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元泽扫了一眼过来。

    崔宁虽然激动，却还是瞥见这道目光，忙放开握着云凫的手，说道：“其实我开始也不明白，明明你的仙法比我强，应该先找你才对，可是既然先找了我，我就对伯钦仙灵说了，我去可以，但是你不能去，因为要替我照顾家人，然后你猜伯钦仙灵说什么。”

    “什么？”云凫大概也猜到了。

    崔宁说道：“他说，本来是要找你的，但是元泽已经答应去洛伽山，唯一的要求，就是苍梧宫不能再找你，所以，伯钦说我提的条件完全没必要。”

    元泽，你是担心我不听劝告，会答应苍梧宫的要求，所以就先替我杜绝了这种可能性吗。云凫心中犹如压着一块石头，控制不住看了一眼元泽，后者触碰到她的目光，淡定地转开了头。

    崔宁又加了一句：“此趟任务是秘密，一来是为了沧海书院的名誉，二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我也只告诉你，连栖霞我也不说，她若问你，你可千万替我保密。”

    云凫自然也知道，此趟任务凶险，若是洛伽山得到了消息，只会对他们执行任务更不利。

    “再说了，我只是去洛伽山，又不是北殿偷琅梅花，还死不了。”崔宁故作轻松地说道。

    北殿是白藏所居住的宫殿，他在院子里种了一株琅梅花，平时枝丫都舍不得修掉一点，还经常站在树前发呆，那树上的叶子和花不要说摘，就是哪个学子多看一眼，基本都要被他训掉半条命。

    云凫心里叹了一口气，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众学子还等着伯钦叫他们单聊，哪晓得，伯钦只是对元泽点了一下头，就带着仙官们走了，只剩学子们疑惑地站在原处，可是，无论他们问元泽这五个被叫出去的其中任何一个人，他们都是守口如瓶，搞得整个书院都疑虑重重。

    天气渐凉，夜色也变得更加清冷。

    云凫站在崖上，忍受着寒冷的山风，捂着嘴无声抽泣，也只有此时此地，她才能独自释放压抑许久的情绪。

    为什么，有些事情就算她再努力也无法改变，崔宁是她的家人，可是她也无法替崔宁承担所有责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独自走这趟危险旅程，她视元泽为知己，元泽也视她为挚爱，如果不是因为反噬，她命不久矣，他们二人又何尝不能相守一生。

    她不畏惧危险，不忧心前途，可是，现在她害怕了，因为有一样东西，她永远都无法反抗，那就是——命运。

    命运作弄了她，作弄了她在乎的人，让他们将所有无法言说的苦痛都埋藏在心里，睁着眼走向注定的结局，却根本无力改变，而每一次的反抗就如飞蛾扑火一般，明知要付出惨烈的代价，甚至是生命，可还是想要去搏一搏。

    云凫觉得无形中有一双手，操控着他们的命运，将他们如木偶一般提线玩弄于股掌之间，自从她进入沧海书院后，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可是，真要想捞出些头绪，却犹如想抓住吹过的清风，即便它真的存在，手里却什么都没有。

    “你在这儿，我一直在找你。”身后一个声音说道。

    云凫急忙擦干眼泪，回头看去，元泽长身玉立，白衣胜雪，在如此清冷的寒夜犹如不真实的梦一般。

    “你哭了。”元泽走近她，细细看了一会儿，心疼地问道，“是为了崔宁吗？”

    云凫点了点头，我为崔宁，也为你，可是我却连坦白的勇气都没有。

    元泽伸手擦她脸上的泪痕，云凫并没有避开，他的手指带着淡淡的温热，在她冰凉的脸颊上细细摩挲。

    “放心，我会保护好他。”元泽说道，“不会让你失去亲人。”

    云凫使劲吸了一口冷冷的寒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们几个人去，何时出发？”

    元泽收回了手，将触碰过的那点酥麻都握在拳头里，说道：“伯钦仙灵告诉我，是蓼风，崔宁和我三个人去，明日一早就出发，人少些不容易引起怀疑。”

    只有三人，云凫想起那天伯钦仙灵明明是叫了五个人，也就是说，容沐和珠玑已经拒绝去洛伽山。

    “蓼风是白帝之子，你是青帝之子，难道白帝和青帝会同意你们去？”云凫并不明白，不管是苍梧宫还是留云宫，都有不少仙法高强的仙官，为什么非要沧海书院的学子去冒险。

    元泽苦笑道：“青帝之子又如何，与其他学子一样平等，如果没有父亲授意，伯钦仙灵也不会第一个就找我，大概就是为了彰显他的公平吧。我也劝过蓼风，可他执意要陪我去，恐怕白帝都还没有收到消息。”

    云凫明白了，就算元泽心甘情愿要去洛伽山，他还是希望父亲能偏爱他一分，不让他与其他学子一样被挑去冒险，但是，青帝不知是为了服众还是为了锻炼他，竟然没有丝毫偏私。

    “其实，不管能不能选择，我都一定会去洛伽山。”元泽说道，眼中的仇恨越来越浓重，“无渊长老杀了我母亲，我一定要找他报这个仇，若是我母亲还在，父亲大概也不会这样整日冷心冷脸，我们父子也能过得更好些。”

    云凫担心他一时冲动，说道：“苍梧宫这么多年都攻不下洛伽山，你又能做些什么，你们的任务只是将蚩尤木带回来，而不是除掉洛伽山的妖灵。”

    元泽看着她，说道：“我不会冲动，毕竟我还要带着崔宁回来见你，我只是想亲眼看一看，仇人是什么样子，好让我记在心里面，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会把这笔债亲手讨回来。

    冷风吹过，云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看着她有些发抖，元泽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伸出手，将她抱在了自己怀里。

    云凫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怎么说着说着就上了手。

    身体的温热透过衣服传了过来，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温度，云凫竟也生出万分的眷念，那一瞬间下意识想要伸手抱住这分眷念，但手指将将抬起，她便回过神来，开始想要挣脱这样的沉溺。

    “不要动，就一会儿，就这一会儿。”元泽带着几分沉迷，几分哀求。

    云凫心软了下来，此趟洛伽山之行十分凶险，他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归来，自己又为什么不能纵容他一次，也放出自己的心一次。

    见她不再挣扎，元泽满足地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头埋在了她肩窝中，温热的气息喷在身上，云凫开始失神起来。

    到底那场梦，他还记不记得？

    元泽说到做到，果然只抱了一会儿，就不舍地放开她，说道：“天已经晚了，我们回去吧。”

    “嗯。”云凫答应道，心里竟有些不甘，原来她也还是有些贪婪的呀。

    等回到宿舍，卢荻等学子却跑过来，焦急说道：“你们去了哪儿，找了你们半天，出事了。”

    云凫吃了一惊，本就飘摇的沧海书院，再出事就更麻烦了。

    “怎么了？”元泽问道。

    卢荻指着房间说道：“崔宁和蓼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昏迷着，根本就叫不醒。”

    “什么？！”云凫叫出声，忙忙朝崔宁房间走去。

    房间里面，青阳和玄英仙师都在，崔宁躺在床上，好似睡着了，玄英正俯身观察他的情况。

    “青阳仙师，玄英仙师。”云凫行礼。

    青阳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云凫焦急问道：“玄英仙师，崔宁到底怎么了？”

    玄英沉吟道：“应该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