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把历史书交给福康安果然是正确的决定,靖瑶的耳朵都清净了不少。

    但是……

    近代史让人血压飙升的程度恐怕仅次于南明史,靖瑶盯着电脑,又不放心了。

    唉,心疼男人果然倒霉。

    因为电脑是靖瑶在用,所以福康安是翻着《中国近代史纲要》、靖瑶的历史书和新华字典一起看的。

    “哟,怎么到我这里来了。”福康安正在看靖瑶的历史书,见她把电脑搬了进来,便给她腾了个空地,又搬了把餐椅。

    “坐在床上总是想躺着,效率太低。”靖瑶随口胡诌。

    福康安不疑有他。两个人于是各占一边,各做各事。

    福康安低头看着书,靖瑶的历史书简洁而又复杂:说简洁是靖瑶只有红黑蓝三色。说复杂是靖瑶记了大量笔记,由于篇幅限制,有的做标记到让人眼花缭乱。

    “阿靖,我有个问题问你。”

    靖瑶侧过脸:“什么?”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是什么意思?”

    许久没接触高中知识,靖瑶觉得自己脑子也变钝了不少,她凑过去看书:“……我先看看。”

    “……如果按照这上面的定义来说,举个例子,生产力就是上古时期人们采集或狩猎的成果,而到了春秋战国时铁犁牛耕的出现和发展,进一步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也就是当时诸侯争霸的根本原因。周天子与其是说以分封与周礼治天下,不如说靠着他的井田制治天下。当诸侯的田地越多,而周天子的田地相对越少时,井田制,以及周天下便不可避免走向崩溃了。”

    福康安凝眉深思:“你是说,诸侯的田地因铁犁牛耕,也就是你说的生产力发展,可耕种的变得越来越多,诸侯为自身利益,谎报土地。周天子却只能死守着原先的一亩三分地,因而失天下?”

    “……应该可以这么说。”靖瑶叹道,“高考过去的时间太久了,我说话的底气都少了三分。”

    福康安不在意:“都说烽火戏诸侯,人却不知厉、宣二王。那你说说,这样情况下,周天子能不能做到自保呢?”

    “……废井田,行郡县,扫清六国,统一度量衡……”

    福康安:“……”

    “能不能严肃点?”

    “可我没说错啊。”靖瑶把手一摊,“土地兼并不可避免,井田制的崩溃也不可避免。再说了,你不也读过历史?难道是秦国第一个土地私有的?不知道鲁国初税亩?”

    ……这倒是实在话。

    福康安:“……那之后呢?生产力再也没有这么大幅提高了?”

    “提高是有,但是质的飞跃就要到第一次工业革命了。”靖瑶想了想,“那个时候好像就是章总坐朝的时候,你应该才十岁多一点。”

    福康安:“……”

    那不就是他穿越前所在的时候吗?

    两个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靖瑶才做岔开话题:“周分封制与宗法制互为表里,井田制是推行分封的重要保障。一旦井田制走向衰亡,周便存续不下去了。后来晋大夫郤至敢与周王争地,亦是一个道理。”

    ——手中没枪没地,谁跟你混?

    “除非周能自上而下推行改革,否则免谈。然而改革从来不是彻底的,既得利益者永远不会同意的。只有自下而上,才能彻底扫清旧有势力。”

    福康安默默点了点头:“猛药治沉疴,刮骨才能疗毒。”

    近代史那些变法革新一开始给福康安看得头疼,现在重新想想,这里头新旧之争又是何等激烈。

    靖瑶倒是很能理解他的纠结:“你为何不反过来想想呢?若是你在当时,你会怎么做?毕竟如果你真像章总一样长寿,可以活到鸦片战争前夕。”

    ——如果我在那个时代,我能做什么?

    这个问题成功问住了福康安。

    现在的他当然知道要变法,要学习洋人的思想,可以前的自己呢?那个救了一辈子的火,终于能歇一歇的自己呢?

    “在网上冲浪时,我经常会看到许多假设:假设诸葛丞相有方便面;假设章总和唐玄宗没活那么久;假设阿斗成了赵构……”靖瑶一边说着,一边给他俩都泡了茶。

    “前后者过于玄幻,而中间的往往是人们觉得最可能发生的。然而我时常在想,他们真的能改变什么吗?一边是均田制已是分崩离析,府兵制失去了支柱。另一边是封建君主□□的穷途末路,旧有土地制度再也不能推动发展。不管换当时的谁上来,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福康安心中苦涩:“所以,阿靖也觉得我活到那个时候做不了什么?”

