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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道路(二)

    金丹真人话音一落,众人便争先恐后踏上石阶。

    前面的人一上台阶,人影便消失在原玉微面前,“是阵法?”来不及多想,原玉微紧跟其后。

    身体仿若穿过透明的结界,原本的石阶、人影、山脉都消失不见,周遭一片宁静。

    渐渐的空气中似有水纹波动,原玉微不停步地穿行其中,不一会儿来到一道门前。说是门也不恰当,无框无扇无轴。

    原玉微往身后看去,一片空无。

    前方又是神似水帘洞的屏障挡住去路。试探着伸出手,正疑惑掌下冰凉滑腻的触感,人就一下子如同梦中跌落,顷刻间转了个世界。

    “轰隆隆”的雷鸣声,吵醒了床上睡梦中的身影。身材高挑匀称的清丽女子来到不断灌风的窗边,正打算关上窗户。

    原玉微有点弄不清自己现在的状况,感受不到自己所在,却能看到女子卧室的布局,明明床头的夜灯亮光微弱。

    但眨眼间眼中的景象又变成了玻璃外,低压压的天际,翻滚的云层,惊心动魄的雷声挟裹着紫电劈头而下。

    正要关窗户的女子,还没来得反应,眼中仅剩下迎面而来的闪电。

    万钧雷霆之力直接劈焦了女子的身体。灵魂撕裂的痛,想要尖叫,痛的想要不停的翻滚,被困在黑炭的身体里,生生承受雷霆之力的鞭打。

    深夜豆大的雨霹雳巴拉打在窗户上,闪过的光照在女子身体上,无声无息。像被烧红的铁块一遍遍碾压炮烙脆弱的灵魂,谁能闻到灵魂烧焦的气味?谁能听到灵魂的惨叫?

    不知过了多久,压抑的黑暗,谁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或许只有片刻,又如同一世那么漫长。

    原玉微感到那生不如死的痛苦慢慢褪去。

    仿若死木一般,仅眼珠微转,窗外一片金黄的梧桐叶慢慢飘落。

    傍晚,荒芜的旷野上,天色发黄,凛冽的风吹着树林簌簌作响。

    寂静的山道倒下一具具人形,黑色的泥土散发着不详的腥臭气息。

    原玉微像一片叶子幽幽的被吹到枯黄的杂草地,有些不知所措。木然呆滞的眼睛撇到被压得东倒西歪的野草,不由向前看去。

    瞬间凝住。

    一华服女子仰倒在地,双目狰狞,双手僵硬的揪住身前圆挺肚子上的衣服,周身萦绕着死寂绝望。

    “轰”的一声巨响,凄风夹杂着苦雨铺天盖地而来。

    原玉微似被雷声惊醒,眼眸清光点点,眨了眨睫毛,飘在空中,没个着落。

    下一刻伴随着响彻云霄的雷鸣,她顷刻间置身黑暗逼仄的空间之中。

    感受着细小急速的“咚咚咚”心跳声,她尝试着转身,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如同置身火海,浑身灼痛难忍。

    想要逃离却被束缚着,动弹不得,甚至慢慢感觉到呼吸困难。

    “这是在哪?”

    原玉微心中有些迷糊,但周身油煎火燎般的痛,唯一的想法便是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渐渐习惯了刀割的痛楚,东倒西歪碰了几次壁后,发现了下方的通道。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心中越发焦急。

