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门歪道

    金絮知道常未央身上的矛盾感来自哪里了……女装大佬,那就不奇怪了。

    她抽出被慕长玉抓住的指尖,站在开得茂盛的桂花树下,伸手承接:“或许是山上气温低,这棵树的花期也比较晚。”

    细小的淡黄色花瓣被风吹落,在一片衰败的景致中,格外珍贵。

    慕长玉以为她想收集起来做香囊,再不济也做个手串,结果金大小姐笑眼弯弯道:“可以酿桂花蜜了。”

    慕长玉:不愧是她。

    他弯腰捻起一把尘土,指尖轻搓,发现有白色的硬质颗粒,验证自己的猜想后,少年弯唇笑道:

    “大小姐,是你吃花,还是花吃你,真的不好说。”

    他眸含戏谑:“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最滋补精怪了。”

    金絮被吓到了。

    她这人听劝,几乎是跳着离开了桂花树附近,躲到了慕长玉身后,下意识扯他衣袖:

    “还有救吗?”

    少年眼底也染了几分笑意,耸耸肩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

    他迈步往前,潇洒至极。

    金絮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又听慕长玉道:“西南虞氏,除了画符箓,炼傀儡,也修阵法。”

    “不知你听没听过,百花杀?”

    金絮点头,我编过。

    在书中的设定里,“百花杀”是一种聚魂阵,用来滋养已逝之人的魂魄,等养到一定程度,死人可以借用别人的身躯复活。

    说是百花,实则媒介是哪种花都可以,“百”是指次数,要想还魂,花开不行,得用白骨和血肉来当肥料,重复百次。

    百花杀,别称白骨冢。

    金絮只觉汗毛倒竖,牵衣袖的手抓得更紧了:“慕长玉,大白天能别说这些邪门歪道吗?”

    少年停下脚步,回眸看她。

    “那我晚上说?”

    金絮摇头:“不要。”

    阳光恰好透过树隙落在少年清寒的眉眼上,他笑道:

    “金大小姐,你现在牢牢抓着的,也是一个邪门歪道。”

    慕长玉嗤笑,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我是个什么东西吗?

    他扯回衣袖,滑出一张符箓贴在少女额前:“小僵尸,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金絮被定住了身形。

    她喊道:“你去哪里?”

    慕长玉竖指,从剑刃上划过,等雪白剑身沾满他的血后,他回眸,操控着长剑在少女周围画了个圈,作为结界。

    “待在里面,我的血会保护你。”

    他说完,足尖轻点,御剑迎风而起,只留下一个飒爽的背影。

    金絮吹了吹脑门上的符箓。

    狗东西,又不带她玩。

    *

    道观,后山。

    大概也有阵法加持,夜晚和白天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面貌。

    草木葱郁的山林卸下伪装,露出它的贫瘠和荒凉,唯独尸气不变,正如慕长玉所料,这里是一处乱坟岗。

    天一黑,见不得光的东西就肆意生长。他自幼习惯了,但金大小姐可受不住这些。

    慕长玉轻笑,他拨开枯草,找出藏在其中的阵眼,微微俯身,用修长的两根手指揭掉了聚阵的符箓。

    “画的不错,有点儿天赋。”慕长玉抬眼,看向坐在石碑上的红衣“女子”。

    常未央仍旧蒙着面,红黑色的道服袖袍宽大,和腰间系着的铜钱一起被风吹响。

    静谧的夜里响起一道突兀的笛声。

    只见常未央手握竹笛,贴近唇边,似乎想用灵力召唤百鬼夜行。

    这一术法,是由西南虞家的“赶尸”所衍生出来的。

    慕长玉扬手,把那张符箓飞向他:“常道长,不,十一师兄……”

    少年琥珀色的眼珠倒影着一轮月色,闲适道:“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没必要兵戎相见。”

    笛声戛然而止——

    常未央跃下石碑,揭开面纱,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他肤色苍白,像是死人,脖颈间画着黑色符文,喉结微微滚动,分明是男儿身。

    声音也不再伪装,透着沙哑:“慕师弟,你如何认出我的?”

