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宗篇1

    “哎呀。”

    月色清润,金絮把埋在雪地里的脸抬起来,细小的雪花落在她泛红的鼻尖上,可怜又可爱。

    “想我有金刚不坏之身,竟然还会摔倒,我不服气。”

    她撑着手爬起来,踢了一脚山路上的碎石,问肩上的小猫:“告诉他了吗?我还活着。”

    阿银点头,他早就给慕长玉传音,说人没死,好阻止他入魔。

    那少年之所以临门一脚没有发疯,一半是因为山鬼花钱,一半是因为传音。

    天知道他现在的嘴角有多难压。

    但为了配合照月白,不让他去找金絮麻烦,慕长玉还是装作一副刚死了老婆的鳏夫样。

    阿银又道:“他还嘱托我,送你走,你怎么想?”

    金絮甩了甩垂在颈侧的发带,潇洒霸气道:“当然是杀回去,”救我的意中人。

    她觉得自己现在强的可怕。

    阿银:“……”

    金絮继续往前奔跑:“你不明白,若不把照月白打服,慕长玉永远会有危险。”

    逃避,是下下策。

    她现在皮糙肉厚,就算打不赢,也能挡在前面,替他承伤。

    挨打是很疼的,但终归死不了,也能靠挨打变强。

    金絮隐约发现,她受的伤越重,下次再受同样的伤,就愈合得极快。

    比如刚才,她被石子划破的小腿,只疼了一下,伤痕就不见了。

    如果说慕长玉是身手敏捷的输出型刺客,她就是血条贼厚的辅助。

    他们野辅联动,天下无敌。

    金絮兴高采烈,莫名就燃了起来。

    ……

    山门前,百晓生已经力竭。

    他不仅要防守傀儡的进攻,以一敌多,还要护着趴在他背后的冤种。

    林远兮果然实诚,说打不过就真的一个也打不过,还被傀儡一拳砸晕,昏死过去。

    百晓生:“……”

    想骂人是怎么回事?

    他一手护着身后的人,一手抹去颊边的血,正欲施用邪术,燃烧己身寿命增加灵力,这是半妖一族逃命的绝招,不得已不会用。

    “铿锵”一声,有柄冷硬的刻花长刀从远处飞来,挡下了傀儡劈向百晓生的一剑。

    他眨了眨沾血的长睫,只见前不久遇见的,戴帷帽的红衣少女飞身而至,收回长刀,挡在他身前。

    听林远兮说,她好像叫虞姑娘。

    虞归晚又一刀斩碎傀儡们扔过来的火把,溅起火星点点。

    趴在百晓生背后的青年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道:“你不是一个也打不过吗?”

    “骗你的。”虞归晚抬脚横踢,躲过一次杀招后又旋身而起,反手挽刀花,击退了试图刺向林远兮背后的剑。

    “记住了,你欠我一条命。”她话音将落,抬手把百晓生一推,把他们送出了包围圈。

    少女的面貌隐在帷帽里,长至腰际的麻花辫随她起落,划出凌厉的弧度。

    林远兮瞪大眼睛,莫名心动。

    他扶着百晓生往里退,却见红衣青年神色凝重,他盯着月色下那抹红影,仿佛在找故人的影子。

    “你不会也心动了吧?”林远兮一边拿着树枝乱晃,一边往后躲追来的,断胳膊断腿的傀儡。

    “动你个头。”

    百晓生很少说脏话,怒道:“死小子,你运气真好。”

    他累死累活的时候他昏倒,救兵来了他又知道醒了,要不是百晓生能看穿林远兮没心眼,真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林远兮还觉得是夸他:“当然。”

    *

    慕长玉被迫听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开头是妹妹跟哥哥说:“你一定会成为人人敬仰的剑仙。”

    故事的最后是:“哥哥,当剑仙太累了,你好好活下去。”

    故事由照月白讲述,却是以照雪青的视角展开,大概可以概括为:体弱多病的我却是武学奇才。

    练武没意思,修个仙吧。

    拜入宗门了。

    随心宗是什么破名字。

    每天摸鱼,干饭,夜里偷偷修炼,加出去玩,顺便做点好人好事。

    他们为什么要叫我“簪花侠”?

    咦,宗门里的八卦怎么这么多?不务正业的我选择白天睡觉。

    那个传说中的师祖怎么从未现身?我的师父怎么如此暴躁又贪财?暗恋的师兄好像有了喜欢的人,还是他单方面舔别人。

    唉……果然是我想的那样——

    整个宗门,就是神隐的师祖,暴躁的掌门,恋爱脑的师兄,和靠谱的我。

    如此资质,一群歪瓜裂枣(除我哥以外),难怪在六大宗门里排名倒数。

    还好有亲哥在,我心安理得当个小废物,跟在他身后捡捡经验刷刷怪。

    混日子我最拿手啊。

    多活一天是一天咯……

    ——《雪青日记》

    照月白卷平泛黄的书页,上面是妹妹的亲笔,全称是“亲妈都认不出的笔迹”,他也花了好多年,才研究透彻。

    记忆里的妹妹虽然整日生病吃药,却都是笑脸迎人,而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她所写的那么诙谐幽默。

