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瑶吐槽：“你又不是头一次干这种事。”
福康安：“……”
一旦开始吐槽，靖瑶就很难回到刚刚那样脆弱而又黏人的乖巧状态了。
不过两种情况他都喜欢，所以……
他抱着靖瑶，躺到了她的床上。
就好像他们前世成亲后普通的一天一样。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靖瑶喃喃道。
“不明白什么？”他问。
“为什么你要选择读经济？”
以福康安以前的工作经历，靖瑶第一反应只想到了参军和考公。
“你不是说我政审过不了么？”福康安笑问。
“……话是这么说，可是军旅文男主忽然变成霸总也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好吗？”靖瑶小声嘀咕。
他故意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她连忙道。
其实早听清她说了什么，但福康安没戳破她的瞎话：“人生何必局限一处？”
靖瑶诧异地看着他。
“参军报国是一种人生，成为封疆大吏，扎扎实实替老百姓办实事，也是一种人生。”福康安缓缓说，“当两种路都走不通时，为什么不跳出过往的窠臼，找到一条新的出路呢？”
其实他当初选这门专业的时候心里也没底，当时靖瑶的嘴还是很严，也没想过自己会受到明山夫妇的欣赏。只是看见人们屡屡提及马尔戛尼访华来说到清朝的闭关锁国，他姑父的昏庸与自大，又想着前世自己处理地方经济的情况，要不是打仗后善后处理，要不就是被调到那里解决问题，这一世干脆也系统学习一下后人的理论。便一时冲动报了这门专业。
靖瑶垂眸思索：“……你以后看着像是会在我们公司成立党支部的。”
福康安：“……？”
他静默了一会儿，说道：“就像你当初成亲的时候跟我说你不喜欢小孩子，如今不也学了四年学前教育？”
靖瑶听完就当场炸毛了，给了他一肘击：“你说什么呢！”
福康安反而笑了。
那一次敬茶，两个人彻底撕破脸之后，靖瑶也不装什么贤妻良母了：“福康安，你既知我本性如此，那我也不妨把话挑明了，我可不会当什么贤妻良母，也不善于教养小孩。所以，以后你的孩子养废了，我也没办法。”
现在回想起来，靖瑶说自己还真是一点没说错。
彼时的他还很自信，觉得他母亲深明大义，教养他都教养得那么好了，那三个孩子留在京中大约问题也不大。
当时靖瑶……
“扑哧。”
福康安奇怪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刚刚不还张牙舞爪地威胁他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她一本正经地胡诌，“我额娘跟我说，我大哥家的哥儿又长高了。”
他狐疑地看着靖瑶。
这有关系么？
……
“你是不是当时就知道了？”把挣脱的人儿重新抱进怀里，他问道。
“知道什么？”靖瑶眼珠一转，就要动坏心眼，“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是不是当时就知道了：不管什么样的长辈，面对孙辈的孩子都动不起气。”在“隔辈亲”的思想指导下，哪怕以前再睿智的长辈，都教养不好小孩。别说他母亲了，就是他姑父乾隆，也是宠济伦这个外孙宠上天了，让他二哥福隆安在面对上头两座大山时头疼不已，身处古代就能体验到现代人教养子女的痛苦。
“那我能怎么办？”靖瑶没好气道，“我一边要跟着你辗转各地外放，照顾好你，一边还得把孩子教好？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好事轮到你头上？我有这本事，出将入相先不说，考上清北大约不成问题。”
世人总是一边瞧不起全职主妇，又一边对她们报以至高的要求，总觉得全职主妇就应该两手抓，就应该什么都会。
“我没责备你。”看把她给惹恼了，福康安连忙柔声道，“三个孩子我都没好好陪过他们，是我的错，我平时忙于政事，对他们又不够上心，不曾陪伴他们。”
二人一共二女二子，其中长子早夭，两个女儿长大后都嫁入了王府。
一想到三个孩子，靖瑶脸色愈发阴沉：二女一子，倒霉的岂止是德麟？小女儿神念还好，她婆婆是福康安的堂哥明亮之女，辈分虽然混乱，好歹在府里有个说话的人。长女修齐虽然成了郑亲王福晋，但是一直和姑爷感情不和，娘家又失了势，在王府里，是她管她的家，姑爷纳姑爷的妾。
真是各过各的。
早知日子过成这样，又何必嫁人？
“这一世若是孩子同我们有缘，我定然加倍补偿她们。”福康安宽慰着靖瑶。
靖瑶却摇头：“那恐怕你要落空了。”
“什么？”他心下一沉。
“我不打算生孩子，也许只是这几年，也许这辈子。”靖瑶的语气冷冰冰的。
没有商量，没有询问。
这是在通知他。
