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机场后，江狸叫了一辆出租车。
她看时间还早，问费洛：“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去吃早市，三七八巷的早市味道很好，吃完了我们再去外婆那儿。”
“年三十还开吗？”
“开啊，就在菜市场旁边，老板大多是本地人，都是一年从头忙到尾的。”江狸低头给外婆发消息，“不过今天应该会早收摊，我们早点去就行了。这几天你的衣食住行都包在我身上，你好好享受就行了。”
“那就先谢过江大小姐了。”
“不客气哦，费少。”
费洛跟江狸来到三七八巷，他没想到大年三十的早上，街上还能这么热闹，到处都是来买菜和买早餐的市民，熙熙攘攘，喧喧闹闹，充满了抚慰人心的烟火气。
江狸买了一份蒸饭包油条，两份桂花赤豆元宵，两份小馄饨，还有一份汤包，和费洛一起坐在街边分着吃。
外婆发来语音，让她顺路买份盐水鸭回去，还跟她交代了店铺。
好巧不巧就在附近。
好像猜到她会来三七八巷吃早饭一样。
江狸回了一句知道了，外婆又问她到宁城有没有给妈妈打电话。
江狸咽下嘴里的乌米饭，乖乖地说自己马上给她打。
拖，是没有用的。
江狸调动了一下情绪，给林女士拨出电话：“喂，妈妈。”
“什么事。”
听声音是刚起来。
江狸心里一咯噔，糟糕，打早了。
“哦，没什么事，我到宁城了，跟您说一声。”江狸问她：“您今天回来吗？”
“今天不回去，我晚上去你爷爷奶奶家吃饭。”
“哦，那您帮我跟爷爷奶奶说新年好。”
“你自己不打算说？”
江狸无声叹气，多聊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渡劫。
“老人家多听两遍吉利话又没什么不好的。”
“行，我知道了。”林屿淡淡道：“我听你外婆说，你带费洛回去过年了？”
“对啊，阿婆认识费洛的，这也没什么吧。”
这下轮到林屿无语了，直接问江狸：“你们谈多久了。”
江狸想了想：“三个月差不多。”
才多大啊，交往三个月的男人就过年往家里带！
林屿简直怀疑江狸出生的时候脑子里哪根筋跟脐带一起被剪断了，要么就是后天被她爸养癫了。
“随你便吧，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别给我……”
“我知道，我知道，您给我的书我都看过了。”江狸咬了一口汤包，“放心好了，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绝对不会败坏家风的。”
“那就这样，我一会儿还有个线上会议要开，你记得给你爷爷奶奶打电话。”
“好的，新年快乐，妈妈。”
“新年快乐。”
江狸打完电话，长长舒出一口气，低头闷了一大口赤豆元宵。
费洛笑着问她：“你妈给你看什么书啊。”
“别想歪啊，是正经书，普及性知识的，还是英文彩绘版。”江狸说，“她很早之前就给我了，应该是知道我在学校里谈恋爱，怕我乱来吧。”
费洛一听到“在学校里谈恋爱”就拉下脸来，嘴里的包子都不香了。
“你怎么不吃了，吃饱了吗？”江狸问他。
“嗯，之前在飞机上吃了不少。”费洛看她，疑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饿，好像都吃不饱。”
“不知道啊，我就突然觉得很饿，吃什么胃口都很好。”江狸抬头对上费洛的眼神，勺子砸在碗发出清脆的声响，立刻安慰自己：“应该不会，我们每次措施都很到位。”
“避孕套也不是百分百避孕的。”
“什么？！！”
费洛偏头笑了一下。
江狸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逗了，狠狠踹了他一脚。
江狸牵着费洛去排队买盐水鸭，与他十指相扣。
“你喜欢这儿吗？”
“喜欢，很有烟火气。”
“我还担心你会嫌这里又脏又闹。”
“不会，拍电影的时候什么场景都有，这个还好。”
江狸看着费洛笑：“费洛，我可真喜欢你。”
费洛也笑，问她：“你呢，为什么喜欢这里。”
“因为我外公很喜欢一个人骑车来这里买菜。他这一辈子，大起大落，再好东西都见过，到人生的最后，除了写字画画最喜欢到菜场买菜。”
江狸拿起打包好的盐水鸭，挽着费洛走在街上。
“他说，哪怕是再阳春白雪的人，也需要在粗糙的生活里做一些俗气的事。听着是不是有点矫情？”
