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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身不由己

    景国官员的年假,自小年夜后放到年初八,共十五日。

    温言原本的计划是,和苏沉去外州游玩几日,放松一下心情。

    但是他自半个月前去外头出差就没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和她说会尽早回来。

    苏沉不在,温言一个人也不想出去。

    整个傅宅,就她最闲,傅明庭忙着人情往来,连带她那份。

    今年的年夜饭,温言和沈棠打过招呼,中午她会去陪萧羽蓁,晚上就不去宫中了。

    如今她是恭亲王府的人,去不去,其实关系不大。

    她比较想和父母一起过年守岁。

    大都的街市上,早已张灯结彩,充斥着对年到来的欣喜热闹,温言骑马穿过几条街,来到了苏宅,一进门就觉得冷冷清清,

    “玉尘玉絮,你们搞什么,大过年的,怎么都不布置一下,一点气氛都没有。”

    “表小姐,往年都如此,公子不喜。”

    “他现在不在,听我的,把家里头布置一下。”

    “表小姐,公子怪罪下来怎么办。”

    “那你马上来通知我,我顶着。”

    “好嘞!”

    “对了,要是在年三十前回来,告诉他一起到温府吃团圆饭,今年我不去宫里。”

    “是,表小姐。”

    温言对苏沉上心,因为他值得,在她消失的那一年多,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起过,但是司衣卫私底下告诉她,苏沉从未放弃过找她,有好几次接到消息,都亲自出去找。

    有些人,情深隐在面下,不喜表达,但绝对值得爱。

    温言和户部打过关照,不准扣留镇抚司的福利,有她在,司衣卫们的日子好过起来,不仅俸禄按时发,节假没有休息的可以领补偿,并且马匹兵刃全是最好的。

    见苏沉有时冰雪天里都要出门,温言让少府监的造织局给镇抚司造冬季衣,要从头到尾一应俱全。

    司衣卫的配套冬衣,厚实保暖,因为要行动方便,特别贴身,练武的好身板全部被展现出来,许多未成亲的,这个年都多了相亲局。

    司衣卫们穿亮红色冬衣,腰佩□□,威风凛凛的成为了一道标志。

    镇抚司的上属部门,对此也只能看着,报名去镇抚司的人,一下子变多。

    温言在街上带了一包山楂糕回傅宅,才进门,彩娥就告诉她,谢府有人来找她。

    温言换了身衣服,坐马车去谢府,她到的时候,发现谢府今日宴客,她上门并不打眼。

    有小厮等候着她,见到温家马车,上前迎她。

    谢家,当之无愧名门中的名门,温言跨门槛,都跨了许多道,穿着裙子,很不方便。

    曲曲绕绕到了幽静处,温言坐在花厅等。

    上次冷如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让她别轻举妄动。

    温言文官出身,对军务不懂,得冷阳提示,她反应过来,军需跟上才能变革,否则,说改回来就改回来。

    外头喧闹声偶有传过来,温言耐心的坐等,她眼睛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心中却是在想其他。

    侍女添过三遍茶后,温言让她退下,不能再喝,否则会想去净手。

    她不急不躁的等着。

    大都督谢云,皇室宴的时候可以开玩笑,但在其他时间,他是温言不能去得罪的人。

    谢云并没有在外头,而是在书房内练字,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来告诉他,温言在做什么。

    沈耀和他说见一见温言,让她以后批条子爽快些。

    他同意见她,并且有些意外,温言非常的静沉,没有多问,没有行走,更没有不耐,一点也不像之前吃饭时的咋呼。

    他倒要看看,她能等到什么时候。

    在花厅等的温言,眼瞧着天色暗下,她招来侍女,让派人去通知傅宅,她会晚回。

    侍女领命告退了。

    温言饿着肚子等到了亥时末,谢云沾染着酒气味来了,见到第一句就是,

    “今日已晚,温大人还是改日吧。”

    温言没有纠缠,站着直视他,

    “谢大人,告辞。”

