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个人，是疯子吧，在捡垃圾。”
她身上头上都是垃圾，一双手在垃圾堆里翻捡，长年的劳作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不少，一双手都是血迹。
“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
这世道对穷人似乎更加残忍，一个疯子，她在异乡当了整整十天的疯子，最后提着一个行李箱坐上了回去的火车。
“你已经死了。”
“是啊，我已经死了。”
女孩在父母的陪伴下进入了新的学校，另一个同龄女孩遭受折磨，奄奄一息，他们毫无愧疚的花着染着血的金钱。
“一条人命，五十万，我给他们两百万，买四条命。”
红色的纸钞纷纷扬扬的落下啦，一张糊到了十月脸上。
“只可惜是冥币，正好他们在下面用，十辈子都花不完呢。”
头发收紧，十月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不能死，至少不能是现在。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是你应该是和她有关系的人，我做错了第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另一个孩子因为我的错随时会死，我要去救她，我要让她活着。”
因果报应，十月从小就知道这句话，表妹的报应已经来了，自己的也不会远，但至少让自己死的有价值一点。
“你既然知道了这一切么就应该知道王雨婷也在这里，我因为白情害了她第一次，不能再害她第二次。”
“不用你，我会去救她，她也不稀罕你这种人救。”
“就当是为了让我自己安心吧。”
火焰从十月身上出现，发丝接触到火焰纷纷退去，十月在火焰的包裹下消失的干干净净，只留下几根竹简。
老妇人也并没有去追他。
“我没了妈妈，也没了妹妹，什么都没有了。”
浑浊的泪水从她眼睛里流出，“我只要她能活下去。”
她捡起地上的竹简，掰断了其中一根，大凶。
“我从前希望她聪明、勇敢、坚强，现在我只希望她好好活着，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活下来。”
只要她能活着，似乎怨恨也没这么重要了。
一个头颅从天花板里浮出来，发丝围绕在她周围，好像在安慰她。
“我，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婷婷，是幻觉，你绝不能去回想这些事情。”
“不，是真的，都是真的。”她捂住胸口，泪流满面，“她们就在这里，我感觉到了。”
“小心！”翟长生抱着她翻滚到一边，躲过了箭矢。
“我，我好渴，好饿。”
翟长生感觉被她抓过的地方一片疼痛，却发现，少女脸上是不正常的青色，眼尾泛红，格莫尔有很多有毒的植物，这种情况很可能是被寄生了。
“婷婷，婷婷，别睡。”
他划开一道口子，王雨婷急忙吸食起来，一时之间只能听得到吞咽声。
“还好之前进来的人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看她慢慢恢复了原样，翟长生才打晕她，然后背着她继续走。
“没想到现在还没放弃她。”
沈祁从头到尾信任的人只有一个焦煜，莉莉丝查到的东西他会再查一遍，当然知道王雨婷并非真正的祭品。
“我在资料上专门做了破绽给他，他心里应该也怀疑了，可现在还要带着王雨婷继续走，是该说他谨慎还是痴情呢。”
“真正的祭品已经死了，门也没用了。”
焦煜脸上一片冰冷，做为唯二知道门里秘密的那个人，他当然也知道沈祁到底想干什么。
门，本身就是不该存在的。
祭品也不该存在。
是时候让二者消失了。
翟长生背着王雨婷，失血过多让他丧失了原本的判断力，没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两个人，而在沈祁和焦煜身后，有一个佝偻的身影在慢慢走着。
上辈子，王雨婷在情蛊的作用下整日里昏昏沉沉的，翟长生也从未窥得她一丁半点的真心，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按照他们的剧本走。
一天，她精神好了很多，翟长生回来时看到她坐在沙发旁看电视。
她蜷缩着坐在沙发旁边，穿着单薄的睡衣，未传鞋袜，眼底有淡淡的青黑色，之前她身形高挑，但是脸颊有肉，脸色也很好，不像现在这样，苍白瘦弱的几乎风一吹就倒。
“怎么下来了，客厅风大，你该好好休息的。”
“睡不着，想起来走走。”
过往的一切对她来说像是一场梦一样，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噩梦。
妈妈死了，继父把她赶出去，姐姐也没来找她，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是很难独自生活下来的，更何况她在这里算得上人生地不熟，她对原来的家还有点模糊的印象，她想回家去。
