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心

    原玉微脑子里一下子涌入太多画面,逼仄拥堵,差点没炸了。

    她头疼欲裂,索性席地而坐,捏着雪团静心凝神,得好好缓一缓。

    有些纳闷儿,是不是自己被冻狠了,居然觉得这漫天的银装素裹,待着看着有那么一丢丢安心。

    奈何舒心不过片刻,果真只缓了一缓。

    倏忽之间,远远不止、纤毫毕现的记忆轩然而至,连同每一次往返的狼狈,好似打破了什么禁制如潮涌至,漫卷全身,人瞬间就动弹不了了。

    所以什么原地满血复活,都是错觉!

    简直要疯了,这什么鬼地方,蒙得自己辗转反复爬了一趟又一趟,所谓的满血都是假象?

    既然它有能力蒙蔽得了自己一时,怎么就那么吝啬到不彻底将自己“复活”?

    原玉微这一缓差点把人给缓没了。

    她“哎哟”一声,控制不住身体,直挺挺仰倒在雪地里。

    “我的天。”

    还是冻得不够瓷实,这爬山后遗症鲜灵极了,那什么磕磕撞撞一股脑儿冒了出来。

    简直了,辛酸透顶。莫名其妙的,人都没进山,咋就逃不开冰雪无情的磋磨呢。

    她不禁感慨当真劳神又苦形,真是被这鬼地方打败了。

    原玉微本想着我都识破了你那初级版的莫比乌斯环,不进去就好了。

    可现下,你人可以不进去,但人家直接把她被忽悠时种下的苦果全都倒了过来,根本不管你接不接得住。

    排山倒海汹涌而至,创痍煎熬,体无完肤。

    就好像身体在蜕变,不断的崩解重组又凝合;又仿若被塞得太满导致五脏六腑移位的同时整个人被撑得要裂开了。

    躺着宛若槁骨烂泥,纹丝不动的原玉微睁大了双眼,望向渺若烟云的天际,以及毫无二致的无作门。

    体内刀绞针扎轮番上阵,她竟还有功夫分神,琢磨这个幻境意欲如何。

    也许不是幻境,按说真实到这个地步,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修真界的特产:秘境。

    可她人好端端的爬着山梯,也没做出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怎么就陷入秘境了呢。

    无人解惑,只能自个儿冥思苦想。

    不知道师尊他们察觉到异常没有?

    再有这本就是禅院的禁地,起初自己还想着安安分分走在道上,就不会出什么问题,到头来……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说实在的她既担心又不担心,终归失算的不止自己。

    况且在慈悲为怀的佛修地盘上,想来不会过于血腥吧?

    原玉微的心稍稍放下那么一丁点儿。

    不是有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闯入佛修的仙山宝地,想破局可不得循着他们的思路来。

    比如什么福祸不单行,因果必有缘之类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原玉微不能光指望着外面的人,他们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是他们的事。

    归根结底被困住的是自己,关键时刻还得靠自个儿。

    可提起这秘境,她委实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作为世外来客,又是凡国来的“土包子”,妥妥的见识不足白丁一个,难以说出个什么名堂来。

    哪怕她入贵地已半年有余,可十之八九的时间都用在熬筋上了,其中少有的空歇用于扫盲也不过杯水车薪。

    好在有比没有强,多少有一点纸上阅历,不至于蒙圈到底。

    那么现在她身处的如同光照峰翻版的秘境,前因后果又有何说法?

    原玉微听三位明提及也只是一语带过。也是,禁地本就不是什么会随意提及的地方,更别说是对外人。

    而隐藏其中的秘境更是密不可宣。

    不想再去探究秘境如何、如何了,自己啥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能一眼勘破小世界的本源不成。

    修为不到,境界不够,她唯有从自己身上入手。

    东想西想回过神来的原玉微,开始慢慢感受着自己周身的境况。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扎了无数针,内里如同置身风暴眼中翻搅个不停,唯一的例外就是清醒到了极点的神智。

    这对熬筋半年吃够了苦头的她来说一点都不奇怪,一心二用实属平常,动心忍性不足为道。

    习惯成自然,她就着仰面朝天的姿势,拨动眼珠审视这一切。

    和自己进入秘境前亲身经历的山道彼此对照,又倒腾脑海里自己重复了无数遍的翻人遭遇,俨然一丝一毫不差。

    以及她每一次的躲闪跳跃,姿势步伐,每一时间点每一个地段遭遇到的冰雨剑网突袭,都大差不离。

    就回忆里的景象来看,肉眼难以分辨出什么不同。

    原玉微忍着头痛欲裂,一帧一页都不放过地往后翻。

    总算有了变化。

    原本好端端的天下起了雪,本是寻常。

    只是按理下雪不冷融雪冷,为何自己的感知不是如此,难道有什么玄妙不成,拿不准且记一笔。

    另外翻看脑际的记忆不止是看看,就像入画融情,再度身入其境。

    当然视角不同,加上神志清醒,别有一番体味。

    初看就注意到了一路的艰辛,细看后总觉得有一种顾彼忌此之感。

    没头没脑的思绪一晃而过,赶不及细究就消失了,好在她也不急,有始有终看完再说。

    一度傻眼的她惊觉,原来次次重头再来的她压根谈不上满血,都是残血。

    没有意识到不对的自己,拖着“血量”不断减少的身体,顶着四面八方越来越强的压力,仍回回交出一般无二的答卷。

    只不过时间长了,消耗太过,路愈发的短,人也差点冻成冰棍。

    兜兜转转,过门而入千百遍,来回反复山依旧,但看新人成故人。

    总得来说她对那段山路熟得不能再熟了,以及从一个角度自己的“表演”也是精彩至极。

    可眼前的山门?