    她向来对苦难只字不提。

    三十多年前,他们是被迫修行的,原因是家里放弃了妹妹的病。

    照月白喜欢戴手套,是他断过一截小拇指,为了给妹妹偷药断的。

    那一年,十五六岁的少年违抗父命,叛出家族,背着奄奄一息的小妹妹寻仙问道,只为能替她续命。

    照雪青比他小六岁,出生在家族日渐式微的时候,她的出生并不被人喜欢,因为是以母亲的死亡为代价。

    整个家族,只有做哥哥的真心期待过她的降临,失去母亲的兄妹俩相依为命。

    他们拜了无数山门。

    但正道之中,只有随心宗肯收留他们,还是看中了妹妹的天赋。

    谁能想到,病秧子也是修炼天才?

    那把瘦弱的,支离破碎的病骨,却也是骨骼清奇的灵体。

    而随心宗,愿意投入成本培养,也不怕她突然死了一场空。

    照月白是附带收的,在妹妹的天赋下,他显得格外平庸。

    正因为知晓自己的平凡,他一刻也没有松懈,后来的十年里,他是去藏书阁最勤的弟子,也是起的比鸡早的修炼卷王。

    是后生口中最厉害的二师兄。

    随心宗这一任掌门是飞鸿道人,飞鸿飞虹,大概是喜欢雨后天青时的彩虹,照飞鸿给徒弟们起名也如此。

    冠“照”氏姓,再挑个颜色。

    一般以徒弟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为准,十分之随意。

    大徒弟照墨白,家世显赫却性情温和,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很招女弟子喜欢。

    二徒弟照月白,责任心强,宗门里的琐事基本都归他管,人也爱卷,还要带宗门一起卷。

    三徒弟照竹青,是个性格清冷的女子,比较沉默寡言,但有事人家是真上,半点不虚。

    四徒弟照朱砂,人如其名喜欢红裳,也只有她对师父起的名字很有意见,且耿耿于怀“照猪杀”许多年。

    小徒弟照雪青,麻烦精一个。

    在宗门里,她的病养好不少,人也养得唇红齿白,只是寿命仍然堪忧,需得一段机缘才有转机。

    师兄师姐们都很照顾她。

    小师妹也很会照顾自己,跟着出去历练总穿得漂漂亮亮,紫色的衣裳上绣艳丽的花,不管晴天雨天都要打伞,娇气又怕疼。

    大伙一起历练时,她一般是气氛组。

    照雪青也很有自知之明,跟同门说:“打怪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死,所以能带我吗?”

    “求求你们了。”

    其余众人:“……也不是不行。”

    照雪青莞尔一笑,明媚又张扬,《混子的自我修养》她早就驾轻就熟,虽然没啥用,但也没拖过后腿。

    更多的时候她很安静,要么是在白天睡觉,要么在猛猛炫饭。

    照朱砂不明白一个人怎么有那么多觉要睡,直到许多年以后,她看到小师妹拆下伞柄,那根平平无奇的伞棍,在注入灵力后变幻成了一杆银枪。

    枪头簪了一小朵红梅,是雪白之上唯一的艳色,也是“簪花侠”的贴身灵器。

    照朱砂摔倒在血泊中,看着这个护在她身前的姑娘,心碎成一地。

    原来她喜欢的大侠,是女扮男装。

    大侠救她,无关风月,全是师门里过命的交情。

    照朱砂有些气恼,但又很快劝好了自己,虽然不能结成道侣,但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她更喜欢了。

    可惜宗门的劫难迫在眉睫,没功夫谈情说爱,如果她们能活着走出去,她一定要告诉她:你很好。

    特别特别好。

    那是世间最纯粹的欣赏,不掺杂任何其他。

    “师姐,去搬救兵。”照雪青一改平日懒散的调子,同御剑术练得最好的朱砂说:“这里我拦着,你快走。”

    她认真的时候格外叫人信服,照朱砂没有迟疑,魔修来犯,气势汹汹,随心宗人单力薄,必须要到其他宗门求援。

    她点燃怀中的急救烟花,试图通风报信,却发现这至关重要的东西竟然点不燃。

    而宗门里管采买的,是高岭之花三师姐,照竹青。

    到这一刻,朱砂终于肯相信,门派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是因为有魔修潜伏的内应。

    内应在他们身边十来年,只为今日。

    头顶的日光明亮,朱砂却觉得遍体生寒,她御剑而上,回眸看了一眼浴血奋战的小师妹。

    少女手持长枪的模样和“簪花侠”重合,飒爽利落,有男子都不及的洒脱。

    为了掩护朱砂逃走,她还分出心神为朱砂结了一个守护印,那道灵气汹涌磅礴,竟比她们的师父还浑厚几分。

    朱砂感动地快哭了。

    她之前还骂研究结印的师妹不务正业,花里胡哨。

    如今谁用谁知道。

    朱砂拼尽全力御剑,速度之快如流星飒沓,这是她十来年里,为了一下课就能去食堂抢饭,而练出来的本事。

    她一直以为,照雪青和她一样摆烂,结果人家早就名扬天下。

    小师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在旁人眼中,她不吃药的时候,真的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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