听完靖瑶的话，福康安没有着急，没有指责，而是问：“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养孩子太难了。生出来不容易，养大更不容易。”靖瑶起身坐着，对他笑笑，“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工作、读书、育儿，我兼顾不了这么多，也不想兼顾了。”
福康安一怔。
“现代真好啊。”靖瑶慨叹道，“没有皇权压在头上要我嫁人，也没有夫权绑着我不得脱身，父权对我更是可有可无。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喜欢的东西，生孩子更不是硬性KPI。”
窗帘缝隙撒落的阳光照在靖瑶身上，在他看来，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福康安恍然发觉：那个从前只能张牙舞爪地吓唬人的小姑娘，如今已经真的长成了自己的羽翼。
难怪她除了对嘉庆怨念颇深外，不再计较曾经受过的攻击，不再计较曾经受过的委屈。
因为不需要。
当年索绰罗氏一事案发后，流言蜚语的始作俑者一一受死，就是十五现在还在他们眼皮底下晃荡比较烦以外，对于靖瑶而言，其他都很好。
她从来不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现在的她，比起过去的她，已经是最好的了。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靖瑶试探着问。
“怎么？我不高兴，你会改主意吗？”福康安反而把问题丢给了她。
“这……”靖瑶原本是来为难他的，自己反而愣住了。
好吧，她必须要承认，她是个贪心的人。
靖瑶既贪恋自由的美好，又沉溺在他无限的爱之中，偏偏她哪个都舍不得丢掉。
她回过神，忽然发现不对劲：“不对啊，现在你家又没有王位要继承，有没有孩子难道很重要吗？”
他摇头失笑，诚实作答：“不重要。”
他喜欢的是靖瑶，又不是她的子宫。
如果非要用孩子把心爱之人留在自己身边，那他的爱是不是太单薄了，他是不是太没用了呢？
正巧崔姐发消息让靖瑶开门，聊了这么多的她也有些饿了。靖瑶蹦蹦跳跳地过去要给人开门。
“靖儿。”
靖瑶开门的时候，福康安忽然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看他。
“做你喜欢做的事就好。”
前世他们都背负了太多，现在，就让过去的一切，到此为止吧。
靖瑶读懂了他的话外音。
她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好。”
“我不生，我研究生。”
福康安也笑了。
永琰送的“大礼”，明山夫妇自然也知道了。
明山被气得够呛，扬言非要找他们一家算账。靖瑶却止住了他：“老爸，你先别急。”
“你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我能不急吗？那陈琰，原本看着还人模人样的，谁知道办起事来这么不像话。”明山气急败坏。
靖瑶道：“您现在去找陈伯伯，那事情到最后，也无非是他把陈琰压过来赔礼道歉，然后就过去了。”
明山略一犹豫：“……那你想怎么办？”
毕竟她才是受害者，明山还是很尊重她的意见的。
靖瑶眼眸亮亮的，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接下来的事啊……您和老妈不用管，我和康安自有妙计。”
明山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别弄些违法犯罪的手段啊。”
“不会的。”靖瑶笑容越发灿烂。
福康安觉得，自家岳父到底还是知女莫若父。
“走违法犯罪的道路肯定不可能，别说我爹，就是兆警官也肯定不同意。”靖瑶唉声叹气。
福康安故意问：“还叫警官？”
“……”靖瑶扁扁嘴，“世伯——行了吧？”
“对了，我们为什么不问问世伯呢？”
——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
福康安觉得匪夷所思：“你知道你这算什么吗？”
“什么？”靖瑶闲闲问道。
“这就好比阿睦尔撒纳反叛前还特意通知我姑父他要反叛一样。”福康安吐槽道。
这谁能忍啊？
靖瑶：“……”
靖瑶撇嘴：“那你说，怎么办？”
现代法治社会，永琰是干不掉她们了，可反过来，她们也干不掉永琰。
“我有点想法，但是，需要时间，而且不短。”
他看向靖瑶：“你愿意等吗？”
她不假思索：“可以啊！”
虽然自己动手报仇确实比较畅快，可是她的手段并不高明，前世把那些仇人送走都花了不少心思。
专业的事还是留给专业的人吧！她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