父辈那里继承习惯，我行我素地过她的日子。

    银川律在伊甸学过如何煲汤，虽然只是一点皮毛，足以让他掌握厨房大部分工具的使用。他无疑是喜欢烹饪的，有时简单的动作也能让他找回过去的一些影子。也许在很久之前，律也站在厨房，做过一些简单又便携的饼干……只是他不记得了。

    他其实一直怀疑伊甸对于过去有所隐瞒，他们向他讲述的那个人生银川律毫无印象，偶尔浮现的记忆片段又和这些叙述对不上号，种种疑点堆叠在一起，让银川律心生疑虑。

    直到小姐抱住他，这些念头才尽数从他脑子里消散。银川律脱了手套，转过身试图回抱她，被阿德里安娜制止了：“……小姐？”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忙你的。”成功扣掉霍尔·昂热零花钱的安娜心情大好，抱着银川律哼哼唧唧：“我现在闻着就已经好香了，真不知道烤出来该有多好吃。”

    “那请您拭目以待？”Omega似乎也被她的好心情打动，笑盈盈道：“如果不好吃，小姐会不会惩罚我呢？”

    为什么感觉他对惩罚一脸期待的样子？安娜心里的小警报响了一下，有点迟疑：“惩罚就算了，要不你做好了，我给你奖励？”

    “好啊。”背对着安娜，她没看见黑眼睛美人加深的笑意，破冰般荡漾开。“律就先谢过小姐了。”

    “叮——”

    自动烤箱没过多久便有了动静，银川律戴手套将新出炉的饼干取出，调制好糖霜，准备给这些尚且朴素的饼干加点装饰。

    安娜处理好事情后就一直呆旁边盯着那些香喷喷的小饼干。律拿一块晾冷后递给了她：“小姐，尝尝吧。”

    安娜就着他的手将饼干卷入肚中，浓郁奶香瞬间充盈口腔，让人食欲大开，不免夸赞道：“好吃。”

    眷恋着刚才一瞬的触感，银川律微微眯起眼，仿若一条正晒太阳的餍足黑蛇，连带声音也低不少：“您喜欢就好。”

    在安娜看得见的地方，他是依靠着她的Omega。在她目光所不能触及之处，这俨然是一条嘶嘶作响的蛇类——他只是，以小姐更能接受的方式呆在她身边而已。

    而阿德里安娜，阿德里安娜在关注糖霜。

    一份精美的饼干离不开糖霜的点缀，安娜试着用裱花袋在饼干上面挤出图案，她手很稳，描摹线条应当不在话下。

    然后就挤出了一个丑丑的豆豆眼小人。

    “……”

    安娜清清嗓子：“你知道，在世界大战前，有一种比较抽象的美术流派。他们不以画出物体的具体形象为荣，要求能表达出创作者的想法即可……”

    看着银川律认真听课的眼神，她觉得这谎编不下去了，扭头道：“好吧，我承认，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

    “不，”律眼里闪烁着星星。“我只是觉得这个饼干好可爱。如果可以的话，小姐是否可以把这个送给我留作纪念？”

    “饼干不是拿来吃的吗？怎么做纪念。”安娜脑回路经过一个极速转弯，反应过来：“不对，你不可以把这个丑东……饼干拿走！”要是传出去，她就要多一个“丑东西制造者”的名号了。

    “我不会把它给别人看的，”Omega手掌心里捧着那块饼干，就像看什么名贵珠宝。在干燥条件下，饼干能保存数十年之久，他怎么会舍得拿出来给别人展示，让它受潮呢。就连律自己，也只会隔着展柜玻璃看的。“小姐，送给我好不好？”

    他眨眨眼：“就当是给我的奖励了。”

    阿德里安娜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半天说不出一句有利反驳，哼了一声，算是妥协。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虐待他了，怎么有人收个半成品饼干，就能高兴成那个样子的啊。

    霍尔·昂热想尝鲜的时候就会去伊甸，这里红牌Omega风格各异，从热辣的拉丁明珠到贤淑温婉的东亚美人，可谓应有尽有。虽然在外时也时有Omega投怀送抱，但他还是觉得这里更自在些——金钱和地位的巨大差异，让这个Alpha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而不招致法律惩罚，这些美人甚至还要感谢他的垂怜。

    如果不是像他这样的Alpha频频光顾，他们的衣食住行又从何而来？只怕一辈子都只能呆在底层，买些过期食物吃吧。

    从未见过底层的霍尔·昂热甚至无法想象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在他眼里，吃到过期食物便已经算惊天的悲惨了……这样想着，不由对一旁的Omega起了垂怜之心，他大手一挥解下通讯器，对Omega道：“你能拿多少，就开多少酒。”轻佻的手抚过Omega颈后的腺体，充满暗示意味道：“只是要自己喂我。”

    Omega羞红着脸接过，走到外面去。没过一会却又转回来，脸上犹豫着，一幅不知该说不该说的模样。

    霍尔还以为Omega不敢刷太高价的，笑道：“随便刷，这里就没有我付不起的东西。我高兴了，连你都能买下来。”

    却听得Omega唯唯诺诺道：“霍尔先生，您……您的账户，显示无法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