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费洛赴香港参加珠宝展,看中了一块克什米尔蓝宝石,11克拉,当即跟主办方拍下。

    即便是他,也从未见过如此摄人心魄的蓝色。

    他打算找顶级珠宝工匠为江狸定做一枚求婚戒指。

    费洛从贵宾室离开,不巧碰见了栾米,她来陪时尚主编看展。

    似乎是特意等在门口。

    “费洛,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在这儿吗?”

    “关我什么事,让开,不然我叫保安。”

    “我本来应该在剧组拍戏的!”栾米置若罔闻,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被怒火灼得通红,“但是因为你一句话,我接不到戏,要来这儿给一个三流杂志主编陪笑脸!”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栾米冷笑,泪水从眼角涌出,“你竟然为了江狸封杀我。”

    “我最后说一遍,你落到这个地步,是你自作自受,跟我无关,跟江狸更无关。不过…”费洛冷冷地乜了栾米一眼,“以后江狸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被网暴,我都会算在你头上。你最好每天祈祷她平安顺遂。”

    “费洛,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栾米极不甘心,“你答应过要好好喜欢我的,可是你没有做到。是你没有信守承诺,不是我背叛了你!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

    “过去的事我早就忘了,是你没有放下,别给自己的贪慕虚荣找借口。”

    “贪慕虚荣有什么错?”栾米被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刺痛,“就算有错,也不是我的错!是老天不公平!没有让我一生下来就成为谁谁谁的女儿!”

    “不说江狸,就说佟延佳。”费洛淡淡道,“这跟出身有什么关系。”

    他不欲与栾米多做纠缠,径直离开。

    栾米看着费洛离去的背影,瘫在地上哭着自言自语:“如果当初不是你追我,如果我不曾见过那些我无法企及的富贵,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费洛的脚步顿了一瞬,仅此一瞬,便继续朝出口大步走去。

    从始至终没为她回头。

    费洛上飞机前给江狸打了一通电话。

    江狸接起电话,语气微妙:“费洛,你爸刚来找我了。”

    费洛心里一咯噔,几乎是条件反射。

    “他跟你说什么了。”

    “倒没什么,就听说我怀孕了,来看看我。”

    江狸抱着一堆小零食躲在角落里。

    她现在孕中期,方姨顿顿营养餐,吃完正餐还有茶点,可她吃不下又饿得快,就想吃点酸酸辣辣的垃圾食品解馋。

    “你爸问我你人去哪了,我说你去香港出差了。他说…”江狸边往嘴里塞边说,生怕晚点就被方姨发现没收了,“他说你都很久没去公司了,出个屁的差。”

    “老实交代,是不是开小差去了。”

    “你自己一天到晚偷吃,还说我?”

    “啊呀。”江狸放下零食叹气,爪子上沾满了油,“方姨看我看得太紧了,这不让吃那不让吃,我就偶尔吃一点,你别跟她告状啊。”

    费洛笑:“她要真看得紧,你根本没机会碰到这些零食。”

    江狸一想也是。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你啊。”

    “就要上飞机了,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好吧。”江狸试探他,“那你有空的话给你爸打个电话?他今天特地来找你都没见着你人。”

    “知道了。”费洛还是有点不放心,“他没跟你说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吧。”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真没有。”江狸说,“他对我挺和善的,还嘱咐方姨好好照顾我。我觉得他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用得着他同意。”

    “就不要口是心非啦。”江狸心情颇好,“祝福又不嫌多,何况还是你爸爸。你也是要当爸爸的人,要在亲子关系上给孩子树立好的榜样。”

    江狸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我要让我的孩子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小孩,把全部的爱都给他。”

    “那我呢。”

    “当然是跟我一起啦,没有你,我一个人怎么做得好。”

    费洛低头一笑,说:“好。”

    --

    九月,江狸剖腹产生下一个男孩,取名江阔。

    对于孩子跟江狸姓这件事,费洛没什么意见,费世杰知道后却很不高兴。

    费洛干脆说自己是倒插门,又没遭过生孩子的罪,孩子跟母亲姓,天经地义。

    把费世杰气得够呛。

    费董事长不高兴在意料之中,但没想到林女士也不乐意了。

    既然都可以姓江,为什么不能跟她姓林。

    江狸跟她掰扯不清楚。

    小家伙刚生下来皱巴巴的,日子久了,越长越好看。

    眉毛眼睛像费洛,鼻子嘴巴像江狸,可以说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江狸对此很满意,一天到晚守在摇篮前,眼神里充满了溺爱。

    费洛端着咖啡从江狸身后飘过,不酸不淡道:“江狸,慈母多败儿。”

    “可是他好漂亮啊。”江狸的颜控属性在母爱buff下大爆发,“你知道的,我一看到好看的就心软软。何况还是我自己生的宝贝呢。”

    “那也别一天到晚守着孩子。”费洛走到江狸身边,温声跟她说,“你都在家呆了两年多了,该考虑自己复出的事了。”

    “安楚找你了?”

