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春风拂起,晕染大江两岸。

    看着岸边风景往后倒着渐渐远了,第五长清不知为何由此繁荣富庶的江南印象,想到了那几个孩子。

    他才想回头与安云桐说话,就看到了一个码头上,一群衣着褴褛、蓬头垢脸的人哭着求人一个穿着官服的人磕头求着什么。

    他心中一惊,连忙回身,跑到甲板上看。末了还抓了一名船上的小工问那是怎么一回事。

    “前些日子徽州南面的一个州县堤坝塌了,发大涝,冲垮了无数良田民屋,瘟疫也起了。百姓没办法便往金陵来。可是金陵那边有驻军,一些灾民便绕路来了扬州。”

    可怜他们走了那么远的路,也不知怎么登了船,竟然进了扬州城内。

    “那方才?”

    “扬州里有官老爷得知他们的消息,便带着官兵来了,勒令他们立即出城。”说这话时,那个小工还小心翼翼的查看了周围,见没人了,才声如蚊蝇一般说出来。

    第五长清越听越觉得不得了。回头与安云桐轻声说了一遍,又道:“幸亏这事是伯伯彻底卸任之后才发生的,否则恐怕有人要借机生事了。”

    安云桐却仍旧有些担心,若是有人瞧上了伯伯的位置……从三品光禄寺大夫呢,清贵又有实权。暗地里不知多少人盯着呢! 无中生有又不是没见过。

    “干嘛心事重重的?”两人靠着走廊坐下,第五长清脸都要凑到安云桐脑门上了,被安云桐一手撑开。

    “没事,就是想着这些灾民该如何安顿?”看那个穿着官服的,不是个真为民请命的呢。

    第五长清抱着宝剑,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因为他知晓,安云桐担忧的,或者会成真,“兴许会派钦差督促安顿要务。特别是赈灾良米,还有屋舍重建,春耕继续。”桩桩件件,都要巨大的银钱抛费。某些人瞧着就会心疼的吧?

    “没有两把刷子,没有一片赤诚的人,怕是也做不了这事。”安云桐接上,而且灾民中也有刺头,金刚手段、菩萨心肠具备,自身本事大,有皇帝做靠山,不知会有几人敢揽事。

    听着两个孩子嘀嘀咕咕,闭目养神第五燕齐嘴角扬起一个度,不作回应。天灾人祸,所发生皆为好事。若非如此,人怎可知自己的过失?不思过,就死过去了。

    又过了两日,行程已走了小半。看着第五燕齐的药用完了,第五长清便想着在船停靠的那一个时辰去医馆开些药回来。

    第五燕齐却是叫准备留下照顾他的安云桐也撵走了,“小年轻的,不与他一起去走走逛逛?猫在这犄角旮旯里有什么出息?”

    安云桐可算是领会到第五长清时常被噎着的时候了。太难受了。又因为对方是长辈,自己还不能随怼还回去。

    于是便遂了他的心意,跟着第五长清上岸去。

    但是等他们到了岸上,才知道这个地方,也有流民啊?

    怎的,好像他们还觉得日子可以,但底下的百姓便是如此多艰了呢?

    多少比城中乞儿还要凄惨的小孩儿们被压在街边集市上头插枯草待价而沽。

    天蒙蒙的,春雨淅淅沥沥,那些小孩儿们面色瘦黑,嘴唇更是冷得发紫。有懂事的,已经期盼着过往行人能将他们买了去,自己能混得一顿饱饭,有不懂事的,见父母强迫自己或跪或站在雨里不搭理自己,便无助地嚎哭着。

    安云桐与第五长清站在接上撑着伞,看着这一幕幕的,只觉得心中压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此时的安云桐头梳着垂鬟分肖髻,一支淡青色的玉兰流苏发簪垂落在右鬓旁,晃动间,如玉兰花在雨中摇曳;似乎与上方的淡紫色的绢花比美;耳垂烟紫色的星星状玉坠子,宛若夜空星光;上着丁香紫上袄,下着罗兰紫百褶裙,脚踏绣着兰花的素色绣鞋,脚步移动间,如紫罗兰花儿在风中摇动。可她手中提着的宝剑,又好比是那花儿旁边盘着的蛇,谁敢伸手就砍了去。

    而第五长清呢?

    头戴白银冠,体着靛青箭袖袍,身披烟青色披风,腰系烟青腰带,身负宝剑,手持天青色的油纸伞,脚蹬皂靴,看得就是贵气无比。

    有人见着他们身负宝剑,衣着华丽,便知他们是富贵人家,最最重要的是,他俩看着他们眼含悲悯。

    大家看到了希望,纷纷拽着孩子跪到他俩跟前,也不怕他们的宝剑了,“公子,姑娘!可怜可怜我们家孩子,买了他们吧,每日给他们两三个馒头就可以!求求你们了,买了他们吧。”

    “买我家的孩子吧!他很能干,一天两个馒头就可以了。”

    “买我的孩子……”

    两人明明是最胆子大的,此时却是被他们逼得步步退后。

    他们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些人了。

    一走了之吗?不忍心?