    眼见他这副半人半鬼的样子,慕长玉轻嗤道:“师兄,不是我羊入虎口,是我想找你。”

    他不是猎物,而是猎手。

    少年收起了散漫,看着常未央在月色下有些灰白的眼珠,道:

    “说来也巧,我入门那年,正是师兄你叛逃出傀儡城那年。”

    师父照月白派了许多弟子去寻他这个叛徒,但都无功而返,于是寄希望于慕长玉身上。

    十一师兄是一把很好用的利刃,但折了就折了,照月白又亲手锻造出了慕长玉。

    相似的人总会惺惺相惜。

    常未央道:“你比我年轻时更出色。”

    慕长玉摆摆手:“过奖。”

    “既是同门,我就直说了,当年半妖一族被围剿,血流成河的往事,师兄应该还记得吧?”

    在叛逃之前,十一师兄是照月白身边最亲近的人,他手里也许有照月白作恶的证据。

    常未央明白了他的来意,反问道:“连师父都找不到我,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这里?”

    慕长玉挑了挑眉:“百晓生。”

    天下再大,也逃不过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百晓生那狗贼虽然一个也打不过,但却是情报头子。

    慕长玉没钱,但能打。

    他们两一起狼狈为奸,可不就尽知天下事嘛。

    常未央笑了起来,笑声诡异:“难怪你会带着“通玉凤髓体”自投罗网,我原以为你是被那群正道修士追得走投无路,没想到你是冲我来的。”

    见金絮的第一眼,常未央就认出了她额间似凤尾的花钿。

    这样一具躯体,拿来做容器最好不过。

    他想复活一位故人,不惜用“百花杀”聚魂,但一直没等到合适的容器。

    如今东风送到,常未央也不再藏着掖着,直言道:“师弟,你想知道半妖一族和照月白之间的事,我想要通玉凤髓体,这是一桩很公平的交易。”

    常未央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哪知慕长玉变卦道:“什么交易?”

    “你想要金大小姐?用她来复活你的旧情人?”慕长玉笑着摇摇头:“这不行。”

    少年唇边的笑渐渐变凉:“师兄,她不是筹码,别拿她来跟我谈生意。”

    常未央又握紧了竹笛,眼神阴鸷:“慕师弟,你是从傀儡城的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不会动了心,喜欢她吧?”

    山风拂过,少年人静默不语。

    常未央放肆笑道:“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动情是大忌,一不小心就伤身要命。你应该和我一样,入傀儡城的第一天,就被师父教导——”

    越是喜欢什么,就越该杀掉什么。

    任何可能牵动他们情绪的人,任何会成为软肋的东西,都是要亲手毁掉的。

    傀儡城的人,可以是冷冰冰的刀剑,照月白指哪打哪,也可以是没有心的傀儡,被照月白掌控在手心,他们可以犯错,唯独不该有情。

    常未央灰白的眼珠落下一滴血泪:“师弟啊,我看似逃出了傀儡城,却又一生都被困在那座孤城里。”

    那座城毁掉的,是他好好爱一个人的能力。

    是他如何悔恨,也不能挽回的故人。

    慕长玉垂眼,轻轻叹息一声。

    “师父真是毁人不倦,师兄你是如此,我有个叫虞兮辰的师弟也是如此,被照明白教得失去自我。”

    “我就不一样了,”慕长玉扯了扯唇角,嘲讽道:“我这个人比较有反骨,别人越是教我做事,想打压控制我,我越是不听话。”

    大不了就是死。

    根本不怕。

    照月白也好,心魔也罢,都不能做他的主。

    慕长玉只做他愿意做的事。

    “你小子……”常未央笑容苦涩,别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慕长玉却是见了棺材还能往里躺的那种人。

    “难怪你敢与天下修士为敌。”常未央对慕长玉带着金絮出逃的事也有所耳闻,话语间多了几分欣赏:“一个男人,要能护得住自己的女人。”

    “别这么说。”慕长玉皱眉,显然是不敢苟同:“金大小姐是她自己的,我护着她,不是因为我是男人,是因为我是一个正常人。”

    修真界现在疯子太多了,于是像他这么疯的,被衬得也有点正常了。

    “师兄,别再执着了。”慕长玉凝着他的眼睛道:“你可以扮成常道长的模样,把自己活成她的样子,苦守着荒芜的道观,和那棵沾满血腥的桂树……”

    他顿了顿:“但你不可能救活一个想死之人,也不可能赎清过去的罪孽,快十年了,你让她走吧。”

    把她的名字还给她。

    把她还给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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