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就是她在整你！”

    天色渐暗，今日的拍摄已经结束了。片场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外面工作人员来回搬运器具的声音。

    女演员的公共化妆间关着门，里面只有两个人一坐一站。化妆老师给下了戏的林之舟拆掉假发髻，又给她大致卸了妆就离开了。林之舟坐在化妆镜前用浸了卸妆水的化妆棉把脸再擦一遍，艾米倚在旁边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

    最近林之舟的戏安排得特别零碎，总是排到最早和最晚。她每天天还没亮就得起来化妆，上午拍完一场之后，要在片场一直等到下午或是晚上才有另一场戏。她假发不能脱，妆不能洗，更没法回酒店休息。只能坐在片场一直候着，有好几天回到酒店的时候都凌晨了。眼看林之舟整日睡眠不足，眼睛里都冒出红血丝了，艾米急上心头。

    “要不你跟。。。”梁字还没出口，林之舟抬眸瞧了她一眼，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哎，艾米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也知道梁总日理万机，哪会管她们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梁琢也不会只有林之舟一个情人，在梁琢面前，她们算哪根葱？还是低调些，守好自己的本分为好。

    艾米又想起李安然这一段时日对她们的排挤，嘴上恨恨道：“她就是怕你盖过她的风头，见郑导成天夸你就坐不住了。要不是郑导这几天不在。。。”

    这几日郑导不在剧组，副导演把戏排成这样，明眼人都看出了是怎么回事。有的演员原本还会找林之舟对戏，现在看这架势也不太跟林之舟搭话了。要是郑导在，他们绝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今天没夜戏，下戏算早了，”林之舟没放在心上，淡声安慰她。

    艾米看看她没有说话，但心里也清楚像她们这种没有根基的小透明，能参演这样的大制作已经算是一步登天了。所以就算再怎么忍气吞声，她们也得把这部戏顺利拍下来。

    艾米想着便转了话题，说起好消息：“我又收到一个新戏邀约，是银河传媒的自制剧，校园题材的，找你试的是女二号。”这部戏虽然只是个小成本的校园偶像剧，但戏份是女二号，而且人设是高冷系花，跟林之舟的气质形象非常吻合，拍出来应该能吸引一波粉丝。

    林之舟一听是银河传媒的自制剧，就知道是梁琢的授意。不然以她这样一个还没有任何作品和知名度的十八线小艺人，对方怎么会请她试戏女二号呢？她点头道：“那你把剧本发给我看看。”

    艾米一边应着，一边又想到另一件事：“听说今天投资人来探班了？”

    进入九月，D市的天气渐渐转凉。下午艾米见有些起风，便趁林之舟拍戏的功夫回酒店给她拿了件外套。等艾米再回到片场就听说有投资人来探过班了。她没见到人，此刻便好奇地问起来。

    “我没在意，”林之舟摇摇头。今天下午她有两场戏，投资人来的时候她已经开拍了，没注意片场有没有外人来过，还是下了戏听周围的人说起才知晓的。

    林之舟这么一说，艾米也没再放到心上。反正来的又不会是梁琢，毕竟他不算是这部剧的直接投资人。

    她们又闲聊两句便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这时化妆间的门被敲响了。

    来人是个做场务的女生，看着也是大学刚毕业，跟林之舟差不多的年纪。她站在门口，一口一个林老师，说投资人过来探班，请大家吃饭，还报了饭店名和包间号。是片场附近的一家饭店，他们剧组已经在那聚餐过几次了。

    现在通知请吃饭？都七点了，片场都快没人了。。。艾米眼珠一转，将那女生拉过来，把包里的小零食往她手里塞，嘴上笑着打听：“是哪个投资人啊？郑导和陈编剧也不在，不知道都有谁去吃饭？”

    那女生手里捧着艾米给她的零食，不好意思地说：“艾米姐，我也不知道啊，是曹副导让我来通知林老师的。听说副导演、监制都过去，我还得通知李政老师呢。”说着她朝林之舟和艾米鞠了一躬，一溜烟地跑了。

    “哎？等等。。。”艾米见叫不住她也不白费功夫了。她把化妆间的门重新关上，眉头却皱了起来。

    李政是今天下午最后一场戏和林之舟搭戏的男演员。三十来岁，演技不错，但典型的戏红人不红。在各种高分剧里饰演配角，对观众来说算个不知道名字的熟脸。

    这时候还在片场的演员除了林之舟，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了。可问题是投资人来探班，就请他们两个配角去吗？话又说回来，到现在也不知道今天来的这位投资人姓甚名谁，应该不是哪个大资方。这么迟才通知，其他演员早就回到酒店，估计都已经吃上晚饭了。酒店离片场还有一段距离，难道要人家那些大咖再赶回来不成？