    “不是做不了。”靖瑶把茶放到他面前,“也许是有心无力。”

    “很多人年轻时很积极,乃至激进。”靖瑶品了品茶,“可到了年老时反而却犹犹豫豫、甚至趋于保守,只有少部分人能一直有着那份激情。这能说是大部分的人变了吗?我觉得未必。一个人成长到了你我这个年纪,其实早已定型。只是年老了,认知再也跟不上时代,只停留在他自己的青年时代。”

    “可见,活得太久也是一种悲哀。”靖瑶笑着说出了一句苦涩的话。

    “也许死在最好的年纪,也是一种幸事。”

    生前身后,战火纷飞,再与他无关。

    福康安望着她,也笑了。

    看着一团孩子气的人,却能在分析这些事上头头是道,还能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从不意气用事。这样有见地的女子,哪怕不论古今的文化差异,亦是罕见。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见识。”

    靖瑶闻言很不满:“什么叫我年纪轻轻?咱俩明明差不多大。再说,这都是高中历史教的,完全没什么技术含量。”

    福康安很无辜,只挑了前一半说:“可我这年纪在以前已经可以成家立业了啊。”

    她还是一身书生气。

    无非是学生和社会人士的区别呗,靖瑶不屑地撇撇嘴,心里想,差个一两岁又有啥。

    见她满满的不服气,福康安便改口问:“对了,你们总说的什么唯物主义,又是什么?难道是说世界都是物质的吗?”

    靖瑶便又翻了翻书,陪他一起查资料,把唯物主义与唯物史观的区别讲给他听。

    讲完,只见福康安神色难得有些迟疑,甚至还有些阴沉:“那按照这些说法……我算什么?”

    靖瑶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这位其实算是个孤魂野鬼。

    “嗯……你的存在证明了鬼也是物质的一种,具有客观实在性。”靖瑶想了想,安慰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福康安:“……”

    完全没觉得。

    见福康安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于是靖瑶开始给他讲无神论段子。

    “左眼跳财,你知道右眼跳什么吗?”

    “跳灾?”

    “不,左眼跳就是左眼跳财,右眼跳就是右眼跳财。”

    福康安:“……”

    “那如果两只眼一起跳呢?”他不死心地问。

    靖瑶淡淡道:“你该去看眼科了。”

    “……”

    福康安的脸色更差了。

    “还有还有——神说,要有光,于是经党委组织部实地调研,广泛听取和采纳群众意见后,最后予以批准,在教堂边修了个路灯。”

    福康安:“……”

    靖瑶还翻开课本,指着古代史清朝对于边疆的管理那一节标注的金瓶掣签制度和《钦定二十九条章程》说:“这些都是段子,不过这个‘转世也要按照基本法’的制度和法律可是真的,沿用至今呢,也不知道哪个人才想出来的办法。”

    福康安:“……”

    他微微扯了扯嘴角:“……是啊,我牵头拟定的。”

    靖瑶:“……”

    她对上福康安似笑非笑的眼神,尴尬笑了笑:“……呃,呵呵,是吗?我没注意,真、真巧啊……”

    呜呜,她再也不瞎说段子了!怎么一不小心舞到正主面前了!

    靖瑶见福康安茶杯见底,于是立刻非常知情知趣地端走空杯,替他续茶。

    见她一副小意殷勤的模样,福康安没忍住以手压了压唇角,尽量不让靖瑶看出端倪。

    “你怎么不讲了?”刚刚不还说得头头是道的。

    “不讲了。讲个段子都能遇到正主,谁讲得下去啊?”靖瑶小声道。

    “大道理也不讲了?”

    “不讲了。遇到你,什么道理都不起用。”靖瑶撇撇嘴。

    “此话怎讲?”

    “你看啊,我原本是信世间无鬼的,可你真的出现在我家了,我又不得不信了世界有鬼。原本那些段子我就听一乐呵,可你也做了……”

    福康安终于笑出声了。

    “如果你遇到和我一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做?”靖瑶反问。

    “我?”

    “对,你如果见了鬼呢?”

    福康安还真认真思考了起来:“我会先跟它讲道理,把它送到皇上那。”

    靖瑶:?

    “讲不通呢?”

    “打一顿,然后送到皇上那。如果打不过,再晓之以利,动之以情,最后送到皇上那。”

    靖瑶:“为什么是晓之以利?”

    福康安不屑:“这世上还有大棒和蜜枣解决不了的事吗?”

    靖瑶:“……”

    “还有,为什么你总要送到皇上那。”

    福康安赞叹道:“鬼怪之说成了真,此等逸事,怎么能不让皇上见一见?也好给他解解闷。”

    靖瑶:“……”

    你可真是个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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