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依然神情平静，好似刚才说出来的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你说，要毁掉三界！”云凫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和恐慌，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代替无渊守在洛伽山吗？他抓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是来盗取蚩尤木吗？

    “不是我要毁掉三界，”重华说道，“而是要借赤月剑和还有夏禹剑主人之手，毁掉三界。”

    赤月剑，夏禹剑，也就是说，元泽也会来，或者，被带来。

    云凫回忆了所有关于赤月剑和夏禹剑的传说，这是上古仙器不错，可是并没有听说有任何毁天灭地的力量，除非，云凫看着重华，是他已经神志不清，陷入了一个欺骗自己和他人的谎言中。

    重华看到她疑惑的神色，说道：“你不相信我，你大概以为我是一个胡思乱想的疯子吧。”

    不是吗？云凫真想问问他，难道你自己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疯子吗？不要说三界，光是上元界又岂是他能毁掉的。

    重华走到潭水边的结界前，指着那妖艳的莲瓣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九叶红莲。”云凫不假思索答道。

    “没错，就是九叶红莲，一株两万年的仙草。”重华太过于激动，手指都在颤抖，“一株超过了任何仙灵寿命的仙草，仙灵修炼万年，就已经是上元界最强大的仙灵，若是修炼了两万年的仙灵，你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打败它。”

    云凫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看着九叶红莲，说道：“可是，这只是一株花而已。”

    “一株花又如何，”重华说道，“万物有灵，禽兽都可修仙，花草又为何不能修成人形，这株九叶红莲生长了两万年，吸收了日月精华，早已有了灵性，一旦出世，就会成为上元界最强大的仙灵，如非如此，又怎会被一直封印在此。”

    “封印！”云凫再次惊讶，难道那流转着的银光不是保护莲花的结界吗？

    重华轻轻触碰了一下结界，那流光如水纹一般，一圈圈荡漾开，直至消失不见。

    “金色为结界，银色为封印。”重华说道，痴迷般地看着那结界——不，封印“看到这些银色的光芒了吗，这就是此封印灵力强大的证明，也难怪呀，两位仙灵牺牲自己的性命布置的封印，自然无人可破。”

    云凫想起第一处禁地的两座坟茔，试探地问道：“难道这封印是琥光和朱菀两位仙灵所布置的？”

    重华点了点头，不舍得将手从封印上拿下。

    如此说来，琥光和朱菀并非死于两千多年的妖仙大战，而竟然是以性命为祭，用全部法力封印了这株九叶红莲，可是，这株莲花真有那么可怕吗？

    “若是不封印又会怎样？”云凫看着那株红得妖异的莲花，即便外面风雪交加，花瓣也不过只是微微摆动几下。

    重华说道：“当年，我女儿朱菀和琥光来到此处时，就发现了此花异常，已经修出了大半灵性，若是真的脱了本体化为仙灵，恐怕不会被这三界所容，但此花灵力如此强大，三界无人可敌，一旦起了冲突，恐怕就是一场死伤无数的大战，所以，他们才会耗损自己的灵脉，牺牲自己的性命，布置下这道封印，就是为了防止妖花出世，三界大乱。”

    妖花出世，三界大乱。

    云凫还是不肯相信，这只是一株花呀，怎么可能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即便上元界也曾经有过关于此花的种种类似预言，但都没有被真正重视过，只是因为苍梧宫的现任青帝朗尘一直坚持要毁掉此花，洛伽山才被视为妖灵之地。

    “如果莲花妖邪，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毁掉？”云凫问道。

    重华恨恨地说道：“毁不掉的，因为洛伽山所有妖灵的灵脉都与它相连，一旦毁花，那这些妖灵就会和它一起死掉。”

    若是能毁掉，自己的女儿女婿又何至于要牺牲性命。

    所有的……妖灵吗？云凫想起来到洛伽山后听到的那些话，此处出生长大的妖灵法力虽强，却不能离开洛伽山周围，一旦离得远了，就会灵力尽失。

    这株莲花，云凫升起一阵寒意，如果真的如重华所说修出了灵性，还强行将洛伽山的妖灵与自己捆绑在一起，活，便全部活，死，便全部死，以万千的性命作为要挟，保住本体不被毁掉，如此冷酷心性，一旦真的修为仙灵，又岂会是良善之辈。

    云凫好似明白过来，对重华说道：“所以你说你要毁掉三界，是要毁掉封印，让九叶红莲出世？”

    重华沉默了许久，点头说道：“没错。”

    可是，朱菀是他的女儿呀，为什么他要毁掉女儿用性命换来的安宁。

    重华嘴唇有些发抖，不晓得是冷的，还是内心过于悲伤，“她是我唯一的孩子，从小我和她母亲便爱她如珍宝，恨不能将这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她聪慧善良，又天赋过人，进了沧海书院，修得高强仙法，又遇到心中挚爱，本可以一辈子过得安宁幸福，若不是因为任务来到这洛伽山，又发现了九叶红莲，也就不会……”

    提起女儿，重华心中一痛，低头猛烈咳嗽起来。

    云凫同情地看着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概是这世间最大的残忍。

    待他平静了些，云凫问道：“两千多年前的妖仙大战，也是因为这株莲花？”

    当年的真相，到底是如何，朱菀和琥光既然愿意用性命封印莲花，如此正义之举，又怎会与苍梧宫起了冲突？

    重华冷笑道：“当年，朗尘只是苍梧宫的一个仙官，知道了九叶红莲的事情后，就向青帝提议毁掉莲花，我女儿和琥光极力反对，告知他此花连着洛伽山妖灵的命，但朗尘不为所动，甚至说出要牺牲洛伽山换三界的平安，苍梧宫最后同意了朗尘的提议，并派他来处理此事，我女儿和琥光为保住洛伽山的妖灵，自愿叛出仙界，守在此处与苍梧宫对抗。”

    最终，爆发了那一场妖仙大战。

    不过，与传说不一样，朱菀和琥光并非殒命于大战，而是仙妖之战后为了封印九叶红莲而牺牲了性命。

    “可你现在想要毁掉封印。”云凫责问道。

    重华怒道：“我女儿当年牺牲自己的性命，避免了三界的浩劫，可是，她得到了什么，于仙界，她是叛经离道的妖灵之首，即便死了也要背上骂名，于洛伽山这些妖灵而言，他们又何曾还记得她，又还有几个人去祭奠她。”

    禁地之上，是孤零零的两座坟茔，周围长满了杂草，好似已经被世间遗忘。

    “我女儿放弃了前途，甚至是性命来保护他们，可是，这些妖灵却是非不分，他们不感激我女儿的付出便罢了，反而还一如既往的崇敬这株妖花，难道所有的一切，到最后只用他们一句‘什么都不知道’便可以蒙混过去。”重华越说越激动，几乎已经开始疯狂，“既然如此，我便破掉这封印，让这三界和洛伽山看清真相，看清到底谁才是那个牺牲了一切也要保护众生的人。”

    用末世的浩劫，为自己的女儿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