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王爷大驾光临,实乃蓬荜生辉。不知王爷今日所为何事?”

    林如海见着这才刚刚及冠的英俊王爷,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会带着银子来找他。这似乎有些不大懂规矩呢。

    北静王水溶要着扇子,笑着道:“听说令媛开办了义学。这实在是大善事一件,本王就厚着脸皮,带着些银子来,做一回善事,给家母积累福德。”

    说罢了,就让下人把纹银二百两送到林如海手边。

    林如海不知他动机,便不收,“我女儿她们做这事,不是冲着银子去的。您如今这忽然送这大礼来,她们还没个章程来,以后银子落实不到实处,岂不是辜负了王爷的好意?且不如等过些时日,等她们义学有了章程,对于捐赠的银子、衣物这些善款,该如何安置,都有章法了,我们再厚着脸皮求王爷不迟。”

    因为是拒收人家的好意,林如海也是把自己姿态放低了,只说孩子们还小,又是第一回做这样的正事,没个章程,可不敢胡乱收银子。此时,他也不后悔将皇后赐银的事情说出来。

    毕竟收皇后的银子是长者赐,不可辞,同时也能告诉世人,他家孩子所行善举,那是皇后娘娘都认可了的。谁想使坏,也得掂量着点。可眼前之人赠银,非亲非故的,所图似乎也不小吧?

    “林大人就替令媛收了吧。若是担心令媛她们年岁小不懂操持,本王这边倒是可以派一个有点资历的老账房来帮忙。”

    果然这就是他的目的。

    如此一来,林如海更不想收。

    当他还在想着该如何去推辞时,第五长清来了。

    “学生第五长清见过王爷,请王爷安,请伯伯安。”

    “免礼。”水溶对第五长清很是客气,笑着问林如海,“林大人,这位是?”

    “这是我大侄女的未婚夫。如今正等着会试。”

    “哦?好一个少年英才。如今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岁吧,竟已是举人了?”水溶忽然做恍然大悟状,“哦,第五长清,可是金陵来的那个文武双全的解元?”名字如此突出,又是第五燕齐的侄子,他哪里不知道?只不过是客套客套。

    林如海呵呵地笑着道:“会读些书本,也能耍两套剑法罢了,哪里称得上是文武双全?当不得王爷这般盛赞。”

    第五长清就站在一边微笑。虽然他心里觉得自己是称得上文武双全的,可毕竟不好在外面嘚瑟,只好是顺着长辈的意思,作谦恭的模样,“王爷谬赞了。”

    “方才,伯伯你们在说什么呢?”

    “王爷担心义学堂开始的时候,人手不够使得银子去向混乱,就想派老账房帮忙。可我也不知你妹妹他们如何个打算。”

    第五长清道:“王爷好意,原不该拒绝的。只是前些日子学生认识了一个举子,他家堂弟也念了几年书,可惜天资不在科考上,就问了我,可否帮他寻一个营生。这不,我才与妹妹他们说了,这便来与伯伯说一声。”

    “哦?是吗?他家境如何?”水溶虽然有些不高兴,可对着俊俏阳光的第五长清,也不舍得发脾气,“若是他有能耐,又需要养家,便让他去吧。”

    “王爷,他家境贫寒,家里还有一双弟妹与年老的父母要养着,他又才十五岁,外面的铺子也不要他,或是看他年岁小,拼命压低了工钱。所以这个活计他很需要。”第五长清娓娓道来,“巧的是,方才我带着他来家里了,就想让伯伯掌掌眼。”

    “是么?那便宣他进来吧。林大人以为如何?”

    “王爷说的是,请他进来,我们瞧瞧。”

    随后,就是一个有些瑟缩的黑瘦少年进来了。

    他也不敢抬头看人,只是拘谨地抱拳躬身行礼,随后就像是被封住了嘴巴一样,垂手而立。

    林如海一脸和蔼,“你也莫要害怕。今日有幸可以得见北静王爷,也算是你的造化,快来见过王爷。”

    不管如何,林如海是给足了北静王水溶的面子。

    水溶一向标榜平和,所以也不叫人下跪行大礼,“听第五长清说你家境困难,想要寻一个差事。看你敦厚孝顺,本王许你来王府。你可愿意?”