    拼了命往下挪,本来就无力的身子还不断的被挤压,更是痛上加痛。越来越困难的呼吸,死亡的阴影在不断逼近。

    原玉微不敢再耽搁片刻,抛开五味杂陈的心绪,拼着最后一股气,奋力往前挤出去。

    “噗通”一下,彻骨的湿冷袭来,向死而生。

    “哒哒哒”的马蹄声、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原玉微又化作了一股清风。

    “在这儿。”一男子激动的大喊,星星火光中,“哇”的一声破开黑夜,春光乍泄。

    祈谷日,人声鼎沸,原野青青,沃土肥田,帝亲耕。

    画面一转,热闹的街道,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都是各种食物的香气。

    挂着灯笼的高墙巷子转角处,步履匆匆的两道人影,拐入边上一间不起眼的屋子。

    空荡荡屋子,几个年龄不大的孩童被捂住嘴,束着眼睛,绑着着手和腿,挤在墙角。

    其中两个面孔熟悉的小女孩依偎在一起。

    刹那间,原玉微天旋地转不停翻滚着,整个人弓着身子,怀里还抱着人。死死咬住嘴,不敢发出一声痛呼声。

    两道小小的身子碾过野草野花,碎石枯枝,最终撞上一片灌木才堪堪停住。

    浑身是撞伤划伤的两人,忍着刺痛和晕眩,不敢耽搁片刻立马爬了起来,“兰兰,不要哭,我们得赶紧跑。”

    六岁的原玉微拉着小女孩的手,哪怕疼的五官乱飞,也只能卯足劲向马车的反方向跑去。

    不过才跑了两步,想到什么,将名叫兰兰的女孩手上的链子取下来,自己头上的头绳解下来攥着,努力平息喘气声:

    “兰兰,我们先往前一段路,那伙人如果还没有追上来,我们就往上方跑。”

    说着边跑边看准时机,又是丢又是抛的扔下手里的东西,心中暗暗估算了下时间,差不多了就小心翼翼的尽量不留下痕迹,朝着路的对面跑过去。

    上面是一片树林,苍翠欲滴,沁人心脾的绿意生机盎然。即便天色不早,早春的风还带着凉意,在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只能兵行险招。

    这边小原玉微带着女童一深一浅的向树林深处走去。

    鼓噪焦虑的心跳,粗重的喘息打破这遮天蔽日的静林。

    林中草木繁茂,光线昏暗,两人不敢往深处走,踩着嘎吱声沙沙声,希望找到一个隐蔽处藏身。

    两名稚童还不知道此刻发亮的天色并不是落日晚霞,怀揣着那伙人能将看不起小孩的精神发挥到底,让这灵机一动的小点子起点作用,让此番故弄玄虚撑到营救的人赶到的心情,手脚发软的慢慢消失在幽林中。

    另一边太虚殿前殿,正中央坐着太华宗的掌门,身着象牙氅衣竖领墨兰大襟衫,织金纱月华裙,高椎髻插金丝镂白云翡翠簪,秋水玉容,雍容尔雅,轻笑曼声道:

    “这是哪来的小弟子,竟入了生死两仪阵?”

    作为太华宗试炼候选弟子的千丝万缕阵,以试炼心、志为精髓,以七情六欲为阵心,引人入阵。

    本来测试弟子的年纪都不大,除非真的是那种凶恶贪邪之人,否则只要心智坚定,这幻阵部分并不为难人。

    “是那凡国来的。这批弟子资质不错,方家、周家的,还有夏家、应家的苗子。”

    性格最是随和的藏阵峰峰主任海和大殿的众人一起正观看水镜中的新弟子测试。

    对镜中的弟子颇为担忧:“这生死阵虽以阴阳两仪设四象阵,但皆是九死一生的死阵、杀阵、险阵、困阵,这求道路试炼以来阵亮不过三次,破阵者仅……”

    话音未落,死阵已破,下一瞬杀阵阵纹亮起。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破阵而出,当真了不得。即便灵根资质出众,但幻阵中以心志悟性为本宗,智为上,力为下。而死阵不同其它,可以说十死无生。如果不是这两仪阵环环相扣,玄秘无比,加之触发阵纹之人寥寥无几,不然早议掌门处改了。”

