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芳无语，但还是坚持用普通话说：“……既然你放假在家，就该跟人家好好学学，现成的先生你不跟着学，以后跟谁学啊？”

    靖瑶：“……”

    靖瑶也用普通话说：“妈，您还真是坚持啊。”

    沈自芳呵呵冷笑：“那倒没有。你以前学校里不是有句标语吗？叫做‘学好普通话，做好文明人’。”

    靖瑶：“……”

    福康安看着被墨滴污染了的纸：“……”

    哦，看起来，在说话这方面，你们真的是家学渊源了。

    靖瑶看着已经放下笔，收拾好从书房出来的福康安，对着沈自芳冷哼一声：“不管如何，兽人永不为奴！”

    然后跑下楼了。

    福康安：“……”

    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慢点——”

    福康安和沈自芳在接着下了楼，他始终慢沈自芳一步，而且，他忍了一会儿才没和沈自芳喊一样的话：靖瑶这个姑娘，太过跳脱，有时也会伤到自己。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也许用在他们身上最合适不过。

    当时沈自芳在靖瑶面前提了一句，靖瑶原本当笑话听，毕竟她爸妈还觉得大学寒暑假应该弯道超车，没想到福康安真的认真了。

    “……你说，你要教我练字？”她望着含笑看她的福康安，心中警铃大作。

    “是。我虽然不说字写得多么好吧，也不算太差，教你入门还是可以的。”他循循善诱，说的话也极具迷惑性，蛊惑着靖瑶就这么答应他。

    她岂是这么好骗的？靖瑶连忙摇头：“我不要！——谢谢你的好心，但是我认为寒暑假就是用来摆烂的！我说过，兽人永不为奴——”

    “除非包吃包住？”福康安现在已经能熟练地接下她的梗了。

    靖瑶：“……”

    靖瑶哑火了。

    “那个……其实我来是为了别的事。”靖瑶笑容谄媚，眼睛眨呀眨，勾得人只想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可惜福康安已经能淡定地不看她，也就不会有悸动：“你先说说。”

    “你不是说，要帮我给林邑的公寓写春联吗？”

    “是有这么回事。”福康安点头，重新提笔，“你可想好了要写什么？”

    “咳咳。”靖瑶轻咳两声，想了想，“梦想仗剑走天涯，后来满课没有去。”

    “横批：流浪四方！”

    福康安：？

    “不行。”

    靖瑶不解：“为什么？”

    他很淡然：“不对仗。”

    那也是。靖瑶不气馁：“那就下一个。上联：朝朝暮暮有帅哥；下联：年年岁岁不挂科。横批：万事如意！”

    “怎么样，够不错了吧？”

    福康安：“……”

    他黑着脸把这一对联写了下来：“只有这个了吧？”

    “我想想——哎呀，多写两个备选嘛。”靖瑶在他旁边踱步，“想到了——”

    “今天多一份拼搏，明天多八个男模！”靖瑶一合掌，“横批：都给我卷！”

    福康安：“……”

    受不了了！

    真想一拳把世界打爆！

    这样一比，之前那些网上的春联虽然俗套，好歹正常。

    福康安觉得，他就是再怎么心平气和，遇到靖瑶，破功也只是迟早的事。

    把人抵到门边，随手反锁上门，他就毫不客气地覆上靖瑶喋喋不休的唇，衔去甜美，只让某人自食平日总爱口花花的苦果。

    靖瑶被放开时，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眼睛眨了眨，睫毛随之翳动着，像是随时会飞走的蝴蝶。

    “……你就为了这个吃醋啊？”她又不傻，肯定想得到原因。

    “你平日总爱口花花，我自然也得给出一点相应的惩罚，好让你有所顾忌。”他居然还眉眼弯弯地应了。

    “封建□□。”靖瑶小声道，“竟然还要限制我的言论。”

    可我就是纯古人啊。

    “你知道哪朝的文字狱最严重吗？”

    “清朝呗。”靖瑶随口答道。

    回过神，对上福康安眉眼弯弯，笑里藏刀的表情，她就明白了。

    “……又是一个爱讲地狱笑话的。”靖瑶撇撇嘴，“你之前不是说，你不会在意我跟别的男人的接触吗？”

    “我是说不得已或者正常的接触。赵靖瑶，你管这对联叫不得已或正常？”

    “……”到底自己理亏三分，靖瑶嘀咕了一句，“那你要是看了那些乙游不得被气疯了？”

    福康安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妨。”

    就当她惊奇于某人薛定谔的气量时，只听他又说：

    “——以后慢慢算这笔烂账便是。”

    靖瑶：“……”