    可是,即便留下了银子给他们,他们又能保全了银子吗?或者又能活多久?

    两人无可奈何,凭借一人两人之力,根本就不能帮他们立足于这个世间。

    唯有为官做宰,哪怕是做个小小七品芝麻官——县令,也能带着一县的百姓过更好些的日子。

    这一刻,第五长清与安云桐想到了更多。

    最后他们把身上的几吊铜板都取下来,准备给这里的每人都分几个铜板,虽然是杯水车薪,可也能买几个馒头了。

    第五长清将雨伞递给安云桐,他则是伸手摸出了荷包。

    就在这时,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忽然朝着第五长清扑过去,第五长清才想提起脚来,安云桐已将那人一脚踢了出去,砸到了男子的几个同伴,同时唰的一声拔出了剑,“滚!”

    第五长清眉眼一厉,跟着怒喝一声滚。

    他甚至拧了拧眉头,“这都是什么人?那几个就算了。”说着,还将铜板散开,给了喊着要卖儿女的好些人家。

    刚刚被安云桐踢走的男子一群人贪婪地看着第五长清的荷包,最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盯着安云桐看。

    第五长清发现了,脸色变得铁青。因为他听到了那几个人不堪入耳的话。

    安云桐却是对让第五长清不要生气,“为这些个东西生气不值得。不过,如此卑劣,实在不像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不如叫他做了无根之人去,也免得去祸害那些无辜弱女子。”甚至她都担心,等他们逮着机会,会不会偷别人家的孩子卖到腌臜地方换钱。

    “此提议甚合我意。”第五长清应了一声,“可惜了没带弓箭来,不然我都不用走近去。”说着他直接拔剑,将剑抛向了那个带头的男子身前。

    男子吓得瘫软在地,可愣是在眼瞧着宝剑插入地面的那一刻,哭嚎着往后挪去,可也只是往后挪了不到半寸之地,宝剑就铛的一声扎进了地面。

    !男子惊恐非常。若是他方才稍微挪满了一丁点,他的子孙根就断得干净了!

    察觉到第五长清与安云桐说的不是假话,他的那些同伴们当即抛下他跑了个精光。最后还是一个看起来瘦如黑猴的男子颤巍巍地跑回来,将他半拖半扶地带走了。

    见没了碍眼的人,第五长清与安云桐才过来,将扎根地上的宝剑拿起,放回了剑鞘。

    “走,我们该去给叔叔拿药了。”都耽搁了好一阵子了。第五长清郁郁得很,第二次大庭广众之下做好事,还差点被人当肥羊了,他磨牙,“若是他们再碰到我手上,定叫他们付出代价!”

    “好了别气了。估计我们以后都不会遇到那些个恶心的了。”毕竟他们即将回京城,以后第五长清都在翰林院做事,要出来历练还不知哪年的事呢。就算出来历练,哪能还那么凑巧遇到?

    两人将后面的灾民“忘”在身后。不然还能如何?帮不了什么,还站在那里,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两人又是悄悄得了好些小孩儿的磕头感谢。甚至还有一对孤苦伶仃的兄妹攥着五六个铜板,紧紧地跟着安云桐两人。

    街上人来人往,多的是那些可怜的孤儿走来走去,又加上心中藏着事,一向谨慎的两人都没有留意到他们。直到他们回到码头,登上了甲板,却是听见后面船工呵斥声:“你们两个小乞儿跟来做什么?船上都是贵人,若是碰撞了他们,把你们扔到河里喂鱼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走走走,赶紧走。别叫我们为难。”

    “就是,别上去丢了自己的小命。”

    两个看管渡船的船工很是烦躁地呵斥,也确实是为了他们俩好。

    两个小乞儿被吓得瑟瑟发抖,却是固执地不肯离开,“我,我们,是那位公子姑娘买的。”

    说着身为哥哥的小乞儿摊开了手心,六个铜板显露出来。

    恰好这时候第五长清与安云桐回头,两个小乞儿当即跪下,“公子,姑娘,这是你们刚刚赠给我们的铜板,我们一人三枚,一共六枚!公子,姑娘,我们兄妹,想,想跟着你们!”

    安云桐与第五长清面面相觑。他们那散去的铜板可是送给他们买馒头的,不是买他们的!若是方才那一堆儿的小孩儿都以此说法说是他们“买”的,那两个可就摊上事了。

    毕竟,谁也不能公开买卖孩子呢。被人参到皇帝跟前,那就不好看了。

    而这时候,他们不知道,他们记挂的皇帝,也在惦记着第五长清,“我们的状元郎,如今可回京了?叫他赶紧回京来,朕有要事交给他去办。”

    可是,他还在江南!

    “那便派人告诉他,叫他在江南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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