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棠喝了药睡下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明知道华棠是在熬日子，却还是希望她能熬得久一点。

    宫里的御医不必说了，他们本来就是奉命来给谢少夫人诊病，她要是宴会当夜就死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昨夜里来了很多人，就连国公爷也在外间站了一刻钟，问了几句华棠的情况，谢辰穆更是守了后半夜，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夸赞他有情有义。

    没人知道，他和蓁蓁温存的前半夜。

    许是夜里睡多了，又或许是马上就要长眠于世，此刻回光返照，华棠今日倒是有了两分精神。

    顾家离不得主母，顾夫人早早的回去了，只剩下蓁蓁和几个下人在陪着华棠。蓁蓁坐在一旁绣花，从华棠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秀美的侧脸，甜白的颈子。

    臻首娥眉，一动一静都是美的，像是一幅仕女图，只可惜，不速之客打搅了画上的仕女。

    “嫂嫂，我今日来看看你，昨夜担心了你一整夜，只可惜母亲怕我打扰到你，今日才许我来看你，嫂嫂勿怪。”

    一个俏丽的姑娘坐到榻边，皮肤细腻光滑，还敷了一层珍珠粉，双目清润，哪有担心了一整夜的样子，对比旁边皎若梨花但是眼下青黑的蓁蓁，说真谁假一目了然。

    谢云霓。

    蓁蓁在心底翻来覆去的念着这个名字。

    谢家的掌上明珠，谢辰穆的亲妹妹。

    妹妹？

    她几乎要冷笑出声，哪家的亲妹妹会嫉妒嫂嫂，会给侄女下药。

    她看着华棠和云霓言笑晏晏的模样，突然觉得华棠有些可怜。

    丈夫不爱她，婆母磋磨她，生母生父得知她重病的第一时间不是求医问药，而是带着小辈过来让她选继室人选。

    儿子女儿过几年会忘了她，被丈夫的妾室笼络过去。真心相待的小姑会给她的女儿下毒。

    真可怜啊，她这一辈子金奴玉婢前呼后拥，却当了一辈子的糊涂鬼。

    谢云霓也在暗暗打量顾蓁蓁。

    她从母亲那里听说哥哥的人选还是顾家的姑娘，虽然她知道其中门道，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怎么，他哥哥的妻子只能在顾家几个女孩子里选么？

    哥哥传出才名之后，无论是谁家的宴席，总有小姐妹讨好她，捧着她，那时候她春风得意，却也在心里比较，哥哥怎么会看上这些庸脂俗粉。

    却没想到哥哥最后娶了最俗气的顾华棠。

    她闹过，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好在顾华棠还有几分眼力见，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她也愿意给这个嫂嫂几分面子，只是后来，哥哥没有妾室，阖府上下看着他们两个举案齐眉。

    她的哥哥，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能只守着一个满口世俗经济的顾华棠。

    好不容易顾华棠自己要强，不管自己的身子，甚至因为小气在公主府上气的吐血了，哥哥的继室还是顾家的人，顾华棠的亲妹妹。

    还是不如她嫁妆丰厚的顾蓁蓁，一个庶女，她快要气死了，顾家的三个姑娘，一个抢她姻缘，两个轮流着抢她亲哥哥。

    怎么，顾家偏要和谢家过不去么？

    华棠只当做看不到两个人之间的较量，这国公府里，云霓已经算得上天真可爱的了，如果蓁蓁连她都对付不了，何必重来这一世，重新当谢家的少夫人。

    云霓天真浪漫，性子活泼，看了嫂嫂自然不愿意多待，屋子里不通气，一股药味儿久久不散，她觉得腻歪，再加上顾蓁蓁在这里，她坐不住。

    “去和小厨房说一声，我想吃栗子糕了。”

    华棠难得想吃什么，身边的侍女欢天喜地的下去了。

    蓁蓁把她扶起来，让她靠着软枕坐一会儿。

    “姐姐，”蓁蓁把她而变得碎发整理干净，“姐夫昨日寻我说了些知心话，”蓁蓁脸上红潮更甚，面若桃花，含羞带怯，“谢郎和我说姐姐木讷无趣，又一心扑在管家权上，对自己的孩子都不上心。”

    “又不像我，聪明美貌，能和他吟诗作对，连阿芸都更喜欢我这个小姨呢。”不知想到了什么，蓁蓁脸上笑意更甚，微微侧身漏出身上的玉佩，“我和谢郎早已相识，”她葱白的手指在玉佩上面打转，“只可惜我人微言轻，不如姐姐是正室嫡出，谢郎只好退而求其次娶了姐姐，但是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我。”

    “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还有姐姐的一双儿女，可都是我的了，阿芸我会替她寻个好人家，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只是谢荣，这府里的一切都是我儿子的，他若是听话我可以放他一马。”

    “姐姐啊，你就在下面看着我的好日子吧。”

    华棠脸上一片空白，蓁蓁以为是她受刺激太大一时回不过神来，只有华棠自己知道，她是太震惊了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快，吐血。】

    华棠咬破舌尖，就像在公主府一样，一口鲜血吐出。左手拉着她，“蓁蓁，你，你......”