    小心眼记仇跟章总真是一模一样。

    当然，最后福康安还是给她专门写了一幅春联，只是二人说好了不许贴在门外面，以免给公寓主人老教授添加不必要的生活污名。

    上联：“早上不起晚上不睡”

    下联：“一到期末啥都不会”

    横批：“啊对对对”

    可以，非常符合靖瑶的精神状态。

    但是这对联贴在书房门口——这是靖瑶强烈要求的。

    和这个核心思想天差地别的福康安：“……”

    算了，能堵住靖瑶的嘴就够了。

    他如是安慰自己。

    而福康安也很快反应过来，以上一件事作挟，要靖瑶老老实实跟着他练字。

    靖瑶：“……”

    练字这事过不去了是吧！

    可偏偏靖瑶说不过他。她原本想斥责福康安思想封建古板，不能换位思考，连区区几个纸片人小妾都容不下。结果福康安从一夫一妻的角度出发，讲到现代社会男女之间应该保有的正确婚恋观……牢牢占据道德高地不说，和她还完全不在一个赛道上。

    那思想，听着比她一个现代人还积极向上正确。

    靖瑶越听越迷糊：“……你看了什么政治书？”

    福康安泰然自若：“你上回3块钱买的，叫我给对方磕一个的那本马原，我看了，里面有一段类似的。”

    靖瑶：“……”

    “……要不，我给你磕一个？”她挠挠头，道，“原来真的有人看得下去啊……”

    福康安：“……”

    夸得很好，下次不许再夸了。

    一般来说，练字从描红开始。

    但是，当福康安看到靖瑶写的那一个“一”字时，还是沉默了。

    ——这就差抖出波浪线了。

    福康安忽然体会到了靖瑶面对熊孩子的无力。

    先不说前世靖瑶的字有没有这么烂吧——理论上应该是没有的，福康安要是前世还得教她写字，人估计得气疯了。

    也不知道自己前世是怎么教孩子的……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是的，福康安已经放弃进行成年人之间的对话，而是把靖瑶当成一个大号的熊孩子来对待。这样，他的耐心兴许还能多一点。

    ……当然，寿命说不定也能长一点。

    靖瑶见他这下动了真格，也不敢再偷奸耍滑，而是边打呵欠边老老实实按照他的要求练字。

    呜呜，原来福康安那天多拿的几支毛笔，是留着等现在折磨她的！

    早知道就不该买那么多东西！

    赵父赵母对此自然是百分百支持……福康安。

    靖瑶：“……”

    还能不能有一点家庭温情了！

    沈自芳还对福康安说：“小傅啊，你只管好好管靖瑶，抓得严才好嘛，所谓‘自古严师出高徒’，不抓严一点她的字可没有长进。这丫头从小就爱偷懒，我和她爸都头疼呢……”

    靖瑶：“……妈，你这么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合适吗？”

    “哪有？”沈自芳不以为然，“现在我和你爸跟小傅是统一战线的，是你赵靖瑶一个人站在群众的对立面上。我劝你好好看清形势吧，缴械投降，好好练字，才不会被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靖瑶：“……”

    福康安：“……”

    跟沈自芳一比，靖瑶都算温和的了。

    待沈自芳走后，福康安才说：“……你这家学渊源颇深啊。”

    靖瑶心有戚戚地点头：“确实，我在这方面功底不及我妈一半。”

    福康安安慰她：“没事，反正你胡说八道的能力别人肯定望尘莫及。”

    靖瑶拿起蘸满墨水的笔就要往他脸上画：

    “……傅康安，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几幅春联对于福康安来说并不是很难的事，给靖瑶的春联写好了之后，他没过多久就把赵家需要的春联都写好了。

    两幅家宅平安，两幅财源广进，赵父赵母看了都很满意。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又鸡飞狗跳地过着。

    年关将至，今年家中添了新电器，沈自芳的任务也轻松不少，终于不用像以前一样，又顾家里又顾公司的。

    尽管如此，靖瑶还是被分配到了家务活。考虑到实际情况，福康安特意把她的每日任务减少了不少——以免某人因为被过度压榨后来闹他，影响自己的教学进程。然后，他自己也去领了家务。

    暂住的也不能一直当大爷。

    这回沈自芳倒是没有再拒绝，而是爽快地给他分配了需要身高的任务。

    ——和赵父一起擦门窗。

    靖瑶则照例去擦桌椅沙发。

    之前靖瑶吐槽这黄花梨沙发不是没有原因的，现在……福康安负责擦客厅的门窗，路过时顺便瞄了几眼，靖瑶身边什么工具都有，干湿棉布、精油……怎么还有牙刷？

    福康安觉得很难评论她擦沙发的这种行为。

    隔行如隔山，祝她成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