    “何止安楚,你粉丝都恨不得用网线勒死我。”费洛说,“他们都以为是我不让你出来工作,天天轰炸我公司官博,我员工都要申请精神赔偿了。”

    江狸最新的微博是一张对镜自拍,手上戴着极其显目的蓝宝石戒指,高调宣布结婚。

    一时石破天惊,网络瘫痪。

    即便费洛保持一惯的低调作风,从头到尾连个影子都没露出来,但江狸自带话题流量,什么“嫁入豪门”、“奉子成婚”的传言漫天乱飞。

    对此,江狸本人不在乎,她的粉丝更加嗤之以鼻。

    凭你什么豪门,LIA能看得上是你祖坟冒青烟。

    粉丝就关心一件事,江狸神隐这么久,是不是被狗男人骗了要放弃事业,到底还出不出专辑了!

    毕竟对江狸有点了解的粉丝都知道,她这恋爱脑发作起来,如癫痫一般,毫无征兆且不可控制。

    费洛不怎么玩微博,闲来点开一看,上万条私信,基本全是江狸粉丝的,而且已经由谩骂转向哀求了。

    “天杀的,我鲨了你!我家猫儿消失这么久,到底是不是跟你结婚生孩子去了,你说句话啊啊啊啊!”

    “你知道像她这样的天才歌手有多难得吗?能不能别以爱之名用婚姻困住她,她是属于音乐的!”

    “从她脑抽接Kiera的代言我觉出不对劲了,好家伙,敢情都是为了你小子。快把LIA还给我!我已经有整整一年没见到我老婆了!我这么大一个老婆,pia一下就不见了,你知道我这一年怎么过的吗!”

    费洛挑挑眉,“不好意思,现在已经是我老婆了。”

    “打听不到一点LIA的消息,发完上条微博之后就彻底消失了,看来传言都是真的。姐夫,我叫你一声姐夫,你就行行好,告诉我我姐到底哪儿去了,跟公司的合约快到期了也没见她出来说续约,该不会真的退圈封麦了吧。她有没有吃好睡好,过得开不开心,我们都在等她回归啊。”

    费洛对“姐夫”这个称呼很受用,继续给江狸读私信。

    “之前就有听说你们在一起过,看来是真的。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分手,但LIA是很好的一个人,一定要好好对她啊。LIA现在躲着不见人,是不是因为上次金籁奖上受了打击,觉得愧对粉丝。你让她千万不要这么想,作为粉丝,我支持她勇敢突破自己,并且以为她为傲,得不得奖真没那么重要。期待她调整好状态,杀回乐坛。也祝你们幸福!”

    江狸静静地听着费洛读私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费洛放下手机,握住江狸的手。

    “江狸,你的粉丝没有对你失望,他们都在等你回归。”

    “可我没有写歌灵感,转型也失败了,我不知道接下去的路怎么走。”

    这是江狸步入娱乐圈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迷茫。

    她此前一直都是一个目标坚定的人。

    “我有想过退居幕后,这样你和孩子面临的舆论压力会小一些,我不想你们因为我成为舆论的焦点,被没完没了地窥探。”

    “这些顾虑我来解决,我会解决。保护好你们,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费洛抚摸江狸的脸颊,“你说过的,我爱你,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什么。”

    “我也爱你。”

    他们仿佛约定好一眼,不管谁先说我爱你,另一个人必有回应。

    “还记得我们之前看过的那部电影吗?”

    “嗯?”

    “《海盗电台》。”费洛说,“我嫌结局俗套,但你却很喜欢。你要相信,那些喜欢你的人,不管多遥远,都会为你越洋而来。他们就是你说的,存在于艺术中的,生命的底色。”

    “生命的底色……”

    她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么动人的话了。

    海风入窗,江狸看向窗外,金灿灿的阳光洒满碧海蓝天。

    她忽而会心一笑,问费洛:“你知道伊卡洛斯吗?”

    “古希腊神话?”

