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江狸打开投影点击播放,随着一阵管乐声,“环球电影公司”的标志出现在大屏幕上,费洛摁下暂停,“这部电影分级是R,你确定要看?”

    “有很多少儿不宜的画面吗?”

    费洛简单回忆了一下:“那倒没有,就是有些剧情怕你接受不了。”

    “不至于,我没你想的那么没见过世面。”江狸拿回遥控器,重新摁下播放键,“放心,我接受度很高的。”

    “那随你吧。”

    江狸本来心里还有点犯嘀咕,但没过多久,她就一下被开头的音乐吸引住了——强劲的鼓点,躁动的吉他,非常典型的英伦摇滚风格,极富激情和反叛精神的歌声中还有一些重金属的味道。

    I'm not content to be with you in the day time

    (我不满足只在白天和你在一起)

    Girl I want to be with you all of the time

    (女孩我想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起)

    The only time I feel alright is by your side

    (唯一让我感觉良好的时刻就是在你身边)

    Girl I want to be with you all of the time

    (女孩我想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起)

    All day and all of the night

    (整日整夜在一起)

    ……

    江狸嘴角带笑,身体忍不住跟着摇摆,紧接着的一段电吉他solo直接让江狸兴奋起来。

    太带劲了!

    她搓着手指,恨不得自己手边就有一把电吉他。

    没播到5分钟,江狸就咯咯笑了起来。费洛扭头看她,觉得她笑点低得离奇。

    江狸跟他解释:“我挺喜欢英式幽默的。”

    男主角被他的教父带到船舱认识海上电台的成员,船上唯一的女性向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拉拉,另一人问男主知不知道什么是拉拉,男主羞涩一笑,说自己知道。

    江狸好奇地问费洛:“你知道什么是拉拉吗?”

    费洛无语住,挑眉道:“见过世面?”

    “你知道对不对?”江狸坐直身子,她觉得费洛肯定知道,很好奇道:“所以什么是拉拉?”

    “拉拉就是……”费洛想了想,换了个委婉的说法,“Lovely.”

    可爱的?

    “Lovely?”说了跟没说一样,江狸还是没太理解,于是问费洛:“那我拉拉吗?”

    费洛瞪大眼睛,几乎不假思索道:“不可能。”然后又客观地审视了一下江狸,犹疑道:“应该不会。”

    江狸“哦”了一声,觉得有些失落。不可爱就不可爱,她也不是非得听好话,可费洛用得着否认得这么当机立断斩钉截铁吗?也太不留情面了!虽然最后还是委婉了一下,但江狸还是觉得有些不开心。

    她抱起猫,往远离费洛的方向挪了挪。

    费洛被她这反应逗得一笑,跟她解释:“你往后看就知道了。”

    “哦。”

    费洛又被逗笑,看着投影反射的光在她侧脸上变幻,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

    很快江狸就忘了这茬,开头的剧情有些冗杂,但好在音乐迷人,能支持她耐心看下去,但随着剧情的深入,她越发被这部电影深深吸引。

    不过江狸也知道了为什么这部片子会被费洛说成是少儿不宜了,毕竟除了音乐,这部电影里的大部分台词都会涉及到□□、酒精和du品,虽然基本没有直接的画面,电影的整体基调也非常诙谐欢快,但确实不太适合未成年观看,因为他们的快乐很容易让人误解,让人误以为以为放纵挥霍生命就等同于极致的自由。

    “艺术创作就必然离不开xing爱、酒精和du品吗?”江狸问费洛,“那些东西真的能激发灵感吗?”

    费洛沉思片刻,也给出真诚的回答:“我承认艺术创作需要把感官放大到极致,也不否认这些东西的刺激作用。但我相信,对真正的天才而言,即便不滥交、酗酒、吸du,也能创造出惊世的作品。”

    江狸点了点头,将费洛的话听进心里。

    ……

    在影片的最后,当江狸看到海盗船遭遇海难,众人绝望之际,那些热爱摇滚的粉丝划着着小船,举着牌子来拯救他们的时候,江狸有些热泪盈眶,甚至发出了轻浅的抽泣声。

    获救的众人高呼:“摇滚万岁!”

    但她清晰地听到那是他们的灵魂在高歌:生命万岁!

    她心中激荡着强烈的共鸣:因为音乐,所以热爱。因为热爱,所以永恒。

    音乐给予她力量,铸造她的信念,所以她拼了命地想活着。

    费洛弯腰给她抽纸巾,递到她手里:“你不觉得这个结局有点太……理想主义了吗?”

    “你是想说太俗套了吧。”江狸失笑,睫毛上还颤着泪珠,“就因为他们一个人都没死吗?”

    费洛淡淡吐槽:“我只是觉得这拍得像部贺岁片,英国人有时候跟我们中国人还挺像的。”

    江狸笑了一声,“但他们都是非常热爱生命的人啊,如果热爱生命的人都因为热爱生命而失去生命,那这该是怎样一个悲剧。”她耸了耸肩,“我觉得这样的悲剧没有意义,任何形式的艺术都需要以人类为载体,怎么可以失去生命的底色呢。”

    生命的底色。

    费洛长久地品味着这五个字,他很久没听到这么动人的话了。

    江狸真是一个惊人的天才,她对这个世界,对艺术,都有着远超出她这个年龄的敏锐感知。

    江狸见费洛不知在沉思什么,凑近问他:“你不喜欢这个结局吗?”

