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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麾帐会谈

    “薛先生这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话可问我?”一路上,那风姿飒爽的倜傥少年骑着赤血焰马,与那竹笠幔纱白袍男子聊道。

    也只听到那纱内男子清浅的鼻息,儒雅温润的笑道:“正如大人也曾没问过我什么一样,您不说,我就不问。”

    “嘿,薛先生就有趣,仿佛薛先生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心里跟明镜似的,无需望闻问切,就已然洞悉一切。”那走马上的男子望着身旁这位不动如山的白衣少年继续说道,“讲真,和你认识了这么几个月下来,实在太多事要干,都没来得及好好了解你,和你好好说过话,你看我们这就跟兄弟似的,仿佛一合到一起,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成了一片,像是着了什么魔力似的,也没什么不自在。”

    “是呀,我和大人自打相遇,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觉着大人无论何种神威都无比亲切。”

    “诶,薛先生,你看既然我们都这么熟了,那……我可不可以冒昧的问问你……呃——不过也没什么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当之前你说的,我曾没问过你什么也行,因为我这人嘛,这心呀比较好奇,看你这么深不可测的着实吸引我,不过你那句话说得好呀,你不说,你就当我没问过,可以吗?”

    “嗯,可以。您这……有点像我一位故人,不过她是一位坚强善良的奇女子,是我一位故主的妻子,活泼的时候,也喜欢问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对这个世界抱有疑惑和看法,总能把我曾经的主人逗得忘记一切烦恼,可以说是那位主人的忘忧草,也是主人的开心果……”

    虽然看不出这先生的面容,但听闻这声音略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显然他像是跳进了回忆,也没在说什么了,不过也听来奇怪,竟说此刻面前的这位堂堂男子汉,竟能让他想起以前的一位活泼天真的主母,这,这搁谁,谁不觉得后背发麻,捂出一身冷汗来。

    那位骑着马的先生似乎察觉道些什么似的往他这边看了过来,就算是透过那层白白的飘纱,都觉着那看过来的是一双炙热的目光,许是看到大人有点尴尬无措,不知如何回应,那温润公子这才笑答道:“大人可是觉得有些唐突了,是在下失礼了。”

    虽然魔间血总感觉有些怪异,但还是不失礼貌的笑着点点头示意没事,还应和着道:“看来这已久的主母对先生意义非凡呀。”

    “是呀,主人去得早,临走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护着她的,谁曾想还是与她走散了,都怪我太没用了……”本来那个魔间血大人也只是随口应付,毕竟涉及的往事能说出来已是不便,更何况这听上来既有些悲伤的,这其间关系还感觉有些复杂水深,莫名有些八卦。

    但面对着这位沉稳淡漠,又为他出过不少计谋的先生,这魔间血也不便太做多少深究了,没想到平时永远都只是作为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他们插科打诨的门客先生这次竟这么顺心的满足他的八卦心理,他都不知道这是对方出于对他的敬意,硬撑的面皮说出来的呢,还是真心想与他吐露这些心声的,毕竟之前刻意查探,也没查探个所以然来。

    “那……那先生现在可是在找她?可有什么头绪线索,还是说已经找着了啊?”

    “嗯,算是吧——”

    “呃——算是找着了?这……”

    “可惜时隔多年,世事变迁,她被奸人所害,如今早已不认识我了……也忘记了……曾经……所有的人和事……”那翩翩白衣先生轻描淡写的诉说着,即使隔着一层幔纱绸缎,旁人也能知道那里面的先生眼里的清冷与苍凉的心酸。

    “薛先生……没事的。”面对这么个大男人边骑着马边在大街上戚戚沥沥的说着往事,魔间血只得忙安慰道,“好在这么多年她还活着,好在你现在也找着了她,你现在还能好好保护她,尚且可以补偿,为时也是不晚。”

    听着那男人低沉隐忍的哭声,就像深海里孤独的鲸鱼在高歌独唱,更何况还戴着顶斗笠幔纱帽,即使在哭,若不是隔得这么近,还真是无人知道。

    魔间血看着平时一声不吭,再多困难独当一面都不在话下的薛先生就这个眼泪决堤一样的哭了,想必是忍了很久了吧,想必很想找人诉说一二吧,魔间血也想起了自己的故人,这乱世之中,人又当真能独善其身,谁又安能完卵独活呢,不由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大人……”很快那个男人哽咽不过半刻,就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擦干了纱里泪目的面庞,平复了一下心情,语气恢复如常,像是没事人似的顿了顿半刻道,“真是抱歉,是在下失态了。”

    “无碍,谁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乱世当局,一天不平,这种事就一刻不会停息。”魔间血叹了口气,笑着对他说道,“哎——谁叫是我害你想起的呢,这个我能理解。”

    “多谢大人理解。”

    “嗯,好多了吧。”

    “嗯。”那男子紧拽着马上的鞍绳十分不自在的回答道,又四处看了看山下沿途街道的景致道,“大人看,林、卢两家营地到了,看来他们的确与其他人不同啊。”

    “是呀~~~比起那百家仙道世家,他们定在这最远,但既不显得太过离群,又不太过合群,能给我们看来一副舒适感,可算不是那般武汉子莽夫能比得了的。”

    “真一副小桥流水人家的温暖画面。”

    “嗯,就是没有桥了。”魔间血与薛先生相视一笑的调笑道。

    “报——林参谋、卢将军魔宗的督魔大人和其门中薛军师已在门外下马落定。”

    “就只来了督魔大人和薛军师?”