    但是蓁蓁没有避开，脸上还是甜蜜的笑容，她也没有叫人，一点点把华棠嘴角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拿起被子死死蒙住了她。

    蓁蓁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较弱女子，手上没有多少力气，但是华棠重病，虚弱无力，没有侍女帮忙，连走几步路都做不到。

    蓁蓁感受到手下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才松开手，才把被子拉下来，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她甚至都不敢确定华棠死了没有。

    姐姐，你上辈子算计我，害得我孤苦一生，这辈子我害死了你，若你地下有知，化为厉鬼记得来找我啊。

    只是蓁蓁还是湿了面庞，十几年相知相伴，二十几年憎恨埋怨，如今，竟都算不得数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电流涌过，华棠才不得不睁开双眼。

    【没办法，你重度昏迷，只能用这种方式刺激你，让你醒过来，快，你的最后一幕来了。】

    蓁蓁毕竟是第一次，华棠只是窒息昏迷了过去，她只觉得脑袋涨涨的疼，一群人在哭，坐在她身边的是她父母。

    母亲看她醒来连忙叫御医进来，华棠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父亲凑近她。

    “华棠，你想说些什么？”

    “蓁蓁，蓁蓁害我。”

    “华棠，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你放心，蓁蓁会照顾好两个孩子的。”他脸上一片悲痛，但是却死死按着华棠，眼里一片冷漠。

    “蓁蓁快过来，给你大姐姐磕头，送她最后一程，你们姐妹从小就要好。”

    一身白衣的顾蓁蓁走上前来，不施脂粉不佩钗环，体态风流，身姿婀娜，她身后的是同样一身白衣的谢辰穆，还有被奶娘抱着的两个孩子。

    “姐姐，”蓁蓁恸哭出声，一时间在场众人无不为之流泪。

    这一哭是哭我们姐妹昔日情分，若不是你，我怎会只能嫁给谢辰穆，你又为他择了王家旁支女用来制约我，让我不得婆母欢心，不被公爹看重。

    我本已有良人，虽不如谢家富贵，但是温柔体贴不知比谢辰穆强了几百倍。

    此后种种，前因在你，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送她们下去见你。

    华棠还要在说什么，但是父亲牢牢扣住她的肩膀，一时之间竟然挣扎不动。

    【脱离倒计时，10、9、8、7......】

    华棠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耳边是哭喊声，有人再叫她的名字，还有人在哭，她的灵魂感觉轻飘飘的，像一片云一样。

    “系统，怎么回事？小说里明明没有最后一部分的。”

    【苏语，恭喜你这一次的任务圆满完成，你不用被抹杀了。顾蓁蓁和谢辰穆都是活生生的人，作者创造了他们，却并不能完全控制他们。】

    系统现在是拟人形态，银灰色的眼中闪过无数字符，只一眼，便让人觉得头晕目眩。只是这张脸，苏语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

    【顾华棠因为某种原因在第二世提前死掉了，甚至没来得及安排一切。】

    顾华棠的安排就是坑自己的亲妹妹，有个年龄小的继室，却又有个母亲娘家后辈的贵妾，还有个红袖添香的美人儿，顾华棠这一手真的是把谢辰穆后院的人都齐全了。

    上一世，顾蓁蓁在这样的环境下撑了二十年，自己意外流产，谢芸被下了药，之后不良于行，谢荣又亲近王夫人和谢辰穆院子里的贵妾。

    这样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而且她逃不掉。

    “顾蓁蓁在恨顾华棠，恨所有人。”

    系统很快算出了得分，很高了，但是因为前两个世界实在是太差劲，所以现在苏语只能算得上是收支平衡。

    【苏语，】系统的声音一板一眼的，他和苏语齐平，认真的看着她，【你有对男主动心么？】

    系统带过来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有的野心勃勃，有的冷漠无情，但是无一例外，都折在了任务中。

    人类喜欢上异端，位高者低头，桀骜者温柔。

    他们才智出众，却偏偏毁在了情字上，他们比苏语更出色，但是唯有一点，他们比不过苏语。苏语永远清醒，她能分清小说和现实，从不会为了剧情人物有多余的感情。

    谢家富贵至极，烈火烹油，谢辰穆更有一副难得的皮囊，而且，大多数人如果穿越就会不由自主的站在原主的角度考虑。

    如果是顾华棠的角度，就是渣男丈夫和绿茶姐妹。

    哪怕不想着报复她们二人，也会想好好教养孩子，以待来日，但是苏语她不一样，无论是对谢辰穆顾蓁蓁这样的主角，还是谢荣谢芸这样原主的亲人，她从来没有付出一点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