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

    卜芥山下的集市,正逢五日一次的大场,周围几十里的仙灵都赶在此日,齐聚在集市上买卖杂货,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虽说每家摊子的货品都不同,但最受欢迎的还是出售仙草的摊子,尤其是云凫的药草摊子。

    云凫忙着介绍自己摊子上的各种药草,疗伤的、治病的,当然还有价格最高行情最好的仙草,虽然只占一小半的数量,却是大家争相购买的紧俏货。

    一边熟练地用细藤捆好卖出去的药草,一边忙着收贝珠,把药草递给客人的时候还不忘说句:“下次还有更好的药草,记得要来买。”

    饶是她忙成这样子,旁边崔宁仍旧自顾自地坐在小板凳上,嘴里叼着根草,悠闲地看着云凫忙里忙外。

    “我说,你倒是来帮忙啊,怎么坐在那儿和闲人一样。”云凫不满地喊道。

    崔宁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连嘴里的野草也舍不得吐,说话含糊不清:“你一个人能干的事情,干嘛费两个人力,等你累了,我再替你。”

    此时此刻,云凫真想狠揍他两顿,奈何摊子前围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忙得连转身的功夫都没有,一直到仙草都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些平常的药草,她才得了些空,正要对崔宁发火,崔宁却乖乖地站在摊子前,卖力地吆喝拉生意。

    云凫瞪了他一样,也不和他计较,坐在他刚才坐的小凳子上,天气暑热,这周边又没有个阴凉的地方避暑,只好在明晃晃的日光下熬着。

    吆喝了大半天,偶尔有几个人被他的喊声吸引过来,捡起剩下的药草看了看,都只是稀松平常的货色,摇摇头就走了,崔宁有些气馁,索性也懒得喊了,搬了另一张小板凳坐在云凫旁边。

    “云凫,书院才放假一个月,从回来那天开始你就没有歇过,整日的忙活生计,这还有十一个月的假期呢,你都不打算休息放松一下。”崔宁说道。

    云凫叹了一口气,虽说现在以她的仙法,可以采到比以前更多的仙草,可是,这会仙法的仙灵不止她一个,而周边山上的仙草却就那么多,是以虽然现在家中比以前宽裕了些,可是爹娘的身体越来越差,她只想在回沧海书院之前赚到足够的贝珠,让爹娘在她去书院修炼的时候不用那么劳累。

    “我算了一下,”云凫说道,“我若是每个月都能挣到二十贝珠,一年的假期我至少能挣二百多颗贝珠,这样就算我去书院一百年,爹娘不去采药草也够生活了。”

    崔宁哼了一声,说道:“算了吧,白叔白姨勤快惯了的人,你就是赚再多的贝珠,他们也不会留在家里享福的。”

    旁边几个女子经过,见了崔宁,害羞地低下头浅浅偷笑。

    崔宁很是得意,对着那几个女子轻浮地招了招手,云凫一旁看不下去了:“刚出书院,你就忘了你的心上人了。”

    崔宁边招手边说道:“我喜欢的是栖霞,但是我不能阻止其他女子爱慕我吧,男人嘛,谁不喜欢多多受人欢迎,哪像你。”

    云凫有些不服气,盯着他说道:“我怎么了!”

    “你说你怎么了,”崔宁说道,“在书院只知道学习,在家里只知道赚贝珠,一点情调都没有,哪个男子还敢追你。”

    “我又不稀罕。”云凫说道。

    崔宁撇了撇嘴:“你就是不稀罕嫁,也得有人愿意娶啊,你这性子本来就强硬,如今大家都知道你仙法厉害,若是打不过你的谁敢要你呀。”

    “书院规定,学子在外不可胡乱使用仙法,我除了采集仙草,平时修炼都是找僻静的地方,大家怎么会知道我的仙法怎样。”云凫说道。

    如此一问,崔宁先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她,低声说道:“书院又不是不透风的墙,你进了沧海书院,大家当然好奇你在书院的情况,打听打听也是正常的。”

    云凫心里明白了几分,这方圆百里,只有她和崔宁是书院的学子,若是要打听,只有找崔宁。

    “这可不怪我啊,”崔宁抬手挡在前面,生怕云凫一掌劈下来,“我只和我娘提过几句,他们都是和我娘闲聊知道的。”

    算了算了,云凫心里说道,这样也好,反正她也从未考虑过任何婚嫁之事儿,这样倒省了许多麻烦。

    “对了,你今日到底为什么来找我?”云凫这时才想起这个问题。

    “喔,是这样的,”崔宁说道,“前几日我收到两封书信,一封是容沐的,一封是元泽的,他们都说要来探望同学,也就是我们两个,所以我问你哪天有空,好回复他们。”

