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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文以载道

    长公主早早起来打扮了,眼角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本来和丈夫说好星鸾婚后几个月就回去,但是次子又出事了,她只能再多住几日,好不容易都解决了,女儿那边又出事了。

    这次是大喜事,那孩子怀孕了。

    她大喜之下又多住了几月,怎么也得等女儿生了外孙才能启程。

    “陈阁老的夫人大寿,只盼着今日我能心想事成吧。”

    木舟野本该成亲的,只可惜出了林西瑶这档子事,好在解决了,这孩子本人也争气,现在只能慢慢磨着了,那姑娘实在是优秀,长公主不想错过。

    陈阁老的儿媳早就在二门等着了,见到长公主急忙上前。

    一行人到了花厅,今日寿星最大,只按年龄辈分坐下,陈阁老的陈和誉宁侯的陈可不一样,正儿八经的世家贵族,他们家的女孩儿那可是一等一的好教养。

    席上的也都是非富即贵,阁老夫人发丝儿全白了,但是精神奕奕,只带了一根红宝石的簪子。

    “公主,我看着今日这戏曲极好,是新排的曲子,咱们还没听过呢。”

    “我一直在宫里,也看不到什么新鲜花样,您是长辈,又是寿星,自然您最大。”

    戏曲讲的是前朝有一个皇子,出身卑微,娶了丞相家的小姐,那丞相爱女如命,自然要想法子帮皇子成为皇帝。

    大婚之日,皇子赌咒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做了皇帝还没两年,就变了心,封了贵妃,极尽盛宠,那扮演贵妃的花旦一上台,妖妖娆娆的水袖一舞,便让人为皇后捏了把汗。

    花旦妖媚的丹凤眼瞥了一眼长公主,长公主心里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便是所有人想的那样,皇上得了新鲜,便把发妻抛到了脑后,好在皇后有一子一女,可是丞相告老还乡,皇后在后宫独木难支。贵妃盛宠多年无子,皇上就把母亡的四皇子给了贵妃,子凭母贵,四皇子也想争一争那个位子。

    皇上这么多年对贵妃言听计从,早就起了另立太子的心思,只是前朝一个个念着正统,后宫里又没合适的皇子才歇了心思,现在天时地利,他又重燃念头。

    华贵的宫殿里,盛装打扮的贵妃和皇子靠在一起说话,听着奸笑声,台下众人义愤填膺,那扮演贵妃的戏子唱的实在是好,让人更加讨厌这对母子了。

    江南水患,皇帝让太子和四皇子前去赈灾,太子欣然答应,在他背后,四皇子阴恻恻的盯着他。二人离京那日,皇后和太子公主抱头痛哭,曲调凄婉,让人感觉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有灾就有匪,四皇子想借着匪祸害死太子,好独揽赈灾之功,眼看着太子就要死在劫匪刀下,忽有神兵天降,救下了太子。

    “到底是未来的天子,这戏曲都是一样的套路,中毒有神医,路遇贼子就有侠士相救,等来日荣登大宝,救了太子的一定封侯拜相。”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只是长公主面色发白,怎么也笑不出来。

    四皇子意气风发,本来想着平水患,好回去邀功,没想到,几万人全死在了水患之中,反倒是本该死去的太子从天而降,救下了剩下的人。

    四皇子自知罪无可赦,在一个雨夜,拿刀抹了脖子,自尽而亡,消息传回皇宫,贵妃惊吓之下吐血,皇上也只能将家国大事托付给太子,自己陪着美人儿安心养病,一个夜里,贵妃自缢,皇上没多久也去了。

    故事到这里已是圆满结局,可是,还有一幕。

    已是太后的女人跪在小佛堂,香烟袅袅,她一字一句控诉着丈夫的无情和自己的不幸,到最后,却是求满天神佛保佑她儿子,求在水患中枉死的万千百姓安息。

    戏曲在太后的念佛声中结束,不少人都被这反转惊呆了。

    “竖子岂能为帝!”

