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伯教育得是。”
福康安在一旁恭谨道。
他并不认为兆惠说这话把他当成了个累赘了。一是兆惠为人正直，不会丢下他不管；二是兆惠和父亲傅恒相交甚笃，凭着父辈的颜面他也能蹭吃蹭喝；三嘛……事实上，现在他要是个累赘，也是对于靖瑶而言更像个累赘。
“愿世伯教我。”
对于福康安端正的态度，兆惠还是很满意的：“你可以去报自考专科，这个我记得好像没有学历限制。”
“现在基本干什么都得有点学历了，竞争又很激烈。你如果不提升学历，根本找不到个好工作，也无法真正融入这里。”
兆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福康安自然懂得：“侄儿回去后就立刻筹措此事。”
兆惠点头：“把你们快递地址发一下，基本资料我会发给你。回去叫上靖瑶跟你一起研究专业去，实在不行再来找我。”
说完，就道一声所里还有事，走了。
福康安恭恭敬敬地把他送走了。
“自考专科？”
靖瑶听到这个名词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
这也不能怪她，对于她们这种走传统路线，一步步地考上来的大部分普通本科学生而言，这成人高考或者自考，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一样。
“所以世伯留你说话就是为了这个吗？”靖瑶好奇道。
“不然呢？”他笑道，将他们所聊的大部分内容隐去不谈，“这事你也没什么经验，还不如让你先去做你自己的事，等你回来再研究。”
那也是。
靖瑶双手撑着头，苦恼道：“虽然这些专业比起我们当时的已经少了很多，可我还是看着眼花缭乱啊。”
“你当初也报过？”
“专科和本科学校其实都是高校，都是要报专业的。像我们这些高考考过来的也要报，这可是能影响我们以后出来能干点什么。因此，我们对此更是慎之又慎。”靖瑶简单介绍，“你看比如说我们这个学前教育，就是专业的一种。”
“能报吗？”福康安感兴趣道。
“你看我每天的精神状态，你觉得能报吗？”靖瑶瞥了他一眼，反问道，眼神中满是怨念。
福康安笑了，又问：“那你当初怎么来的？”
“……”
靖瑶安静了很久，就在福康安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才闷闷道：
“……去年报志愿，分数不够自己报的专业，被调剂了。”
“转专业要求太高，跑也跑不出去，只能在这里，混吃等死。”
被触动了伤心事。
福康安眼见得靖瑶的眼睛一秒就红了，立刻就慌了，一边后悔自己不该长着个嘴，一边到她身边，柔声劝慰道：“好了，不是说看专业吗？咱接着看专业好不好？我以后读完了出来找工作，你不愿意当幼师就不当了，我养着你就好。”
靖瑶看着更想哭了：“那我还是去当幼师吧……”
当家庭主妇她还不如去挖野菜。
挖野菜还能治恋爱脑。
福康安：“……”
这不是一句很浪漫的话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管是你还是她，都要学会自立，不要靠着别人。”
兆惠的那句话又在他脑海中回荡。
福康安稳了稳心神：“你听我说，你不想当幼师，我也可以支持你去干别的，做什么都行。”
靖瑶这才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真的？”
福康安点头：“真的。”
“其实干点别的也不是不行。”靖瑶单手支颐，“我爸妈也不一定会反对，只要我不要想不开去创业就行。”
福康安这才想起来靖瑶家中小有家资：“你不是说你颇有家产吗？不回家继承家业吗？”
“得了吧，要学经济的话还要学高数。”靖瑶将电脑中显示的专业里的会计学给标了出来，“我一个数学烂得要命，高中补习三年都救不回来的人，想不开去学这个？我当时报志愿的时候，我就立下宏愿：我一定要把我高考数学试卷，变成我人生最后一张数学试卷。”
福康安：“……”
看出来了，你确实和数学不共戴天。
“更何况，他们公司工厂那些财报之类的东西，我是真的看不明白。”靖瑶苦笑道，“所以，我爸妈打算等他们百年之后把公司出手了，这样也能给我留点生活费，不说大富大贵吧，至少也不会饿死。”
这也是保住家财的一种手段。
福康安若有所思：“你倒是很看得开。”
一般来说，她不应该拼命去争取继承公司吗？
靖瑶的态度很散淡：“永远学不会的，就不要勉强自己了。我又何必因为追求功利，而勉强自己去学不喜欢的东西呢？”