    张随与赶紧跪下磕头,“草民不敢。先前已经答应了第五兄弟去做义学堂的账房伙计。不敢再违约。”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穷人家的孩子。拒绝人家也是这么硬邦邦的。若非有林如海与第五长清的面子在,水溶说不定会恼了他,只是现如今他也不好再叫人去王府,便笑着道:“果真是个好的,长清眼光不错。如此一来,倒是不怕以后义学堂的账目有问题了。”

    可惜了,不能将人带到王府。如此一来,他就有借口,将府里的老账房送到义学堂去了。

    可惜了。多好的机会。他先前不是没想过做这样的好事来经营自己的名声。可到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便只好按下心思。好不容易能借东风,趁着去做事,好经营一下自己的声望,没曾想林家的人不吃他这一套。

    因为林府并非没有靠山,他也不好逼迫得太明显,又说了一番话,还鼓励了一番第五长清后,这才离开林府,还强势地将银子留下了,“不过是些零用银子,当是本王怜惜那些孩童的吧。我也信得过林大人还有林大人教导的孩子。”

    话已至此,林如海也不好多说。

    等水溶走了,张随与这才软了双脚,坐在了地上。

    此时他才想着自己还跪坐在地上,不知为何,忽然的后悔自己不够狠心,若是当初能继续考,考中了秀才,是不是可以不跪下?

    不过当下也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有点担心自己的拒绝,会让林府得罪了水溶。

    “不必害怕。他是勋贵那边的王爷,我们可是忠君爱民的!你不记得了吗?那边还有皇后赏赐的银子。你可也是为这天下黎民尽自己一份力气,谁能说你的不是。”

    这是告诉他,林府可是有皇后与皇帝撑腰的,可不怕水溶。

    张随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如此就好。”他窘迫地笑笑,就要起身。

    第五长清伸出手,迎着他错愕的目光,一把将他拉起来,“你既然来了,就在府里用膳吧。伯伯,今天我要请客,可否许我去大厨房点几个菜?”

    那个一点不客气的模样,张随与可看得提心吊胆,唯恐他这般惹了林如海的不喜欢。

    可林如海却是宽容得很,笑着打趣道:“行行行,都依你的。去吧!莫要过了时辰,可没人帮你做膳食。”

    张随与忐忑不安地跟着第五长清离开了。

    到了没人的地方,他就着急地劝第五长清,“第五兄弟,你可莫要去麻烦大厨房那边的人了。免得叫人知道为了我这个人,连累他们多做事。他们可是会埋怨你的。”就算是村里人,也是不喜欢这多出来的事情呢。而第五长清还是外人呢,就算是林府侄女的夫婿,毕竟也隔了一层。恐怕时日长了,他会难做。

    第五长清这才知道他担心自己的处境,心里暖暖地,哈哈笑了两声,道:“多谢了。我们家与林家情况不同外面的亲戚关系。伯伯可没有把我们当外人的。这个午膳,你就放心吧。先前伯伯与叔叔还念叨说我没朋友来看我的。如今你来了,吃个饭而已,就当是哄着长辈高兴吧。”

    张随与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不适合多嘴,毕竟才认识没多久,对他们家也的确没有多少了解,“如此就好。” 第五长清常年习武,抓着他的手,他根本逃不掉,如此,只能是厚着脸皮蹭吃的了。

    到了晚膳的时候,安云桐带着两个妹妹在她们的小院子里吃饭,而林如海则是与安云谦、第五长清陪着客人张随与吃饭。

    林如海吃饱后,就领着安云谦走了,说是要去下棋,“长清啊,待会你再看一会书就歇息,莫要读书到深夜了。”

    “是,长清知晓了。”

    林如海一走,张随与也想起身离开了,“今日不巧,长清你的叔叔不在府里。下回我再来看望他。”

    “没事的。他是天南地北的跑,我们见面都讲究一个缘分。不急。你也别急着走啊!我还没吃饱呢,还有好几个菜还没动过。”

    第五长清说完,很是自然地说道:“哎呀,这些菜这么多,你也带些回家给令慈与弟弟妹妹尝尝。”