    “父亲告诫儿子不要飞太高,但儿子没有听从父亲的建议,最终因为太接近太阳而坠落汪洋。”江狸说,“我第一次读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不明白伊卡洛斯为什么将父亲的忠告抛诸脑后。”

    “那现在呢。”

    “我猜,他在接近太阳的瞬间看到了生命的底色——永远年轻,永远理想主义。”

    --

    两年后,江狸发行自己的第二张流行专辑——《伊卡洛斯》。

    专辑一经发行,瞬间登顶各大音乐、话题榜单。

    犹如核弹一般炸起千层浪花。

    Doremi给出这样的中二评价:闭关四年,终炼成神。

    专辑发行当月,江狸在社交媒体上宣布,The Legend Tour (传奇世界巡回演唱会)将在6月份正式开启。

    首站B城,鸟巢。

    开场曲目就是热单《伊卡洛斯》。

    江狸从升降台上缓缓登场,前奏响起,她背着银蓝色电吉他,头戴太阳花环,一种全方位将人包裹的,明媚又充满力量的美,扑面而来。

    她笑容灿烂地朝台下的观众打招呼:“你好,B城,我们来了。”

    “LIA——LIA——!”

    “LIA我爱你!!!”

    “LIA牛逼——!”

    欢呼声排山倒海,仲夏之夜的风吹过,粉丝挥舞着手腕,狂热的尖叫声在热浪中翻滚。

    气柱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从舞台中央喷射到边缘。

    咚咚,咚咚……

    每一下鼓点都敲击在人的心上,令人瞬间热血沸腾。

    江狸拿起话筒,站在聚光灯汇聚的正中央。

    “羽蜡做成翅膀

    挥别囚笼高岗

    奋力飞向烈阳

    坠入碧海汪洋

    金玉良言千万

    谆谆教诲不忘

    可我只剩迷惘

    还有两鬓风霜

    生命为何高昂

    自由何人执掌

    一起来!”

    歌迷跟着音乐打节拍,万人清脆的掌声随着有力的鼓点和贝斯回荡在场馆之内。

    江狸摘下花扔向人群,头发迎风飞舞。

    电吉他在她的手下高歌呐喊,一段热血摇滚的重金属solo燃炸全场。

    全场大合唱:

    “是你高声歌唱

    是你高声歌唱

    我的赤心衷肠

    无人能够埋葬

    是你高声歌唱

    是你高声歌唱

    我的热泪滚烫

    永远踌躇志满——!”

    江狸走到舞台前沿,拿着话筒说:“如果说我们是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那么我将一千零一次地回答,是的,我们生性如此,且冥顽不化。”

    “摇滚万岁,理想永存!”

    台下听众欢呼呐喊,热泪盈眶,抬头看着江狸,像在瞻仰一座活着的神迹。

    “Rock’n’Roll !!!”

    镜头一扫而过,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攥紧双手比摇滚手势,表情夸张地怒吼着。

    费洛看到镜头,一把捂住江阔的嘴。

    嫌丢人。

    这小子简直外放得犹如基因突变,路过的狗冲他叫,他都得吠回去。

    江狸对儿子飞吻。

    江阔推开爸爸的手,朝妈妈飞吻回去,还挤了一个wink。

    费洛无奈一笑。

    现场尖叫连连。

    江狸放下吉他,回到舞台正中央,坐在钢琴前。

    灯光汇聚,巨幅彩带升空飘扬,编织出一个绚烂的梦。

    “最好的时代

    最坏的时代

    我一身肉体凡胎

    跌跌撞撞向你奔来

    流亡的聂鲁达

    请教我写诗吧

    美丽的费尔明娜

    请让上帝见证我的爱

    世界何其嘈杂

    打开海盗电台

    你就会明白

    自由和爱

    是最极端的存在

    黄昏的船帆永不退败

    我们都活在霍乱时代

    ……”

    演唱会进行到后程,江狸已经大汗淋漓,她几乎不间断地唱了十几首歌。

    她捧着水杯,蹲在粉丝面前。

    “今晚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惊喜,猜猜是什么。”

    “GUEST——!”

    “时笙!!!”

    江狸站起来,展臂高呼:“让我们欢迎嘉宾GUEST!”