    “是的,林参谋。”

    “好好好,老林啊,走,我们去接他们进来。”

    “嗯,好——”

    “不必麻烦林参谋和卢将军两位前辈了——”正当会客厅前两位转身向门外迎去,空中转来这么一声,随后一黑一白两位就一动不动立在他们正要走出去的门口,那魔间血走上前四处打量了一下他们军营简洁的陈设道,“传闻主掌西南大军的林、卢两家世代友好得犹如一家,如今看来传闻属实呀——”

    “呵~~~督魔大人年纪轻轻就有这么通灵的百晓能力,看来对付魔尊的手段也是够有一手的吧。”

    “嗯,这话可还一点都不夸张,我很是喜欢。”

    “来,督魔大人、薛军师请坐,喝茶。”

    大家客套之后,纷纷坐下,魔间血喝了口茶道:“卢老将军和林参谋长,今儿邀我前来喝茶聊天一叙,怕不是简简单单想贿赂我点什么吧。”

    “大人说笑了,听闻督魔大人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鬼马奇才,难道就没猜出个所以然来。”卢老将军谈笑道。

    “嘿——卢老将军还真是一套一套的给我搭好架子,让我下不来台是吧。”魔间血调侃道。

    “呵呵呵~~~既然能好好的谈笑谈笑,又为何非要生拉硬拽,落了气氛呢?”卢将军眯眼笑着回答道。

    “呵~~~还是卢老先生识趣好玩,那晚辈就依卢老将军所言,姑且让我来算一算,看看卢老将军和林参谋所谓何事。”魔间血故作玄虚的闭着眼,手指占卜,嘴里默念着什么,然后笑道,“哟,此卦一出,不知是不是二位所想啊?”

    “那倒要看看大人是如何一卦了?”

    “卢老将军初来乍到,不辞辛劳,诚邀晚辈前来一叙,实为私事,亦有公因。”

    “那不知大人所说私事为何,可否详明。”

    “卢老将军这一路前来可否听到过米将军麾下刚克柔?”

    “以刚克柔?无坚不摧,侵略如火,以一敌百,传闻还都是女将,人魔混杂,各施其长,且都打着除邪盟的旗号?直至今日有望破除朝晖使的琉璃镜,再破九黎狐。”

    “哼~~~卢老将军获取消息也很有一手嘛,灵通啊,那……明白人之间可不说明白话了,成吗?”魔间血满意的笑道。

    “那……那泓儿……就……就在刚克柔里?”卢将军哽咽了一下说道。

    “不错,卢大小姐正是这刚克柔现任淬火金,可是整个女兵团之首呢,怎么样,我够器重她吧!且其他卢家女将也都在其中,将军只管放心,目前都没有伤亡,卢老可还满意?”

    “真金不怕火炼……除去姓名……戴上面具……的死士——”

    “怎么,上了战场可都是死士,活下来的功名双丰收,若是死了,不就是死士一个,只有身后事了?”

    “呵——是呀,还是督魔大人看得通透——”卢老将军虽久经沙场,但还是承受不了身为人父,为儿女堪忧的愁绪,沉沦了半晌,才慢慢恢复过来又道,“那……那……雪儿呢?”

    “卢二小姐啊?难道卢老没听说过什么挂耳风?”

    “这个,我只想亲自听大人如何说。”

    “如何说嘛?就是我的私人医师,位列药门密姬主事。”

    “那……大人,那些谣言……”

    “谣言止于智者,总之现在,素雪姑娘是不能出来见您,也不知何时可以见您。”

    “难道这连大人都不知道归期几何?”

    “可以早,也可以晚,关键是……”督魔大人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看她能不能办到。”

    “办……”

    “将军,这事儿我也不能和您说。”

    “那……那希望大人能让小女安然回到我身边。”

    “如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定将卢二小姐完璧归赵。”

    “意外?”

    “将军可是忘了,这可是战时,不确定因素太多,每个生命都可以牺牲,随时都可能结束,特别是前线的,天命难违,更不由人,岂是我能说了算的,再说卢二小姐之前也可是战线上救死扶伤的军医,可不比其他医生好当呀。”

    “哼,是呀,督魔说得对,军家女儿嘛,若是这个意外,我自然怨不得督魔——”

    “哎——军家女儿呀,就一句军家儿女啊,命运就似乎被定住了似的。”魔间血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暗暗怜其哀悯,叹其不公,但也是无可奈何呀。又见刚才一脸和蔼的老人家低迷了心绪,便说道,“放心吧,卢老将军,我请您女儿过来是为我自己的私事,若当真有什么意外,那么她也会在我之后,不过您的那位大女儿,我可不敢这般保证了。”

    “嗯,大人能这么说,我也知足了。”卢老将军满布愁云的强颜一笑的说道,又转向一旁默默担忧他的林参谋,又对魔间血问道,“承蒙督魔大人如此坦诚,我这悬着的心就已放下去一半了,不过大人也可否告知一下林参谋的事?”