    她挺喜欢的,如果费洛不喜欢,那有点糟糕。

    费洛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她:“江狸,你会好好活着吗,不论发生什么。”

    江狸被费洛戳到痛处,但这次她没有避开,而是坚定地告诉费洛:“是的,我会好好活着,不论发生什么。”就像宣告庄严的誓言那样。

    费洛看着江狸,着魔一般不由自主地贴近她,低声说:“没有不喜欢,我很喜欢。”

    从这一刻起,这就是他最喜欢的电影结局。

    门帘被刷地一下拉开。

    电影营造的昏暗暧昧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仿佛有人不慎触碰到倒放键,让夜幕倒退回黄昏,费洛背着光,落日投射出他的轮廓,像一封烫着金边的十四行诗。

    江狸眼前突然一亮,抬手遮住眼睛,指尖不小心划过费洛的嘴唇,她才发现自己和费洛贴得这么近,心脏骤停。

    费洛下意识抿了抿嘴唇,似乎在回味江狸指尖薄茧划过他唇瓣的粗粝感。

    吴溪园站在客厅门口,见到这场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林黛玉上身似的干笑了一声:“是我来的不巧了。”

    江狸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爬下来,跟外婆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

    费洛抽离地很快,没解释什么,而是从容不迫地向吴溪园道了一声好。

    吴溪园笑着应了一声,也没有追问费洛为何突然回来,跟两个孩子说自己去做饭就离开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江狸和费洛两个人,江狸站在茶几旁,费洛在沙发上坐着,二人无声地僵持着,更准确点说,是江狸单方面的局促,她没在费洛脸上看到任何尴尬。

    看来是她想多了。

    “那个……我刚才是不小心碰到你的,抱歉。”

    “没事。”费洛起身,“我出去打个电话。”

    江狸看了一会儿费洛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心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于是走到钢琴边坐下,弹琴的时候她能摒弃一切杂念。

    她弹了一段旋律,就是那段费洛说像梵高笔下的《星空》的那段钢琴伴奏。这段伴奏是她父亲生前最后的作品,但很可惜没有写完,没有填词,也没有名字,就像她父亲籍籍无名而充满遗憾的一生。

    所以她一定要帮父亲完成这首歌曲,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存在过这样一位优秀的音乐人。

    可她一直想不明白,父亲在生命的尽头究竟听到了怎样的召唤,才会写出这样渺远的呐喊。

    这首曲子明明饱含着深情的眷恋,殷切的期盼,可父亲为何会在写出这段旋律的第二天,就带着她一起投海自杀——江铭将车停在沙滩上,车外大雨滂沱,雨滴疯狂地砸在挡板上,车内一片沉闷的寂静,他轻吻女儿的额头对她说:江狸,你是上帝对我的万般柔情,是造物主对我的馈赠。

    “最好的时代

    最坏的时代

    我一身肉体凡胎

    跌跌撞撞向你奔来”

    江铭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任汽车像脱轨的列车滑向深渊,他的眼里却闪着圣徒的狂热。

    “流亡的聂鲁达

    请教我写诗吧

    美丽的费尔明娜

    请让上帝见证我的爱”

    江狸拍着车窗拼命呼救,海水哗啦哗啦灌进车内,击打车窗的闷音减弱,缓缓失落在深海的寂静中。

    “世界何其嘈杂

    打开海盗电台

    你就会明白

    自由和爱

    是最极端的存在”

    钢琴键上猛砸下几个有力的低音,像轮船启航时发出的轰鸣声,她挣扎出水面,远方的船只向她驶来,带着希望的号角。

    “哦—哦—哦

    哦—哦—哦

    黄昏的船帆永不退败

    我们都活在霍乱时代!”

    ……

    江狸将手从琴键上慢慢撤下来,她像破壳而出的雏鸟,怔忡而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周。没有大雨,没有海浪,她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中,阳光从落地窗穿透进来,外婆和费洛站在不落的日暮中。

    “江狸?”

    费洛小心而试探地轻唤她的名字,吴溪园屏气看着她,身体因恐惧和担忧微微颤抖,她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下一秒,他们就听到了江狸清脆的回应:“是的,我在这儿。”她坐在钢琴前,平静而美好地微笑着。

    “狸狸…”吴溪园的心防顷刻坍塌,冲过去拥抱住江狸,眼含热泪,声音颤抖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

    “嗯,我做到了。”江狸抱住外婆,脸颊贴着她的耳朵,眼圈微微泛红,“谢谢您一直爱我,相信我。”

    她抬眸看向费洛时,费洛也注视着她,温柔地注视着一个向死而生的自由灵魂。

    日头终于落了下去,江狸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高明魔术师的把戏中,忽明忽暗,目眩神迷。

    “真的没事吗?”吴溪园不放心地问江狸,“要不要去医院复查一下?”

    “我觉得不用。”江狸轻快道,为了向吴女士证明自己彻底克服了心理障碍,她还清唱了两句:“晚风轻抚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吴溪园破涕为笑,揉着江狸的毛茸茸的脑袋感动道:“唱得真好,怎么唱得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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