就算死也不要死在这里。
哪怕像妈妈一样，骨灰扔到垃圾堆里，也不要在这里。
翟长生在她身边坐下，陪她一起看毫无营养的节目，主持人夸张的笑声盈满了整个客厅，她困起来，明明才醒的，现在又想睡觉了。
“你们能把我送回去么？哪怕我只剩一块骨头，我也想回家去，有人在等我。”
王雨婷生父死的时候她还很小，还没记事，母亲改嫁的时候长大一点点了，但是小孩子忘性很大，可她始终记得，姐姐一直在看她，在村口看着她们坐的车。
“她在等我，我不能让她等不到我。”
翟长生不知道历任祭品的最终结局，一块骨头，一片碎肉，他们可能什么也没有，这个少女才这样小，这样天真柔弱，却要直面死亡。
翟长生难得的有了怜惜之情，他以为她庸俗浅薄，没想到她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受控于蛊毒。
“我会保护你的，”翟长生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就算你任性、无能、愚蠢，你也不该死在这里，更何况你这样聪明善良，你什么都没做，却要承担我们的罪孽。”
她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翟长生知道这个聪慧天真的灵魂又要沉睡了。
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恐慌、无奈、怨恨，最终，他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步错，步步错，他在翟家从未得过一日自由，翟家擅长操控傀儡，而他，就是翟家最厉害的傀儡。
其他傀儡或许有解脱的时候，但他永远没有。
如果那时候按照他的计划来，或许所有人都会死，但是婷婷会活下来。
到底哪一步出错了呢？
翟长生终于想起了被他有意遗忘的事情，风双宁、十月、沈祁、焦煜，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还有上辈子死去而这辈子活下来的苏灼。
如果注定要有一个人成为祭品，他会不择手段的让婷婷活下来。
在他第一眼看到苏灼的时候，这个计划就开始慢慢成形了，苏灼不是原来的苏灼。
那一刻，他呼吸加重，父亲却以为他是被苏灼的美貌所震慑，回去罚他在祠堂跪了三天，膝盖底下是无数小珠子。
那时候他只是在想，苏灼体内的灵魂是谁的，灵魂置换之术在咒术界也少见，他是怎么成功的，如果知道苏灼的秘密，婷婷是不是能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
头脑发热过后，他更加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甚至不敢去见婷婷一面。
朝思暮想终于化为所见之时的惊鸿一瞥。
他小心翼翼的隐藏心思，哪怕是傀儡都只知道他要对婷婷只有利用之心，所有人都不可信，哪怕是自己，他操控影子和傀儡引得他们互相猜忌，分化他们，却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沈祁竟然提前开启了门。
“别害怕，以后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我也把你好端端的送回了你姐姐身边，等出去以后，你要好好生活。”
翟长生看见脚下的路扭曲起来，背上似有千斤重，二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又分开。
任何咒术都是有代价的，十月的占卜之术虽然可以知道结局，但是十月短命，一旦窥得天机就会被反噬，风家本家之人只有风双宁一人，其他皆横死，翟家为什么会研究傀儡之术？
至于苏灼，他还暂时没发现所付出的代价。
“咒术界的罪孽，到此为止吧。”
“离得太远，听不清说什么。”
焦煜和沈祁怕翟长生发现有人跟着，没敢离他太近。
“没时间了，必须让他找到那个东西，血咒坚持不了多久。”
他们一开始选择的是风双宁，但是一进来风双宁就和消失了一样，没办法，他们只能找到翟长生，但是没想到翟长生竟然带着王雨婷这个累赘。
“他想带王雨婷去见那个东西，他以为祭品还有用么？”
沈祁呼吸之间都带着血腥味，焦煜扶着他，手臂和他接触的地方感觉到针扎一般的疼痛，但是他始终没放手。
为什么？
二人心里有一样的疑惑，翟长生冷心冷清，和他算得上一起长大的苏灼说抛弃就抛弃，忠心耿耿的傀儡用完就扔，现在竟然会如此在意一个普通人。
“不对，有声音。”
二人停下，沈祁侧耳听了，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但是他一向相信焦煜。
“脚步声很沉重，似乎是个老人。”二人走到前面拐角处没有再走，只是在等着这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