说着，她还哼起了歌：“房子着火我拍照，人生乱套我睡觉……”
福康安：“……”
她倒是达观。
二人专业研究了半天，可实际上除了学前教育外，靖瑶也不知道其他专业是干什么的。
靖瑶：“不如我们求助万能的网友吧！”
福康安深以为然：他自从学会上网后，发现网络可真神奇，什么样的人都有，几乎汇聚了三教九流——上到名士教授，下到贩夫走卒。
“先找找看……会计学……”
“可以当会计……”
“嗯……评论说，还可以帮老板坐牢？”
福康安：“……？”
咋滴，他穿越一次还附带去监狱里龙场悟道的？
见福康安脸色不太好看，靖瑶也觉得让人家一个封建余孽天潢贵胄到监狱里悟道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太好，遂随口安慰他：“没事，这只是少数案例，我看里面说，会计学大部分人学不好，连坐牢都没得坐。”
福康安：“……”
倒也不必这么安慰人。
“法学……学了出来做律师？”
福康安疑惑：“是讼师？”
靖瑶看了一下讼师的定义：“……你要这么说，倒也没错。”
“不过这个专业，我印象以前听谁说过：‘你以为你是何以琛，但其实学成后你是张伟’。”她食指点着下颌，道。
福康安：“……谁跟谁？”
靖瑶又简单解释了一下，福康安这才恍然：原来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要照你这么一个个数落下去，岂不是都没得报了？”他笑道。
“那要看你适不适合这个专业啊。”靖瑶把手一摊，“你要是不适应，跟我一样读着很痛苦，又是何必呢？”
“你去年是怎么报的？”
“我家里人报的，我没怎么掺和。”靖瑶淡漠道，“反正学不了自己喜欢的专业，读什么都一样。”
福康安好奇道：“那你喜欢什么专业？”
靖瑶看了他一眼，随即垂眸道：“……历史。”
福康安静默了片刻：“难怪……”
难怪那几本书上面都密密麻麻做着笔记。
难怪总觉得她对历史有着一种复杂的感情：她会谈论历史，但又不愿意轻易下结论好与坏。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是这么说的。
靖瑶狐疑地看着他：“不笑我是半吊子了？”
福康安知道她还记着那件事：“读历史哪能兼顾到方方面面、每个细枝末节？要真能读到那个份上，你也别读这个学前教育了，你都是能和太史公、司马温公相媲美的大学问家了。”
一番话说得靖瑶也笑了。
“其实能报的专业好像也不少……”靖瑶目光从福康安转移到电脑，又从电脑转移回福康安身上，“端看你愿不愿意做而已。”
“如果你够刻苦，其实读什么都能读好。”靖瑶说道。
福康安感兴趣地看着她，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有哲理的话。
“不过，我不够刻苦。”靖瑶一脸无所谓，欢呼道，“所以我干一行恨一行！”
福康安：“……”
算了，还是不要指望她了。
但两个人今晚的讨论还是出了一些成果的。
比如靖瑶觉得福康安是个管理型人才，非常适合去学什么行政管理工商管理一类她打小就觉得应该是富二代学的东西。
福康安：“……那你为什么不去学？”
靖瑶理直气壮道：“不都说过了吗？我知道我学不会啊！”
福康安：“……”
靖瑶又忽悠他说如果福康安学了这个还能去动物园当管理人员。
福康安沉思良久：“……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我为什么要去动物园？”
靖瑶心道因为你历史上不仅喜欢动物，还酷爱收集全国各地的动物，跟收集周边手办似的——放今天高低得是那种“fufu一面墙，北京一套房”的存在。现在你那宅子也是发扬着主人喜欢干啥就接着干啥的原则，被并入成了北京动物园。
这样一想，难怪西直门三太子出在那里，合着北京动物园本来也是这位忠勇公府“三太子”的。
不过这个不好说，靖瑶心里狂笑不止，但面上只是笑眯眯地说：“不去动物园，植物园也行。”
福康安：“……”
他一看就知道小姑娘心里还藏着小九九，但是她不说，福康安也不想“屈打成招”。
除此之外，靖瑶还很热心推荐他去读工科。
福康安：？
不是，你看我以前在尚书房学的哪个儒家经典和工科搭得上关系？
靖瑶眨眨眼，如此解释：
“正是因为我淋过数学的雨，所以我才要把你的伞也给折了啊！”
福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