    “啊,”云凫愣怔在那儿,这才刚放假,探望什么同学,她想起放假前一天在无尽崖上的情形,自己当时喝了无忧花琼浆的样子,脸先红了一半。

    崔宁看着她:“你怎么了,是不是中了暑气,这么脸红成这样,算了,今日不要摆摊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看着集市上逐渐散去的人群,还有自己摊子上剩下的几棵焉不啦几的药草,估计今日也没有什么生意了,云凫叹了口气,收拾了摊子,和崔宁结伴回了家。

    对于容沐和元泽的书信,云凫也是颇费脑筋,自己整日忙碌着,哪里还有空去聚会,可是回到家崔宁顺嘴一说,白氏夫妇都极力劝女儿去和同学聚聚,一来她最近实在劳累,该出去散散心,二来也是为了云凫在书院中能和同学相处融洽,互相照顾。

    容不得云凫说话,白氏夫妇和崔宁就将事情定了下来,约定由崔宁回信,十天后一起去赏花,云凫额上的青筋跳得厉害,赏花,嗯,也亏爹娘和崔宁想得出来,几个人围着在桃花树下绕圈子,说不定自己还能在山上顺手摘些药草。

    送完崔宁回来,云凫看到自己房间的窗前插着一支黑色的羽毛,她心里有些激动,书院中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有些事情好似与师父有些关联,她很想从他那儿知道答案。

    卜芥山顶上,云凫等着师父,今夜正好圆月,月色明亮,周围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

    等了许久,一个黑色的身影才飘落下来。

    “师父。”云凫恭敬行礼。

    师父照例是冷淡地点头回应,而后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说道:“一百年,你在学院都学会了哪些仙术?”

    云凫有些惊讶,师父从来不关心自己的任何事情,如今却主动问起书院的情况。

    “弟子已经学到了驭物、聚风、击云、化形四层仙术,如今已经不需要再靠食物仙草补充灵力。”云凫回答道。

    师父倒是不算惊讶,又问道:“既然已经学到第四层仙术,想必已经得了仙剑。”

    师父怎么会知道沧海书院几时取仙剑,云凫看着他,他一定和书院有很渊源,但是师父不主动说的过往,她也不会去打听。

    云凫唤出赤月剑,剑身通红,剑气冷寒。

    “赤月剑,”师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手中的赤月剑,五官因为惊讶几乎变了形。

    他知道这把剑!云凫更加确定他一定认识这把剑曾经的主人,那个以前刻在剑身上的“朱菀”。

    “你竟得了赤月剑,”师父止不住的声音颤抖,“它竟然选了你,真是太可笑了。”

    这番出自师父内心的话让云凫有些郁闷,她不明白,为什么师父每次都总是说一些含着深意的话,却又不解释其中的原因。

    师父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赤月剑,赤月剑好似感受他的存在,周身泛起一圈淡淡的红光。

    “你知道我在这儿,”师父眼中滚下泪来,伸出去的手却停在赤月剑前面,既舍不得去触摸,又舍不得缩回。

    云凫从未见过他这般真情,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捧着剑站在那儿。

    “你知道我在这儿,”师父不断地重复道,两行泪珠不断,沧桑的脸上更显出疲态,“你既知道所有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选择。”

    虽然听不懂师父的话,但云凫解了一直以来的困惑,师父认识这个叫“朱菀”的仙灵,而他手绢上的那个“菀”字多半就是这位仙灵,他们在何处认识,难道也是在沧海书院。

    “师父,难道你也曾是沧海书院的学子?”云凫试探地问道,他的年纪与白藏相仿,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一句话,将师父从真情实意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收回了手,平复了心绪,说道:“把剑收起来吧。”

    云凫知道他不想告诉自己答案,心里叹了口气,将赤月剑收了起来,师父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这是你的药,记得服用。”

    接过瓷瓶,云凫想起书院宿舍中出现的那些药瓶,到底师父有多大的手段,竟然能不停给她偷偷送药。

    “师父,弟子这些年好似旧疾发作越来越频繁,且每次都是修炼的时候。”云凫说道。

    师父看着她,眼中是复杂的表情,不屑、鄙视、同情,甚而还带着一丝心疼,“我会加大你的药量,其它的,自求多福吧。”

    为什么,云凫很想问他,为什么你明明关心我,却总是以一副冷漠的姿态去自欺欺人,她觉得自己无法再忍受下去,鼓足勇气问道:“师父,你是不是知道我的旧疾是什么!”

    师父不满地看着她,这么多年了,她从来不会多问一句话,也从来不探究任何的根源,而今日,她的话实在太多了些。

    云凫直直地看着他,这一次,她要坚持到底,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看她这样固执,师父终究还是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你不要后悔。”

    无论答案如何,自己绝不后悔,云凫心里说道。

    “你的旧疾,”师父缓缓说道,“是反噬,修炼禁术后的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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