    说罢了,就叫人拿了饭盒来,直接将两碗大肉给放了进去。

    张随与拦不住,既觉得羞愧,却也觉得窝心与感动,家里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荤腥了,这些肉可以让父母与弟弟妹妹好好补补了呢,他胸口闷得慌,“长清兄弟,我,我这又吃又拿的,可羞煞我了。真的,真的多谢,多谢你。”以后他定会好好地帮林家与安家姑娘做好每一笔账,让那些如自己一样家境的贫寒子弟能好好地读书认字,总归会比自己过得好些的。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以前念书的时候,在同窗家中,也是又吃又拿的。他们高兴我也高兴,岂不是好?”第五长清可是坦荡得很,也让张随与更加羡慕了。

    临出门前,安云谦还带着几个丫鬟过来了,捧着两个包袱。

    “谦儿,你不是同伯伯下棋么,为何过来?这是什么?”

    “伯伯忽然有人找,我便出来了。这是衣裳啊。此前嬷嬷给我多做了两套,放着久了,发现我穿得短了。可巧了张大哥家里有弟弟比我小些,正好穿这两套呢。小妹也是如此,她长得比我还高。所以也有两套呢。都在这里了。送给张大哥家的弟弟妹妹穿。”安云谦将其中一个包袱捧到张随与跟前。

    张随与拿着食盒,猛然往后一退,“不可不可。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我已经拿了吃的了,不可再多拿别的。”说罢了,躬身一拜,随即跑远了。

    第五长清见此,随即提着两包袱追上去,“还与我们客气什么?他们一向不说假话。说是不合身定然不合身的。不是送给旁人,就是烂在箱子里。不如让你弟弟妹妹穿暖些?”

    最后,张随与红着眼睛拿着东西回去了。

    林如海听了官家的禀告,无奈地摇头。

    孩子们心性是好的,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穿的。若是那个少年心性不定,天长地久的,怕是会心中不平,会怨恨上他们呢。

    也罢了,是好是坏,总归是叫他们经历后,他再教导就是。况且,李嬷嬷都知晓,他就不信,她会坐视不管。

    林如海还真的没猜错。

    此时安云桐与黛玉还有安云禾团团围坐的书案上,垂首看着账本——听李嬷嬷的教诲。

    “今日送那张公子衣物的事,你们还是莽撞了。而且,竟然长清公子也掺和了。”

    一方送吃的,一方送穿的。对于张公子那样有些傲骨的人来说,这跟打发打秋风的亲戚有什么区别?这叫他出去如何面对旁人的目光。哪怕旁人是羡慕的目光,可对于他来说,可能也是难受的。

    “就算是要送礼,你们也要悄悄的。总要找个由头,光明正大地走礼,他也能接受得舒心些。可你们这般,哎,真是孩子的做法。但愿他没有怨怼。”

    受了恩情最后不会怨怼的人,不是没有,就担心自己姑娘们没遇见罢了。

    安云桐看着黛玉与安云禾被说得有些不安,就笑了,“嬷嬷,不要担心。书上不是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么?【注1】我们做我们认为对的事。若是他们觉得不好,便与我们说不喜欢便是。若是我们看见他不喜欢,以后我们也不再看他便是。”

    李嬷嬷看着安云桐眼里的执拗,一时间却是不知该如何劝,想了想,便也罢了,人各有命,何必逼着他们去做那冷心冷肺之人?若是当初自己年幼时,家里也得遇如姑娘她们这样的善人,兴许家里的弟弟妹妹还有姐姐就不会去了。

    林如海家收下了北静王府的赠银,其他四王八公也派人上门来了。

    都是一百两百三百的银子送过来,不到半日,竟是已有一千多两银子了。

    事至如今,她们只好听从林如海的建议,去礼部备了案,言明得了赠银多少,以后每月也会送账目来让礼部官员过目。

    但是礼部却是想着接手这个义学堂了。

    “林大人,令媛几个年纪尚小,又是姑娘家,掌管这一个义学堂与偌大的一笔银子,怕是有失体统,也不负责啊。”

    林如海当即被气红了脸。他如今明晃晃地抢功劳,就有体统了?抢了人家的银子,最后不知什么时候关停义学堂,就是负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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