    阁老夫人拍桌而起,底下的人议论纷纷,这戏曲实在是妙,唱得好,剧情更好,贵妃死前的一段独白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南方百姓的唱腔也是入木三分,怪不得这戏班子会火。

    长公主想笑却怎么也提不起嘴角。

    她是陛下的亲姐姐,当初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是谁?到底是谁要把当年的事情再翻出来。

    长公主强撑着说笑,硬是不动声色的等宴席结束,阁老夫人有意和她说几句话见她这样也不好多说,连忙让儿媳亲自送长公主离开。

    这戏曲本就是南边传过来的,唱词新颖,很快火起来了,大大小小的戏班子,那个不会唱两句,这戏曲的名字也奇怪,叫《薄春恩》,乍一听像极了才子佳人你侬我侬,细细品来,却另有一番滋味。

    这本是话本子改编的,戏曲火了,话本子自然也火了,话本子的辞藻更精美,有不少少爷小姐都遣了从人来买。

    “快快,进去,都封起来。”

    “哎呦,几位官爷,你们这是干什么。”

    书肆老板正美滋滋的数着铜板,几个官兵一窝蜂进来,抢的抢,砸的砸,很快店里就不成样子了。

    “干什么,你们店里兜售反书,你说干什么?”

    老板把领头的差役拉到一边,拿出个钱袋,“天凉,请几位兄弟喝酒,莫见怪,咱们小本买卖的,哪里有什么反书的?”

    差役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来啊,此人和反贼勾结,带回去严刑拷打。”

    同样的场景还有很多,戏班子,书店,还有请戏班子唱戏的人家,都被抓了起来。

    “陛下,五皇子还在门口跪着。”

    “让他跪,身为人子,不说为君父分忧,偏偏在这个时候生事。”

    皇上捂住额头,“太医,太医呢,朕头疼。”皇上一直有偏头疼的毛病,这几年太医日夜不离。

    请戏班子唱戏的有侍郎御史,还有阁老家,皇上这么做弄得人人自危怨声载道,本来大家伙还没往陛下身上想,这么一弄,谁心里不嘀咕两句。

    先帝时期有个盛宠的贵妃直逼后位,现在的皇上,曾经的太子也奉旨赈灾,加上当今的态度,让人很难不怀疑这戏曲是在影射些什么。

    “你父皇病重,你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且先回去吧。”

    “母后,我......”

    后宫之中,最得宠的可能不是宋皇后,但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一定是她,她的权利来自于当今天子,无论最后登基的是谁,她都不会有这样的权利了,也许她的荣耀比现在更甚,但是手里的权力很快就会被新皇收回。

    所以,现在她是最不希望陛下出事的人。

    她的孩子无缘大位,但是赵峤风头正盛,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帝王了。

    皇帝倚重他,却也防范他。

    “好孩子,多去宋家走一走,瑜儿新得了两件新鲜玩意儿想给你看。”

    宋皇后口里的瑜儿是她的侄儿宋瑜,和京里这些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儿不一样,他的战绩是一刀一剑拼出来的,也是宋家难得的有能力的人。

    赵峤顺从的点点头,宋皇后绝非无的放矢,宋家现在也不需要讨好他,所以,宋家或许真的有惊喜在等着他。

    宋瑜行军多年,但长相却像个久居京城吟诗作对的文人,只是为人冷淡严肃,论容貌,和木舟野不相上下。

    “两位,到了,请下车吧。”

    车上下来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戴斗笠,一身褐色短打,腰间别着短刀的年轻人,他下车以后先是观察了周围的环境,才伸手让车里的另一个人下来。

    随后下来的是个一身男装的年轻姑娘,她很自然的把手搭在那人的手臂上,借力跳了下来。

    宋瑜亲自送这两个人去了住处,一路上所见的小厮侍女皆低头问号,不敢直视主家面容。

    那女子心中纳罕,无论是之前在家里时和父母外出做客还是在外祖家,从来没见过这样规矩的下人,几乎是一个模板里出来的,板板正正。

    这是宋家的一处宅子,平时很少有人来,但是东西一应俱全,也有人负责日常洒扫,两位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和侍女说。

    宋瑜在略过那女子时顿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的说道,“长公主闭门谢客,誉宁侯府世子受到皇上申饬,荣安郡主也被皇后训诫,五皇子跪求皇上无果。”

    二人只是听着,并不接话。

    “我有事想和林姑娘单独谈谈,不知陆公子可否先行一步。”

    那男子见少女颔首才离去。

    这男装少女正是林西瑶,她被陈晏初软禁,幸得路过的游侠相救才脱离虎口,那话本子也是她写的,笔名婪尾春,她并未遮掩身份,只是没想到,最先找到他们的竟然是宋家的人。

    林西瑶的母亲曾经和宋瑜的母亲是手帕交,二人还曾戏言要做儿女亲家,只是林西瑶生母早亡,林家败落,宋家蒸蒸日上,这戏言再也没人提起了。

    “说来惭愧,虽是长辈戏言,但也交换了信物,宋家本该早早提亲的,只是京中发生了诸多事端,我回京后只听说姑娘爱慕长公主次子,便想着成人之美,没想到其中还有诸多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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