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里传来抓挠声，九娘紧紧抓住软剑，这里就这么大，她逃不掉。
“里面的东西想出来，祂因为你身上的香气提前醒了。”
九娘脸上的戒备之色更重，“你为什么知道？”
“祂告诉我的。”观复的发髻在之前散掉了，洞窟一片漆黑，九娘没有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但是，当他转过头来之后，九娘看清了，他眼底的符文似有生命一般在流动，而观复的眼睛，竟然有一只成了金色的。
此刻，金色的那只眼睛在发丝后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九娘。
“好香啊，你身上的味道。”
观复的身体里长出了无数藤蔓，编织成密密麻麻的网，把九娘束缚其中，无处可逃。
“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祂醒过来了，不行，现在还不行，我们还没找到祭品。”
村长带头跪下，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其他村民也有样学样，姜熙离得远，但是也能感觉脑袋里一直有声音在响，处于中央位置的几个人不必多说，每个人都很痛苦，有的耳朵里还流出了鲜血。
“我的......”
姜熙听到了很细微的声音，像是在他耳边低喃，带着说不出的恶意和占有欲。
“是我的......”
“这是什么味道？”
“肉，是肉的味道。”
“祭品，祭品回来了。”
姜熙看到村长脸上贪婪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不该看到的，姜熙想起身，却发现他的双手不知何时被绑住了。
“姜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姜熙全身上下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是他的脑袋，他现在也被固定到了祭台上，村民陷入了巨大的恐惧和惊喜之中，没人看着他们。
姜熙食指和中指之间出现了薄薄的刀片，其他人看到之后默默的把他围到了中间，挡住村民的视线。
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滴落，在空旷的环境里尤其清晰。
“哈哈哈....”
九娘每呼出的一口气都带着寒意，观复的左臂几乎被砍下来了，九娘的右手脱臼，右脚几乎被折断，更糟糕的是，她身上的香气也越来越浓郁了。
她闻不到，但是每当自己受伤，身上的味道似乎能引来更多怪物，所以她一直尽量避免自己受伤。
在藤蔓缠上她的那一刻，九娘点燃火折子扔了出去，又甩出了暗器，不管棺材里的是什么东西，但是观复是个凡人，就算那东西上天入度无所不能，但是在凡人的躯壳里，就是肉体凡胎。
好在黑色同心环的诅咒还在，九娘身上的伤会出现在观复身上，九娘拼着废了一只手终于重伤观复，那东西也暂时被压制下去了。
糟糕的是，观复神志不清，他清醒的时候还能依靠自制力对抗异香，但是现在，他只剩了本能。
砍断他的双腿之后遇到危险他就是第一个死的，如果砍断手臂也会流血不止，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到自己找出真相。
观复手臂上的伤深可见骨，但是他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像狼狩猎猎物那样盯着九娘，九娘左手执剑，下一刻调转剑尖，朝着自己的左腿划了下去。
观复身上的同一位置也出现了同样的伤口，他进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好机会。
九娘眼前一亮，拿出随身携带的毒粉撒了过去，随后又是几枚暗器，观复因为暗器和毒粉行动变慢，九娘绕到他身后偷袭他。
太香了。
这股香味太香了，祭台和棺材离得并不远，村民们似乎因为这股香味神志不清，姜熙曾在村长家发现的小型祭台上的肉，就是这股香味。
而现在，姜熙终于想起来了，这股异香他在哪里闻到过。
他在一次境里劫持了一个小姑娘，是境里的人物，可能会随着境的消失一起消失，但是，她出来了，和他一样，成为了异乡客。
他们处心积虑的要杀死对方，最后两败俱伤，姜熙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其他人也没见过她，姜熙一直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她。
姜熙循着这股香味走去，那些村民也好像清醒过来一样，分头去找他们几个人。
有了更好的祭品，他们这些人也就没用了，一旦被找到只有死路一条。
“张月。”
姜熙记得她的名字，她似乎格外憎恨和畏惧自己，在自己面前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但是，却敢杀了自己。