    温言忍着一肚子气离开了,面上还要装的若无其事。

    谢云看着她疾走的背影,呵,这就沉不住气了。

    傅宅的灯都还亮着,温言回去,对傅明庭大倒苦水,给她留着的夜宵,很快就吃完,还不够,要再吃。

    傅明庭制止她,让等一等就会有饱腹感。

    面对谢云,就是他态度如此,温言也没有办法。

    他见她了,但不想听。

    傅明庭和温言去了书房,商议另寻办法,温言想要推改,最终目的还是想工部增设工商部。

    农商不平衡的政策,已经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经济需求,甚至是发展需求。

    军改后,为满足庞大军需,就需要生产,当目前状态无法满足生产需求时,就要改动来满足。

    隔天的早晨,温言坐在镜前,乌黑茂盛的长发散在背后,镜桌上,放着几把大小不一的剪刀。

    “剪吧。”

    “小姐,真的要剪那么短吗?”

    “剪。”

    寒酥可惜的看着她,拗不过,拿起剪刀,开始细致得给她剪短发。

    一缕一缕的长发落下,若说心中没有触动,肯定是假的,她自己先体验这剪发,这样才能有说服力。

    温言看着镜中的自己,给自己打气,不要怕。

    一个时辰过去,镜中有着全然陌生的模样,发只留到过下巴,齐齐的发梢,露出白皙后颈。

    温言多看了自己几遍,看顺眼后才去找傅明庭,等她见到人,映入眼帘的,是头发剪得比她还短的人。

    傅明庭的长发,剪得只到耳,两人目目相对,然后都捧腹笑了起来,相互摸头发感受这新奇。

    刺刺的发梢,触在手指尖。

    傅宅的下人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两个,头发怎么都没了。

    温言和傅明庭,配着短发穿戴得体后,两人招摇过市去了,现在正是人多眼睛多的时候,瞧见了,口口传。

    傅明庭穿了内窄外宽的袖子,里红外白,腰间束皮腰,垂挂下玉腰佩和短剑。

    身型高长面容玉秀的他,因为短发,变得尤为英飒。

    街上的男人女人,都目不转睛朝着他看。

    短发,在男人的身上变化特别大。

    而温言,身穿翻领窄袖高腰裙,耳上戴着长长红丝的耳坠,女性的柔美去了些,多了爽利俏皮。

    他们两人身上穿戴不菲,富贵人带来的新潮,很快就被当成了谈资。

    温言和傅明庭走着去了戏院,酒楼,所到之处,都被目光包围。

    紧接着,大都最繁华的一条街上,一家理发修胡铺子开张了,店面外头贴出了两张大肖像,男女的短发模样。

    价格不低,有富贵闲人来试试了。

    一个头戴金镶玉冠,手提鸟笼的纨绔少爷进去,等到出来后,全新面貌,脑后头扎了一撮短发,别样的突显出他的风流不羁。

    路上姑娘们朝他看的次数特别多。

    纨绔少爷很满意,转天一大帮子的狐朋狗友都来了。

    除夕夜当天,温言顶着短发去看望萧羽蓁,见到她愣住的目光,温言笑了出来,撸了一把头发,

    “怎么样,还不错吧。”

    温言从未见萧羽蓁如此笑过,她展开双臂,把温言抱住,还拍她后背,笑声从胸腔之中发出。

    “岂止是不错,好看极了,给我也剪了,洗头真的很烦。”

    “我手艺不行,你等等,我回去叫人来。”

    “快点啊。”

    温言带寒酥进来,萧羽蓁要求剪到耳。

    当沈棠过来,看到两个短发脑袋凑在一起时,怀疑自己走错地了。

    发只留到耳根的萧羽蓁,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她高挑清瘦的身型,看起来特别年轻。

