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人议论纷纷，元泽轻轻一眼扫过去，目光停留在伯钦身上，伯钦瞬间会意，抬手说道：“朗尘虽有错，但也是事出有因，这么多年他治理上元界公正无私，尽心尽力，请帝君网开一面，准许他离开苍梧宫，颐养天年。”

    伯钦这么一说，他后面的苍梧宫仙官也齐声说道：“请看在朗尘为仙界操劳多年的份上，准许他离开苍梧宫。”

    元泽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孔雀族长，孔雀族长巴不得此事早点结束，说不定朗尘身上还有治疗珠玑的解药，当下也郑重说道：“既然雷刑已过，朗尘也并无其它罪名，请帝君放他归家吧，我孔雀一族绝不再追究。”

    元泽沉思了一刻，说道，“朗尘若想离开，就必须答应我的一个条件，从此以后，他不得再踏入苍梧宫半步，也不得再插手任何的仙界事务，诸位可有任何反对意见？”

    众人都没有说话，朗尘失了灵脉，本身就算是个废人了，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自己又何必跳出来当恶人。

    见无人反对，元泽便宣道：“仙灵朗尘，苍梧宫判你无罪，你可以即刻离开。”

    朗尘直起了身，望着远处的重重殿宇楼阁，曾经他以为那高高的殿堂遥不可及，拼尽了全力也不过只是想踏入那道门槛，等真正进入了那道门，野心便一点点膨胀了起来，别人可以坐到那个位置，他又为什么不可以。

    青帝之位，他得到了，可那又如何，也不过是囚禁自己的一座牢笼罢了，他坐在那至高的位置上，掌握着仙界所有人的生死，却从来没有半分的喜悦，而今，真的要彻底离开了，就如同离开一位亦敌亦友的故人，心中难免几分不舍。

    末了，他收回目光，对洛离和云凫说道：“我们走吧。”

    此生还有人陪着他，已然无憾。

    “等一下。”元泽说道，走到云凫面前，摊开手掌，将那枚他在绝音崖废墟中捡回的碧罗戒露了出来，重新戴回了她的手指上。

    云凫怔怔地望着那枚碧罗戒，第一次元泽戴在她手上时，她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当初没在意，如今想来大概是因为那是自己母亲夕悦的遗物，现在这戒指又回到她这儿，冥冥之中，是否一切都是注定。

    “我会去找你。”他不肯松手。

    他还是怕自己会再次消失，云凫知道得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便说道：“我等你。”

    元泽点了点头，终于肯放开了。

    “走吧。”朗尘轻咳了一声。

    如今他没有了灵力，洛离挨着他说道：“我带你走。”

    朗尘点了点头，最后朝苍梧宫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苍梧宫，拜别朗尘仙灵。”元泽说道，郑重行了一个大礼。

    台下，卢荻飞蓬等人也站直身体，一起行礼，高声齐喊：“苍梧宫，拜别朗尘仙灵。”

    朗尘在这喊声中，眼角慢慢变得湿润，伯钦等人也都潸然泪下。

    即便苍梧宫给了上一任青帝最后的尊严，但他们的时代，终究还是结束了。

    ……

    无忧山。

    洛离找了借口离开了，将跟着来的崔宁和栖霞也带走了。

    只剩下朗尘和云凫二人。

    两人各自坐在桌子一端，朗尘咳嗽了几声，苍梧宫的监狱里阴暗潮湿，他失了灵力，身体已然大不如前，怕是要休养好长一段时间才行。

    云凫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朗尘并没有饮茶，眼望着被风吹动的纱帘，幽幽说道：“当年，我自知仙法不敌朱菀琥光，为了尽快攻下洛伽山，便暗地里修炼了禁术，仙法果然精进不少，但正因为修炼禁术过度，反噬也发作得很严重，只能偷偷服用压制反噬的药物，可到了后面，反噬每日都要发作，用药物也无法压制，便只能另寻他法。”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后来，我偶尔得知了承袭术，这种禁术可以趁自己的孩子未出生时，将反噬转移到子女身上，那时，你母亲正好怀孕了，那会儿也正是苍梧宫与洛伽山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如果我在战场上使用灵力，反噬必然会发作，到时仙界所有人都会知道我的秘密，这仙界就再没有能容我的地方，而你母亲，也会被牵连。”

    云凫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即便如此，我也从未想过要用承袭术，你是我和夕悦的孩子，我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直到我知道了这世上还有最后一株玄心草，它开的花可以治好反噬，但那会儿离开花还有三百年，我等不到此药，但我可以用它来治好你，反噬在婴儿身上不会发作，所以只要我抢来了玄心草，再治好你的反噬，所有的一切就不会被人发现，我们一家人都能平安。”

    “可是你没想到，反噬的秘密被我母亲发现了。”云凫看着门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手上的碧罗戒。

    “我不知道。”朗尘哽咽道，手指紧紧蜷曲着，“我不知道刚出生的孩子会带着反噬的印记，这印记不会持续多久，甚至一天都不到，可是，只是这短短的时间，就已经足以让夕悦和所有的人发现这个秘密，她杀死了侍女和护卫，也……自杀了。”

    云凫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怎知是我母亲杀了他们？”

    朗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回忆当年的情景：“你母亲的仙器很特别，会在仙灵身上留下独有的痕迹，但她从未伤过人，所以这也只是我和她才知道的秘密，看到那些剑痕，我就已经明白了一切，那时，正好无渊闯进了苍梧宫，众人都以为是他杀了你母亲和侍女护卫，我恨他偷走了你，也为了维护你母亲的名誉，便顺势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身上。”

    “我出生后，你从未见过我，又怎么知道元泽不是你的孩子？”云凫问道。

    “因为，凤凰。”

    “凤凰？”云凫不解。

    朗尘看了她一眼，而后又转过头去看着纱帘，说道：“早在你出生之前，我们便请人用秘术探过你母亲的脉象，知道孩子真身是凤凰，当时我和夕悦都很高兴，但这只是属于我们两个的惊喜，我们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无论如何，我们只希望你能平安，其它都不重要。”

    元泽的真身是龙，所以朗尘在看到元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孩子。

    “那朵玄心草，你抢回来了吗？”云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