    “林参谋?”说了大半天了,魔间血才把目光转移到一旁比较沉默一点的林参谋长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林参谋?林参谋,像是有什么心事啊?不知是我也一不小心把您的女儿也一起劫走了,还是……”

    “不是,不是。”林参谋有些沧桑的摇头答道,“我有一女儿,叫林楚姿,她是个半魔小姑娘,约莫和大人差不多大,性情也与大人相差无几,大人……这是没听说过吗?”林透老爷看着面前的少年清澈的眸子,透亮空明,不似之前那个胸有成竹,一看便知的样子,失望,有些忐忑的问道。

    “林——楚——姿……嘶——林楚姿?”大人皱着眉头念叨着,“姓林——的?”摸了一下鼻子看了看旁边端坐如松的薛先生,示意他有没有听说过的自言自语道,“看来您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儿人。”

    大人犯难的又看向林参谋道,“您……确定您女儿在我这儿,我这营地成千上万数不清啊,而且就算是魔宗方的魔众,也有可能在掌凤仙大人麾下呀,要不找机会帮您问问。”

    “不,阿楚说过,她是大人营下的密姬,叫林楚姿的密姬。”

    “密姬——可说了哪个门的密姬,比如说像卢二小姐一样的药门密姬,还是…”

    “嗯……没听说过,不过她……的确精通药理——可她好像说过……她,她这回回营是要……行兵打仗的……我,我不清楚。”

    “嗷,精通药理,又可行兵打仗?嗯,听起来确实像是个能人异士,不过这样的半魔女子近年来可是出了不少,不过多是派去侦查情报或是游击或是正面冲锋了吧。”

    “是,是这样啊……大人可当真没听说过……林楚姿?”

    “这也太人性化了,你看我们哪个的名字像这种文绉绉,有寓意的?”

    “那大人也不会知道把她调去了哪里了……”

    “要不……你可有她面容,或者特征说说,比如:那是哪类魔族的?”

    “她娘是翼族的雉鸟翼族的,不过那时为了不被人瞩目便收起了翼骨羽服,形似人无意。就连小女,许是遭遇如此,便生性警惕敏感,也收敛锋芒从未曾让我们看到过……”

    “雉鸟~~~”督魔大人玩味的念叨道,把玩着执掌掌心中的两颗圆润玉石的说道,“想不通啊,参谋令爱算上今年也不过二十年吧,就能自如藏匿羽翼,了不得啊,实在是了不得!”

    “大人意思是……”面对魔间血别有深意的赞叹,一旁的卢老将军疑惑提醒道。

    “诶呀,我的意思是我们魔族百万年进化史中,也从未出现过如此奇女子,短短二十年修行便可当我们成百上千年修习调整,可以可以呀——”

    “你是说……阿楚不可能在二十年,甚至更短的时间有这般神力自如的收缩羽翼。却从未被发现?”

    “不知道,不知道啊。”督魔大人摇了摇头道,“您这个事儿,确实是没办法帮您了。”督魔大人携薛先生起身伸着懒腰道。

    “大人慢着!”见着这位纨绔大人放下茶杯要转身离开了,林老连忙站起身叫住道,“我,我有她的照片,模样是有的!”

    “好的,有她模样就好了,这么个奇女子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竟不知,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这个帮我会尽量帮衬帮衬了,不过她既然已经被派出去了,见不见得到还不好说呢。”

    “嗯,那林某在此就多谢有大人相助了——”

    “前辈就别多理了,免不得又有人说我傲慢不逊,目无尊长了吧——”

    “你……你这样……就很像我女儿阿楚……”

    “呃——是,是嘛?”魔间血后背一股热气冲上来,不自在的想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有薛先生,然后就是林参谋,我咋搁谁像谁呢这是——”又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道,“呵呵~~~怕是林老太想念自己的女儿了吧。”

    “抱歉了,督魔大人,确实有点唐突了。”

    “能理解,能理解。”

    “卢老将军、林参谋,还有督魔大人和薛先生晚餐已备好,请上桌。”一个士兵模样的女子端正的走进会客厅门边站着微笑这说道。

    “对对对,督魔大人真是抱歉,本想边吃边说的,不想这边刚来,有些不熟悉,准备的太久了,实在是怠慢了。”

    “我说二位请我们前来一叙,不想还有吃的,好极了。”

    “那大人请吧,这儿可备了些新鲜的血牛之血,肉鸽之肉还有些当地的菜肴,据说……”

    “哦豁!据说都是我魔间血的最爱?”朗朗少年明媚如初的呵呵大笑道,“将军、参谋有心了。”礼毕,就跳坐在桌椅上看着这七分熟的血肉道,“是该好好补补血了,毕竟也没几餐好吃好喝了。”

    薛先生为他递了碗热腾腾的半凝结成块的血花,就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喝着汤水,卢、林二老也看着这孩子气的少年,和蔼的笑了笑坐下来一起边吃又边谈论了些人魔合作的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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