    总之，这顿饭从通知时间到定的地点，处处都透着不对劲。曹副导也就是那个负责排戏的副导演，是他派人来通知她们的，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艾米越想越觉得这顿饭请得别有深意。

    “要不，我们找个理由不去？”艾米思忖着道。她有些犹豫，她们毕竟只是小艺人，在这部群星云集的剧中根本排不上号。她刚才问起投资人，还期盼林之舟能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结果现在投资人请吃饭，她们要是拒了不去，那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就算是小投资人，那也不是她们能得罪得起的。

    “没关系，不过是正常吃饭。”林之舟看出艾米的纠结，她淡淡道，“副导演和监制不是也过去吗？不会有什么事。”

    艾米本以为林之舟会更不愿意去，毕竟以前试镜的时候有制片人约她吃饭，她都一口回绝。艾米想了想还是没有拦阻，陪着林之舟前去赴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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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饭店不大，客人倒不少。开在影视城旁边，生意是红红火火。

    饭店二楼的一个包间里，如艾米所料，来的人不多。投资人是个四十来岁、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人称李总，好像是在北方经营煤矿发家的。陪同他一起前来探班的还有一个姓王的制片人，加上剧组的两个副导演、一个监制，还有李政和林之舟，七个人堪堪坐了一桌。菜倒是点了不少，尤其是酒，红的白的，摆了好几瓶。

    艾米和李政的助理则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吃着单独给他们点的菜。面对眼前的饭菜艾米食不知味，视线一直看向正席上林之舟的方向。

    她最坏的预感成真了，这顿饭是个鸿门宴。

    林之舟还没入席，那个陪同投资人到来的王制片便要引她坐在投资人的旁边。林之舟坚决推辞，最后才让王制片挨着李总坐，而她坐在王制片的左边。

    待到开席的时候，王制片站起身一边说着：“感谢李总拨冗前来慰问我们的工作，”一边号召大家给李总敬酒。席上其他人倒的都是白酒，林之舟是唯一的女性，王制片倒也没有为难她，而是拿高脚杯给她倒了半杯的红酒。只不过他称李总是北方人，性格豪爽，要他们按照华国北方的规矩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净。

    林之舟从不喝酒。但她没说什么，碰杯之后仰头喝光了杯中的红酒，当时脸色就有些变了。她坐下来吃了几口菜，才把从喉咙里涌上来的酒气压下去。结果她右边的王制片马上又给她倒了半杯。

    坐在林之舟左边的李政看她明显不会喝酒，想提议由自己替林之舟喝一杯，但还没开口就被他另一边的曹副导按住了。曹副导给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让林之舟喝酒是投资人的意思。李政面色变了变，目光巡睃一圈，见桌上众人的神情好似都心知肚明，但要么把脸撇向一边，要么视若无睹，没有一个流露出劝解之意。他心凉了一凉，犹豫一番也没有再开口。

    就这样酒过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林之舟适时站起来，称自己还有事，要先走一步。艾米早就盯着她，生怕她受不住，闻言立马站起来，准备带她离开。

    但投资人眉头微微一皱，旁边的王制片已经开口挽留道：“林小姐，再坐一会儿吧。今天李总探班，看到林小姐的表演很是欣赏，还想跟林小姐多聊一会儿呢。”这话里的潜台词在场没人听不出来。

    艾米脸色一变，这是要挑到明面上了？林之舟倒是神色如常，闻言淡淡一笑：“感谢李总的厚爱。”说着拿起桌子上空着的白酒杯，倒了满满一杯的高度白酒，举杯冲李总敬了敬，“只是我实在有事，得先行一步，我在这里自罚三杯。”然后就仰头一口干了。

    第一次喝白酒，林之舟从喉咙到食道都好像被灼烧了一般，忍不住捂嘴咳了起来。她将咳嗽强压下去，用手按着餐桌的边缘站直，又给自己倒了两杯，皆是一口喝干，中间连声咳也没有。等到三杯喝完，林之舟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她勉强维持住面色不变，哑着声对席上众人道：“那我先告辞了，大家慢用。”说完她就跟艾米离开了包间。

    席上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人拦她。

    投资人脸色很不好看，但这种事明面上总得两厢情愿。对方委婉拒绝，又赔了酒，当着剧组众人的面，他也不能硬来。不过私下里就不免要使些手段，好叫这个小明星知道，驳了他的面子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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