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眼前的姜木，勾起了云凫曾经最为痛苦的回忆，儿时的她，受反噬之痛的时候，也是如此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仿佛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都要爆裂开来一般。
“你……是因为反噬？”云凫试探地问道。
姜木又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她，眼中带着惊讶，微微点了点头。
看起来，她的反噬也并非一两天，却不晓得为什么身上没有带着药。云凫摸了摸自己腰间，自己随身带着的解药还在，因为进入禁地后很少使用仙法，所以反噬也很少发作，带的药还剩余不少。
云凫看着地上的姜木，应该救她吗？
并非自己舍不得那一颗解药，只是，一来反噬是自己深藏的秘密，除了师父并无他人知晓，现在她虽然蒙着面，但从刚才姜木的反应看来，应该已经认出了她的声音，如果将解药拿出来，那自己又如何解释为什么会带着此药。
二来，此时的自己蒙着面形迹可疑，姜木肯定也猜到她来这儿的目的不简单，一旦明日和守卫核查，就会知道是自己盗了蚩尤木，到时候派出追兵，那能不能顺利回到书院都是问题。
可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自己若不救她，这冰天雪地无人踏足的地方，她既有外伤，又受反噬之痛，能不能熬过今夜都不知道。
犹豫了片刻，云凫终究还是取出药瓶，小心地倒出一颗药丸，捏着放进姜木的口中，姜木眉头皱了皱，却也没有拒绝，将药丸咽了下去。
她已经吃了解药，一会儿就会好了，到时候她自己就可以处理外伤。云凫站起来，正要离开，却听到姜木微弱的声音喊道：“等……等一……等，云……云凫。”
云凫站住了脚步，索性扯下蒙面布，说道：“我喂你服下的是解药，你不用担心。”
姜木深吸了一口气，攒够力气说道：“这味道，我……我知道。”
她说她知道这味道，云凫愣住了，难道她吃过自己带着的这种解药？还是她的药和自己的药就是同一种？
云凫将蒙面布撕成几块连结成一条，而后扶起姜木，用布条将她腹部的伤口粗粗包扎了一下，又往她身体内注入了几分灵力助她恢复，至少要让姜木恢复到能自己回去。
姜木打坐休养，等了小半个时辰后，气色渐渐红润起来，看来已无大碍。
“我走了，你多保重。”云凫站起身说道。
“等一下。”姜木又叫住了她，虽然还有些虚弱，还光听声音便知道她恢复了不少，“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云凫问道，“若是你问我来此处的目的，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姜木摇了摇头：“我并非关心这个，而是你为何会有解药，而且，还是洛伽山制出的解药。”
云凫心中一跳，有些不相信地说道：“你说，这解药是洛伽山所制？”
见她这般神情，姜木也是诧异：“难道你不知道此药的来历？此药除了洛伽山以外，其它地方根本炼制不出来，可是你怎么会随身携带却又一点也不知情？”
云凫掏出装药的小瓷瓶，是师父一向给她的小白瓷瓶，看起来十分普通，她曾研究过解药的成分，但是这药丸大约经过许多道的工序，早已将其中所含的药草完全融合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出来。
“这药，怎会出自洛伽山？”云凫仍旧是不相信。
姜木勉力站了起来，大约是扯到了伤口，她用手捂着腹部，带着几分痛苦说道：“因为这解药中含了一味药草，除了洛伽山，外界根本难以寻到。”
外界难以寻到的药草，云凫脱口而出道：“金葵。”
“没错，就是金葵。”姜木说道，“这解药中含有大量的金葵，若是要达到这样服药后就立即止痛的效果，就要用千年以上的金葵才能制成，这般珍贵的药草，除了洛伽山，其它地方都没有。”
云凫此时脑中有点乱，如果这解药来自洛伽山，那师父和洛伽山是什么关系，那他又知不知道自己混入了洛伽山。
姜木走近她，说道：“若我没猜错，你随身携带此药，是因为身上也中了反噬。”
“反噬”两个字，一下子让云凫全身绷紧，仿若被窥破了最深的隐秘。
姜木见她脸色不好看，有些惋惜地说道：“刚才你为我注入灵力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修为颇高，可惜，仙法修炼的等级越高，反噬的作用也越强，你还如此年轻，恐怕命数已经不长，若是放弃修炼仙法，或者还能多活些年。”
云凫深吸了一口冷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我该走了。”
她能如此平静，倒是让姜木颇为意外，她自嘲地说道：“这么多年，一想到自己会因反噬而短寿，我就会悔恨不已，若不是当初我一时贪心，想要速成仙法，修炼了禁术，也不至于会中反噬，而今还被家族抛弃，被苍梧宫追捕，到处流落，无处可去。”
所以，她才只能躲进洛伽山，这儿是她唯一能留的地方。
姜木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叹道：“这样的大雪，我来洛伽山之前从未见过，也从未曾经历过这样寒冷的冬夜，那时我还是那个显赫家族的一分子，虽苦心修炼，却天资平平，总是无法成为同批学子中的第一，我那时如此骄傲，怎肯落于人后，所以才会为了一时的争强好胜，误修了禁术，虽然进步神速，却好景不长，等发现身中反噬之时，已经……唉。”
她这一番话，大概是想劝云凫不要为了修炼仙法继续误入歧途，可是，云凫心中苦笑，自己的经历大概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云凫，你要小心。”姜木说道，“因为已经有人向我打听过反噬，但他自己看起来不像中了反噬的样子，所以他打听这些应该是因为你。”
云凫警觉起来，问道：“有人找你打听过？”
“不错，”姜木说道，“他总是来找我，打听关于反噬的一切，我本不想告诉他，不过他威胁说要向我的家族泄露我的行踪，我也无法，只能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他，他总是一遍遍的问道，要如何才能保住性命，要如何才能根除反噬。”
那么执着的人，一半是威胁，一半是哀求，苦苦寻求想要的答案。
“那个人，是谁？”云凫颤抖着声音问道，虽然她心中已经猜到了。
“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