“我倒觉得这很有智慧，都说上善若水，从高往低走下来是一种大智慧。”费洛语气平缓地说：“无论做什么，对那些已经走到高处的人而言，不接地气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怎么年纪轻轻就有这种领悟。”
“我奶奶每年初一都会去寺里烧头香，有时候会斋戒几天，领着我们几个小辈一起听大师讲经，但我一般都在走神打盹。”费洛淡淡一笑，“我还以为我一点都没听进去，但刚才你这么一说，就突然想起来了。”
他们一起走在秦淮河边。
天空突然开始落起了雨，从一滴两滴到淅淅沥沥。
江狸本以为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这样可以带着费洛在城里到处走走看看，下雨就不太方便了，弄得一身湿怪难受的。
费洛去买了把伞，回来见她表情不对，打着伞问她：“还害怕下雨吗？”
“不是，早就不害怕了。”江狸躲进费洛怀里避雨，抬头看他：“有你在身边就更不怕了。”
费洛把伞压低，背对人群拥住她，在她嘴唇上落下一吻。
除了第一次接吻，没有一个吻像这个吻一样，让江狸心跳得这么厉害。
不知是否周围都是人的缘故。
“你怎么……”
江狸的脸都红透了。
费洛捧着她的脸说：“早就想这么做了。”
“你说那次啊……”江狸心里莫名一酸，低头垂下眼睛，“你当时抱我，我都没反应过来。”
没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告别。
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留不住你。
费洛抱着她，轻声问：“那难过吗？”
我当时不告而别，走得毫无眷恋，你有因此难过吗？
“刚开始有一点，后来就没那么难过了。”
“真的？”费洛有点小失落。
江狸失笑：“你希望我一直难过？”
“那倒不是。”费洛有点别扭，“但你走出来这么快，我有点失落也在所难免。”
江狸轻嗤：“双标。”
“我怎么双标了。”
“这还不双标？”江狸直接怼他，“你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还得还君明珠双垂泪？就算是牛郎织女，也好歹每年七夕有个盼头吧。”
费洛被怼得没话讲：“你这嘴还挺厉害。”
“我就是平时对你太好了。难怪她们都说我倒贴。”
“我对你不好吗？”
“还行。”
“就只是还行？！算了，还行就还行吧。”费洛又忍不住多嘴问一句：“总比你前男友对你好吧。”
“你干嘛要和他比。”
“我不得和他比？”
“哦，那我想想。”
费洛看她真的认真比较了起来，更觉得糟心：“行了，别想了，别想了！”
江狸不知道他又哪根筋搭错：“不是你问我？你这人很奇怪诶。”
“这个问题还用得着想？不是你说的没人比得上我，你唬我呢！”
“那我是说在我心里的分量，你问的是谁对我更好，这都不是一个问题。我唬你什么了。”
费洛走了两步，越想越气，干脆停下来问她：“他就对你这么好？”
“那他确实对我不错，我不能因为现在跟你在一起，就随意否认他吧，这也太没良心了。”
“你还知道良心？”
“我怎么不知道良心了。”
费洛把伞塞进江狸手里，自己冒雨顺着巷子往前走。
江狸站在原地叫他：“费洛。”
费洛停住回头，见她不说话，开口道：“说事。”
“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原地，我害怕。”
江狸独自撑着伞，声音轻轻浅浅，却如一击重斧，在瞬间劈开雨雾，落在他的心上。
费洛认命般跑回到她身边，摸她的脸，“没事吧？抱歉，我不是故意，我只是……”
江狸摇头，说：“没事，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
“什么。”费洛把语气放得很轻缓。
“你刚刚走过了。”江狸提醒他，“左边这家就是，我们到了。”
“你不早跟我说。”
“吵忘了。”
“那不吵了。”
费洛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湿湿凉凉的吻，沾着冰凉的水汽。
“我外公家很漂亮，是座私人园林，你先进屋换身衣服，我晚点再带你参观。”
江狸握紧他的手，脚步有些匆忙，生怕他着凉。
园子的正门毫不起眼，简直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进入园子之后，费洛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别有洞天。