    沈棠眼睛转不动的看着她。

    温言被沈棠打发走了,临走前,萧羽蓁朝她又笑了,阳光下,那双琥珀色眼睛,有光。

    年夜饭,苏沉没能赶回来,温言带着傅明庭一起在温家吃,两人的新模样,惹来一阵骚动。

    温伯候现在心态已经很好了,见他们两个剪短发,并没有多说什么。

    已经许久没有在这天里一起吃团圆饭,温言让傅明庭别客气,然后在苏夫人的唠叨里,左耳进右耳出的夹筷子吃,全是她喜爱的菜食。

    傅明庭在温家,是受到全府的热情招待,方方面面感受到对他的欢迎,他在这里,还算自在。

    温言在自家,度过了一个极好的除夕,而在宫中,气氛可谓到了冰点。

    今年的年夜饭桌上,没有恭亲王府的人,温言不来早就知,但是沈棠也没来,女帝派人去问,得知他一整日都在宗人府。

    女帝沉着脸,不发一言,其余人,也都沉默不语,令人窒息的静,每个人都敛着气息。

    再美味的佳肴,在这种氛围下,都索然无味。

    没过多久,女帝摔下筷子,下令结束,然后压抑着怒火离开了。

    每个人都在奇怪她的发怒,沈棠不来而已,何至于此。

    外头的夜幕里,已经有烟花开始燃放。

    温言和傅明庭在逛花灯街,她在卖面具的摊子前不走了,温言嫌钱袋子重,时常忘记拿。

    傅明庭被她拽着袖子付钱,买下一张花里胡哨的兔子面具。

    这张面具有些浮夸,两只兔耳高耸,带上这面具的温言,在人潮涌动的街上,兔耳朵显眼,远远就能看见。

    一座高楼中的窗边,有个黑衣男子,望着空中砰然炸裂的朵朵烟花,楼下有热闹的舞龙队伍出现,他的视线往下看去。

    温言被人踩了一脚,她把面具往头顶后退,去看靴子上的脚印,等她抬头,

    “哎呀,戳到我眼睛了!”

    温言转头,又一声叫,

    “啊!我的鼻子!”

    长兔耳碰到了周边人,傅明庭给人道歉,温言把面具重新戴好,这时舞龙队伍过来,街上人都给让路。

    温言被挤到,傅明庭单手抱住她腰往一旁站。

    等不挤了,温言扶着傅明庭的肩,垫脚起来张望看。

    因为她的高耸长兔耳,从高处俯视下来的目光,很容易看到她,又因为她和身边人都是短发,在人群中醒目。

    站在高楼上的人,见是他们,眼神狠厉起来。

    屋内有人进来,

    “首领,买家到了。”

    容貌被毁的姜伯渔,收回对傅明庭的注视,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嗯,走。”

    死里逃生的姜伯渔,那张令人惊艳的脸上,有两道交错的深骨疤痕,全拜傅明庭所赐。

    街上舞龙的队伍离开,傅明庭拉着温言的手腕,一起到人少的地方,

    “回去了。”

    “不要,我还要逛会儿。”

    “那我先走了。”

    “有没有搞错,你要扔下我。”

    “我要回去给祠堂牌位点香。”

    “那行吧,回去。”

    温言有脾气性子,但总体来说,是个识大体懂得体谅的人。

    傅宅是一座有历史有底蕴的宅院,祠堂里不仅供奉着先辈牌位,还有每个人的画像,看起来都有学识的模样。

    但是很可惜,如今只剩下傅明庭一人。

    温言站在傅家的祠堂里,给傅明庭点香,他接过,对着每一位先辈行礼上香。

    每次来这里,温言都觉得傅明庭好像背着很沉重的东西,他望着座座牌位,就跟石墩子一样站着不动。

    温言也不敢打扰他,就靠在柱子上,看着一副副肖像画认人,次数多了,都合得起来人和名字。

    灯火摇曳,光影晃动,温言过去关窗,发现外头下起了雪,片片飞絮般落下。

    她转头想告诉傅明庭这个发现,看到他眸色沉沉,似窗外漫长无垠的夜。

    紧抿的两瓣唇,没有动过。

    温言轻手关了窗,安静的陪他站在这死寂地。

    深夜,宗人府,此时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雪。

    女帝发了疯般质问萧羽蓁是不是喜欢沈棠,

    “不然呢,喜欢你啊,我又没毛病。”

    萧羽蓁的嘴里含着一颗硬果糖,这是温言送她的新年礼物,有好几种口味,沈棠要吃,她一颗也不给,他被气走了。

    糖果在萧羽蓁的嘴里,碰牙齿发出声响,明明年岁已经不小,可她就是看起来不惹人厌,甚至觉得她率真。

    女帝在灯下看她的目光,瘆人的黑,萧羽蓁“咔咔咔”把糖咬碎,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烦人,回去。”

    “你要赶朕走。”

    “祖宗啊,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我要睡觉了。”

    “朕和你一起。”

    “沈乐潼,你脑子有病就去治,老娘不喜欢女人,听到没!”