    大幕拉开,国内最火的流行摇滚乐队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挥手走向观众。

    灯光骤然熄灭,点点星光在穹顶上亮起。

    一束蓝光打在舞台中央。

    他们合唱完《离岸》后,江狸难得在舞台上情绪失控。

    她哽咽了一下,说:“接下来这首《人鱼搁浅》送给每一位正在与命运抗争,苦苦挣扎的人,一切都会过去。每一个忍受过孤独、痛苦的人,都可以得到世上最大的眷顾和安宁。”

    时笙弹响钢琴前奏。

    江狸站在话筒前,目光轻轻落在费洛身上,像拨云散雾的月光一般。

    “神的爱意永不搁浅

    人鱼的故事是谎言

    我付出一切的条件

    甘愿陨落在海岸线

    Darling Siren

    我还能等到你的吻吗”

    她垂眸轻唱,仿佛从黑夜唱到了黎明。

    遥远的天际出现曙光。

    她整个人蒙上一层光晕般的圣洁。

    “是你跨过万水千山

    是你带我离开黑暗

    我的灵魂为你轻颤

    越过苦难终得安然

    Darling Siren

    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

    费洛在台下看着江狸,脑海里一帧帧闪过从第一次见到她时的一点一滴。

    她的孤独,她的等待,她的温暖,她的决绝……

    那些他一张张珍藏在暗房,但她却从未踏足惊扰的爱意。

    “我安然无恙一往无前

    我安然无恙一往无前

    darling Siren

    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

    我听到了,亲爱的。

    我爱你,连同我的整个灵魂为你徘徊歧路。

    --

    金籁奖当天,江狸刚好完成世界巡演从东京赶回来。

    这次她带着自己的新专辑《伊卡洛斯》参赛,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加牛仔裤,云淡风轻,自由随性。

    四年的沉寂,她完成自己人生的过渡,拥有了新身份,也懂得平和地面对得失。

    她走上音乐道路的初衷就是完成父亲的遗愿,做自己喜欢的音乐。

    这些她都做到了。

    19岁,她一次站上领奖台,狂喜而惶恐。

    29岁,她又一次站上领奖台,平和坦然,却有千言万语。

    她不但为自己再一次拿到最佳女歌手,还为褚舟儿拿到了最佳作曲人。

    金籁奖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为已故之人颁奖,但这次为褚舟儿破了例。

    江狸捧住奖杯,微微躬身,对颁奖的杜枫老师致谢。

    杜枫对她微微一笑,说这是自己的荣幸。

    江狸的致辞向来简单干脆,她一一谢过经纪人、制作人、评委还有粉丝。

    “感谢金籁奖在十年前给了我音乐生涯中第一个奖,这对我是莫大的肯定。所以我想再次特别感谢一个人,我的缪斯,我的至爱,费洛先生。”

    镜头对准台下的费洛。

    全场惊呼。

    这是费洛第一次大大方方出现在公众面前。

    西装革履,松弛清贵。

    直观印证一句话:LIA出品,必属精品。

    江狸调侃:“导播差不多行了,焦点是我,可以切回我了。”

    台下发出低低的笑声。

    不知道谁在犄角旮旯里喊了一句:“太帅了!”

    全场大笑。

    江狸一脸理所当然:“当然帅了,不然我也不可能带出来见人。”

    大家又笑。

    正当大家以为江狸要领着奖下台时,江狸对着话筒说:“我还有点想说的话,可以允许我再在台上赖一会儿吗?”

    江狸在这种场合向来话少,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想必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我知道,我们生活在一个男女普遍平等的社会,一个女性等同于男女的社会。”

    场下哄堂大笑。

    “我父亲是我音乐道路上的启蒙人,他从小就告诉我,音乐创作是没有束缚的。但是他错了,因为他是个男人。”

    “你可以不受规则束缚,如果你是个男人。”

    场下又笑。

    江狸目视镜头,继续说:“如果你是个女孩,你需要遵守这样的游戏规则。”

    “你可以漂亮、可爱、性感,但是不能拥有智慧和才华,更不能表达自己的观点。”

    “自出道以来,我以众多花边新闻为人熟知,大家在津津乐道的同时,似乎更认定我该以此为耻,但我并没有,因为时笙总因此被赞为风流的音乐才子。”

    “可才女的标签并没有出现在头条上,也是这一刻,我才终于意识到,女性并不拥有和男性一样的自由。”

    “但我很幸运,我拥有众多女性同伴一路支持、包容、理解我。我的亲人、师长、朋友,还有素未谋面的歌迷,谢谢你们。”

    “最后我想对在座的,还有电视机前的女性朋友说,如果你富有技艺、学识、才华,不要羞于展示,更不要感到抱歉,让别人来适应你。不被质疑,注定平庸。”

    江狸高举起褚舟儿的奖杯,掷地有声:“我们女孩子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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