姜熙速度很快，他比那些村民更早的找到了九娘，在石台上放着一具棺材，有一个人倒在棺材旁边，还有一个人半靠着棺材。
哪怕在黑暗中，姜熙也一眼认出了她，乌发雪肤的少女靠着棺材，浑身上下都是红色，姜熙拿出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堪堪清醒过来。
就在刚刚，他几乎爱上了张月，怜惜她，想救她，想永远保护她。
真可怕，这种被诅咒的美貌。
他撕下衣袖蒙住口鼻才继续往前走，虽然这样做没用，但是聊胜于无。
九娘身上的血顺着棺材流到地上，又被吸收的干干净净，但是她实在是太累了，周围又太暗了，所以没用发现。
她听到了脚步声，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双蓝色的靴子在他身边站定，靴子的主人低头看着她。
一个美丽的少年，貌若好女，但是九娘却止不住的发起抖来，姜熙感觉到周围的香气变得恐惧，他们想要争先恐后的逃离。
“张月。”
九娘看清了那张脸，那张让她恐惧的脸，午夜梦回，因为这张脸冷汗涔涔，二娘继子脑后的那张脸。
果不其然，张月又用那种令人不快的眼神看着自己。恐惧的，憎恶的。
但是她或许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过去的人。
骨肉生香，九娘身上的伤口恢复的速度很慢，观复又半死不活，如果姜熙想要杀了她易如反掌，而且姜熙也绝对不是杀人之前还要和敌人贪心的性格。
九娘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不会压到伤口。
“我见过你的，在那夜之前。”
姜熙要比九娘更早成为异乡客，见到九娘的时候他已经经历过三次境，张家是高门大户，家教极严，寻常人等闲进不去，而且他们也怕硬闯张家会招惹诅咒，所以一直在周边查探。
当然，也没忘记张家女的夫家，他们有一个同伴扮作接生婆接近了二娘，张二娘根本不是难产而死的。
她的孩子出生了，但是一生下来就被捂死了。
“怪物，她生下了怪物。”
姜熙记得那个女人恐惧的语气，她比姜熙经历的更多，但是还是被吓到哆嗦，二娘的夫家本来想杀了她，但是被她逃了。
九娘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和二娘关系最好，但是我被关在院子里，出不去，二娘就来看我，和我说了好多话，我送她到小院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
她仔细打量着姜熙的脸，“你这张脸和二娘继子脑后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他们也打探到二娘有个继子，性情桀骜，心思狠毒，但是在外装的知进退懂礼仪，二娘受了他不少磋磨。
二娘的那个孩子，就是他亲自动手杀了的。
棺材突然震动起来，姜熙听到了村民的声音，他们在山洞里不知日夜，这是第几天了？
“陛下今夜还是去的桓贵君那里么？”
霜月是刺史献给女帝的，假借家中后辈之名，实际上霜月只是小户之子，因为有几分姿色，又读过几年书，才被家里人献给了刺史，恰逢新帝登基，刺史又养了霜月几年，有几分感情，而且也存了奇货可居的心思，让人一路护送霜月前来觐见陛下。
“色衰而爱驰，如今我容颜正好，却也入不了陛下的心么？”
陛下接受了他们，无论高低贵贱一视同仁，都封了侍君，但是到今日为止，女帝不是勤于政事就是留宿在贵君处。
“他们是恩爱鸳鸯，又何必拉着我们。”
但是霜月知道，如果不是女帝留下了他们，等他回去一定会生不如死。
“侍君，陛下和贵君是年少的情谊，等闲人比不得，但是桓家犯错，陛下心里又岂能毫无芥蒂，这后宫之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嫉妒二字。”
那是日理万机坐拥天下的陛下，什么东西得不到，她宠爱你，你可以耍小性子，但是一旦她厌烦了你，往日种种，只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我知道，刺史教过我很多次了。”
凝月宫余音绕梁，外人看来荣宠无限，但是对桓固却是折磨。
他没有自尽，因为他死不掉也不想死。
虞苏喜欢他的琴声，处理了一天政务，现在只想放松一下自己，他的身份不重要，反正也翻不出风浪来。
“桓卿，就算你不是柱国大将军，家族亲人都没了，也没被朕收入后宫，光凭这一手琴艺，就足够养活自己了。”
桓固的心脏密密麻麻的疼，像是被一只大手握住了反复折磨一样。
陛下和贵君相处之时不喜欢外人在场，凝月宫伺候的人都在廊下听宣，没人看见桓固脸上屈辱的表情。
但是桓固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扒了衣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