    每次都是粗粗瞟一眼,来来回回将脚下的石梯踩得干净得不得了,却把山门忽略个彻彻底底。

    “无作、无作,真如实相……”

    原玉微心下念叨起来。

    她初时一见朴素到极致的山门,也没多诧异,鉴于同样抱素怀朴的禅院,一脉相承再自然不过。

    隐入莽莽山林,和光辉明镜的冰川融为一体,佛意冰魂寸寸。

    眼神灼灼,她描摹起古朴到没有存在的山门心中,腾起了万般的猜测。

    简单粗暴来说,伊始是它和终了是剑网,其间都是自己。

    解析起佛门中缘法,原玉微再三揣度,修界常言道机缘巧合。那么是哪一处接下的缘,为何能巧合?

    她想着先合计一下循环往复的“轮回”中相同的地方,再萃取其中有何异乎寻常之处。

    可从头到尾这么一归拢,她有些莫名。

    怎么界定一切的开端和收场呢?

    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山门是起始,剑网是终结;可就里面的小世界而言:剑网才是最初,而山门恰恰是结束。

    至于她自己?

    凝瞩不转盯着闪耀着明光的枯藤,她如梦初觉:

    “哦,不对,所有的都是自己。”

    分什么前后始末,绕来绕去折腾那么久,所有的一切都源于自己。

    物如一,而人千变;天地无穷,道法自然;变在其中,随心由己。

    是自己见到那覆盖了一层冰霜晶莹的无作,望见了森冷凌厉的冰剑。

    望而生畏。

    与“软刀子”熬筋的可怕相比,这动“真刀真剑”的冰川冷血无情,无比真实的残酷。

    那种原本离你很近,美丽而脆弱的东西,突然露出尖牙,幽冷的寒光照在你的脖子上脑袋上。

    近在咫尺的杀机,超脱于现实的利刃,怎不让人胆寒。

    踟蹰不已时,脚下的雪是踩干净了,可心里的惧意只不过被强压了下去,藏了起来。

    负“重”前行而不自知,随着每一次的遇袭,每一次的心惊胆战都是为它蓄能。

    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内心深处无人察觉。

    面对危险产生犯怵的心理很正常,可修剑的信念强行让自己不能畏惧。

    脑子直接下达死命令让心拒绝,心抹去惊怕的想法让其消失。

    最终心里是没了恐惧的黑影。可不去正视问题本身,只轻率地抛开,真的能撇干净吗。

    白圭无玷的冰雪世界,多的一点,还能仍由其晕开吗?

    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

    于是乎,那一路所谓的后知后觉,真的是自己反应不过来,总是慢一步吗?

    还是心有犹疑,只是身体诚实的反应出来了而已。

    她不否认以自己那糟糕无比的状态,面对猝不及防的危机,免不了拖后腿。

    可拖后腿难道只有存在感很是明显,已经是“老朋友”的砭骨之痛吗?

    绝不止如此。

    不然为什么,自己在所谓的“幻境”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任何变化,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在内忧外侮的情境中,撑不住了的境地下,还能一遍遍完美的“重蹈覆辙”?

    要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余的地方恐怕不好说。

    余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得问问自己。

    什么反应不及时,这里面的反应包含了几方的反应?

    分明是按着自己的意图行事,可也太没长进了吧?

    熟还能生巧呢,反过来有所保留,将自己禁锢在一个舒适圈里,还能有什么变化?

    重复的可怕之处就在于重复。

    无知无觉的重复,以及心知肚明的反复。

    明明身体和外界都产生了变化,然自己如出一辙的行动,是听了谁的指挥?

    固步自封,害怕受到伤害,永远都是妥当保守。

    互为因果的自陷囹圄。

    多思多虑不是坏事,可一旦变了味走了形,轻则道途多艰,重则背道而驰。

    常言:吾道一以贯之。

    只靠表面的觉悟不够,需要发自内心的认同,身心如一,正心修身才是根本。

    犹如拨开云雾得见天日,原玉微感觉自己冻成一坨的身体好似融化了那么一点。

    她猛地将手中的雪团扔向半空的山门。

    被她翻来覆去捏得硬邦邦的雪石头,撞向被冰封住的无作二字。

    虽然她的力道不足,离山门的距离又不短,可雪块仍顺着主人的心意,冲向清光熠熠的枯藤。

    “砰。”

    冰雪相撞的声音,在寂然无声的秘境中如惊天雷鸣,震得她心重重一跳。

    明明看起来后劲不足的样子,逆行的雪石头只轻轻一碰,厚实的冰封竟然出现了裂缝。

    吓得原玉微连滚带爬躲到一边。

    手脚灵活不少,她瞅着裂缝越来越大的冰封,同步感受着自己不断融化温软的身体。

    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至于强撑着不要害怕的自己好像消散了,又好像在放开后和自己融为了一体。

    “果然最大的对手永远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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