哪怕只是走马观花地掠了一眼，他也被园子的布景、意境深深震撼，美得像宋明古画一样，典雅写意到极致的中式审美。
吴溪园早在正堂前等着，见费洛衣服上沾满雨水，头发都淋得半湿，问：“这是怎么了，不是有伞吗，怎么还淋成这样？”
“不小心淋的，出了点小插曲。”江狸问外婆：“阿婆，您给费洛准备衣服了吗，我现在带他去换。”
费洛向吴溪园问好：“阿婆好，好久没见到您了。”
吴溪园和蔼一笑：“小洛你好，是好久没见了，但阿婆还记得你喜欢吃什么，晚上给你做啊。”
然后对江狸说：“小洛的房间在南雪居，东西都备好了，你赶紧带他去换了，这几天冷空气厉害得很。”
“我知道了。”江狸把盐水鸭递给外婆，轻轻抱了一下她，然后拉着费洛往南雪居走。
他们穿过一条回廊，两道拱门，来到一处栽满红梅的院落，才一进院，梅香扑鼻而来。
江狸在门口脱掉鞋子，推开门带费洛进屋，还好屋里已经开好暖气了。
费洛把外套脱掉，看了看四周，屋内很温暖明亮，虽然整体家具都偏矮，但看上去都很新，还挺现代化的。
江狸看出他在想什么，边帮他拿衣服边笑：“你以为会让你住进古墓里啊。这间本来就是客房，我妈妈亲自改的，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我们自己住的地方会稍微旧一点，可能会比较接近你的想象，但也没那么夸张。”
“你不跟我住一起？”
“我倒是想。”江狸把衣服递给他，“但阿婆肯定不让。不然也不会给你腾客房了，直接让你跟我住一间不就好了，还省得叫人收拾。”
“那你住哪儿。”
“离这儿挺远的，一会儿我带你去看。”江狸摸了摸他里面的衣服，还好没湿，又轻轻抓了一下他的头发：“你要不要洗澡，还是拿电吹风吹一下算了。”
“洗澡吧，我昨天没洗。”
费洛脱掉上衣，江狸忍不住贴上去跟他亲热。
费洛吮了一下她的嘴唇，低声问她：“要不要一起洗？”
江狸纠结了一会儿，怀着沉痛的心情说：“算了，你自己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费洛笑了一下：“行，那你等一下，我很快出来。”
江狸脱掉外套躺在费洛的床上，听着浴室里淅沥的水声，简直心痒难耐。
这么漂亮的□□，在自己家脱光光洗香香，自己竟然吃不到。
唐僧和女儿国国王独处一室的时候都不过如此吧。
又想起刚才和费洛闹别扭的事，江狸想不明白费洛为什么这么生气，但又觉得不明白不行，于是把事情经过简单给陈诗诺讲了一下，让她帮忙分析。
陈诗诺没很快回，应该是在忙别的事。
江狸躺在床上边等消息边刷手机，看得有点困，实在扛不住了，就睡过去了，昨天都没怎么睡。
大约十五分钟后，费洛从浴室出来，看到江狸侧趴在床上，脚还搭在地上，姿势看着有点滑稽。
“江狸，江狸。”费洛在她身边坐下，拿着干毛巾擦头发，“睡着了？”失笑：“这才多久啊，就睡着了。”
费洛帮江狸把拖鞋脱了，抬起她的脚放床上，让她躺得舒服些，自己靠在床头擦头发。
江狸手机震了一下，费洛凑近一看，是陈诗诺发来的消息。
【陈诗诺】：他就是吃醋，屁大点事就值得你纠结。
【陈诗诺】：我真是跟你们这些有钱有闲的臭情侣拼了！
费洛打开江狸手机调到勿扰模式，然后搁在床头。
江狸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费洛给她发消息说自己在厨房帮忙，江狸套上外套，边走边给陈诗诺回消息。
【江狸】：可他为什么吃醋啊。
【陈诗诺】：你是不是傻，你犹豫不就是说明你觉得你那个前男友对你更好，那他能不气？而且会没安全感吧，既然上一个更好，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搞不好会吃回头草。
【江狸】：那他也想太多了。
【陈诗诺】：男人想的可一点不比女的少，至少他是真喜欢你。
【江狸】：行，我知道了，谢谢姐。姐，你今年在哪儿过年啊。
【陈诗诺】：回老家了，在村里帮忙炸果子。
【江狸】：你老家哪里啊。
【陈诗诺】：陕城。
【江狸】：哦，原来你从小生活的地方这么有底蕴，真看不出来。
【陈诗诺】：你意思就是说我没底蕴呗。
【江狸】：没有哦，不要过度解读。
【陈诗诺】：切，等等，你这就带男人回外婆家过年啊？
【江狸】：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陈诗诺】：牛逼，吾辈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