    作为千年来不断完善改进求道路上的千丝万缕阵的藏阵峰,任峰主对破阵弟子兴趣浓厚。

    几大峰的峰主此刻都静坐观看入门试炼。殿中除了原本就要坐镇的掌门、有计划收徒的各峰长老,还有没打算旁观却被这批弟子资质吸引的峰主,加上随侍弟子,人数之多是近百年来之最。

    千丝万缕阵本就是虚虚实实结合,阵中弟子一部分如通原玉微一般身形定住,以七情为引子造梦入阵,什么时候破情瘴则出阵。

    另一部分则是生死耳目口鼻六欲为阵心,阵中弟子入红尘俗世,历凡欲奢靡,可谓姿态万千。

    “那方家小子怕是觉醒了太古神兽相柳血脉,加上他还是先天土灵体,这饕餮盛宴阵阵一:食不知味,一个本该是形销骨立视食物为毒药的挑食者,七日不食而亡。硬生生被他吃成个胖子。”妙法峰峰主罗佑曲忍俊不禁:

    “阵二千食百味阵可有不下千道明广界脍炙人口的美食,现在看来撑不了多久就要被他吃光了,简直是掉进米袋的老鼠,偏偏神兽血脉强横,吃不腻撑不死,估计吃完阵就破了,可以说史无前例了。”

    百灵峰丘峰主点点头:“这口欲关虽说是另辟蹊径,但也是实实在在凭真本事过的。且看看第三阵他如何过?不知会入哪一峰?”

    吃光千道佳肴的方毅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舔了舔唇,对千食百味阵中的美食留恋不已,依依不舍地进入第三阵:食不果腹阵。

    求道路中弟子,有的进入千锤百炼阵成了打铁匠,在熊熊烈焰中叮叮当当不停歇;

    有进入恣心所欲阵,走上争权夺利、逆长弑母寡情绝义的谋权之路的,也有一路顺风顺水,拜名师苦修行,百年弟子磨功,千年首座炼心,三千年修正果。

    春潮积寒,殷雷破寂林。

    瑟瑟发抖的两个女童躲在石壁凹穴处,没有生火工具,也不敢生火的二人,忍着饥寒交迫,抱在一起等待黑夜过去。

    骤雨间歇,弯月垂垂,睡梦中的女童恍惚听见殷殷切切的哭声。呼唤着受难的孩子回到母亲的怀抱,两人被声音迷惑蹒跚着循声而去。

    幸好两个小孩一路磕磕绊绊,还没走多远,就被一声惊天春雷震醒,原玉微赶紧拉住坐倒的兰兰,就着月光往回跑:

    “是蓝头鬼哭鸟。喜夜雨,栖崖巅,其声幽幽绵绵,似人哭鬼唤,被迷惑的人往往循声坠崖而亡。”

    回到洞穴处,还未平复心跳的声在在一阵嗷嗷狼嚎声中急速飙升。

    滴答的雨声,嘎吱的烂叶枯枝,危机笼罩。小原玉微只能祈祷鸡矢藤的味道能掩盖二人的气息,本来是抱着以防万一,逃跑途中顺手薅的。

    她压低了声音:“兰兰,如果,我是说如果还是被野兽循着气味找到,到时候我拦着,你找准时机赶紧跑,能爬树吗?”

    兰兰瞪着眼睛:“不要,宁宁,我们一起跑,爬上树就好了。”

    小原玉微无声的叹了叹气:“兰兰听我的,我好歹学了点功夫,能挡一会儿。你跑了,我也会找准机会爬树躲着,不然我们都跑不了。”

    自己好歹扎了三年马步,学了几招,这一路都是自己拉着她跑。万一遇到野兽最好的结果是两个人都能跑掉,最差的就不用说了。

    又累又饿的两人如果不想都成为野兽的盘中餐,只能自己留下阻挡一会,能跑掉一个人都是万幸。

    粗糙的喘气声逼近,小原玉微抓住手里的武器,望向洞口绿幽幽的凶恶野兽,心直直下垂。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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