    “那你可以只喜欢朕。”

    深深的无力感,萧羽蓁在想自己上辈子干了什么丧天良的事,这辈子倒霉遇到她。

    被推开又抱上去的人,寻找在躲的唇,尝到她口中的糖甜,更加用力的去拥抱她。

    若不是为了萧家,萧羽蓁一刻也忍不了她。

    她在的一日,女帝就不会动东北军。

    觉得自己倒霉的,不只是她,温言此刻也在掰算从小到大干了哪些坏事,以至于让她被沈耀瞧上。

    上次她听沈确说他坏话溜走了,今日,温言在自己新府守岁添旺气,想等过了子时就回去,沈耀直接把她给带走了,连句话都不给留下。

    “你对他是不是余情未了。”

    “冤枉啊,没有。”

    “真没有假没有。”

    “真,特别真,你别玩了。”

    沈耀把自己埋在她身体里,一动不动,受不了的温言,不停推他动一动,沈耀就是使坏,抱紧她不动。

    温言被弄得没了脾气,翘唇去问吻他的眉,他的眼,刚才还故意作坏的人,软化了下来,回应她的吻。

    温言抱着他,在肩上咬下一口,这个混蛋享受疼痛一样,闭着眼喉间发出闷哼。

    两人一同在浴池里沐浴,温言坐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亲,沈耀后靠在池壁,任由着温言对他上下其手,突然,敏感的疼痛袭来,温言这个小混蛋,咬住了他胸口不撒嘴。

    等两人穿上舒适暖燥的寝衣后,温言的短湿发很快就干透,沈耀还不能动,于是温言又在他身上撒野。

    沈耀也体验到了一把无可奈何,温言得逞作坏的手指在他肌肤上绕圈圈,特别痒。

    温言的手,被抓在了沈耀手中,她窝在他怀里,两人染上了同一种味道。

    “你爹可真讨厌,让我等了一天又回去。”

    “他就这毛病,喜欢被人三顾茅庐。”

    “他这么装啊。”

    温言额头被一记敲,

    “可别在他背后嘀咕,我爹耳力很好。”

    温言趴起来的脑袋,又靠回去,沈耀的手指穿过柔顺的短发,手感很好,

    “你怎么把自己的头发给剪了?”

    “身体力行做表率,还真别说,脑袋轻了不少,每次沐浴时间都减短了,好处特别多,阿耀,你也剪了呗。”

    沈耀看着她诱建的模样,只笑不语,

    “哼,你都不支持我。”

    温言坐起了身,居高俯视,齐短发的她,瑰美俏丽,光晕投射下的脸庞,唇线撅高,沈耀拉着她的手,

    “你不怕半夜被我爹敲门,你尽管剪。”

    温言焉了,她怕。

    等沈耀发干束起来后,温言和他一起坐在寝殿的门槛上,许公公命人点烟花,高升的烟礼花发出了巨响,“砰”的在温言心上开出了花。

    她站了起来,兔头形状的烟花在夜空中不断出现,忽闪的光打在脸上,她转头去问,

    “喜欢我喜欢到什么程度?”

    “整个皇宫里的红墙全都融化成枣泥。”

    “娘嘞,这么烫。”

    温言回转过去,望着被烟花点亮的天空,瞳孔中映着转瞬即逝的绚丽烟花。

    温言站着,沈耀伸腿坐着,他的手,牢握住她的手,直到她用力回握,他才站起来,从身后抱住她,一起欣赏旧年最后一夜的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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