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林之舟的经纪人艾米来说，什么方恺根本无关紧要，最关键的还是梁琢的态度。

    自《同程》开拍以来，梁琢大概一个月去看林之舟一次，并不频繁。若是工作日，便晚上到，次日一早走。若是周末，还会留得久些，但也不会去片场，就在酒店等着林之舟下戏。是以剧组里知道林之舟和梁琢关系的人并不多。

    当然剧组没有秘密，他们也没背着人，进出酒店难免被人看到，但剧组的人都懂规矩不会乱说。也正因如此，方恺八成是不知道林之舟和梁琢的事，才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对林之舟展开追求。

    可林之舟和梁琢的关系不冷不热，艾米又哪敢宣扬呢？她既不敢扯着梁琢的虎皮做大旗，又怕方恺追求林之舟的事让梁琢知道了不喜。因此只能各方安抚，寄希望于《同程》拍完后大家各走各路，方恺也会渐渐歇了追求的心思。

    艾米那边愁得头秃，林之舟这边倒好，直接跟梁琢取起经来。

    “你不知道，他就跟。。。”林之舟形容了半晌，思及一个他们俩都认识的人，“就跟余曜似的。”

    梁琢眉毛轻挑，明白了她的意思。真心往往比假意更让人苦恼，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只会让林之舟避之唯恐不及。他思忖着道：“要不我下周末去看你吧？去片场探班。”

    “你不是不去片场吗？”

    “没有啊，”梁琢其实并无所谓，“只不过那是工作场合，我没事去做什么？”银河传媒并非他主管，他也不需要去片场视察。

    林之舟琢磨一番，又问：“有用吗？”

    “试试就知道了。”梁琢耸了耸肩。

    林之舟点点头，也算放下了一块心中大石。她朝床上一躺，还是趴着的姿势，脸侧向一边枕在枕头上，整个人放松下来地眯了眯眼。

    梁琢靠在一旁，静静欣赏她惬意的神态，看着她的腮帮子被枕头压得鼓鼓的，好像偷吃榛果的松鼠。林之舟很好，几乎让他忘却了今晚的不愉快。

    “明天要去如音转转吗？”他突然道。

    “去看展吗？”林之舟直起脑袋。

    梁琢点头。

    “都有什么展览？”

    “很多，”其实梁琢也不清楚，他只是一时兴起，不过他面色淡定道，“要去吗？”

    “好呀，”林之舟的下巴抵在枕头上一点一点的。

    梁琢无声地笑了，他上次就发现林之舟对艺术展很感兴趣。

    林之舟睡意上涌，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睡裙的肩带随着她动作滑落，不经意露出雪白的肩头。

    梁琢瞧了两眼，淡声道：“睡吧。”他仰面躺下，随手将被子拉了上来。

    最后他侧头问林之舟：“今年年底想去哪儿度假？”

    她半眯着眼想了想：“还去长岛吧。”

    “不换个地方？”

    林之舟的眼睛合上又睁开，慵懒得仿佛已经沐浴在了长岛的日光下。

    “去陌生的地方是旅游，去熟悉的地方才是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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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1月1日，华国时间中午12点，《簪缨之家》官方微博发布了首条预告片。

    而此时印度洋上的长岛，才刚刚上午9点。林之舟坐在水上别墅的客厅，他们刚吃过早饭没多久，梁琢去了书房处理事务，她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昨晚艾米在微信里对林之舟叮嘱了好久，让她一定要准时转发剧组官微的这条微博。林之舟的微博一直是艾米替她打理。但《簪缨之家》毕竟是林之舟真正参演的第一部剧，意义不同。艾米想让她亲自转发。

    林之舟知道艾米的意思，所以准时登录了微博。她还不太会用这个软件，连登都没登过几次。不过艾米已经帮她把博文编辑好了，该艾特的都艾特了，该带的词条也带上了，林之舟只要点击发送就行。

    转发完微博，林之舟在微信上跟艾米说了一声，结果刚退出和艾米的聊天界面，又被一个微信群里的消息吸引了注意。

    说起来，林之舟换了水果5之后，因为旧手机卡的尺寸偏大，放不进新手机的卡槽，索性就换了个手机号。反正也没什么人联系她，工作方面都是艾米在帮她接。平时只有艾米、梁琢和母亲会打电话给她，只要他们三个知道自己的新号码就行了。林之舟的新手机也只保留了这三个人还有疗养院的电话号码。其中梁琢的号码，还是去年他们从长岛度完假回去的时候他给她的。

    谁知没清静两天，艾米就给她的微信加了一长串的好友，包括闪耀娱乐的团队，之前合作过的导演、编剧和演员，还有当时即将开拍的《同程》的主创。

    《同程》已于去年十二月中旬正式杀青。梁琢一去果然十分有用，后面的戏份林之舟再没被干扰。之后她返回S市，在一次乘地铁去疗养院看望母亲的路上，遇到了大学同学。对方十分热情地跟林之舟交换微信，后来又把她拉进了大学的同学群里。接着又是一波老师和同学加她好友、关心她的近况。林之舟简单地回复后，就没再关注群里的消息。

    到现在林之舟微信里的各种群已经积攒了成百条的未读信息，林之舟也不点开查看。她还依着旧日的习惯，只用微信跟那三个人联系。不过今天她偶然瞧见大学老师在同学群里发了段彩排视频，一时好奇便点进去看看。

    林之舟的母校S市舞蹈学院每年都会举行元旦晚会，今年也不例外。这会儿老师正带着她的学弟学妹，为今晚的节目做最后的彩排。

    林之舟大二那年也参加过学校的元旦晚会。当时她和另一位男同学一起表演了芭蕾舞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阳台大双人舞片段。看视频这次学弟学妹要表演的是著名的糖果仙子大双人舞，出自《胡桃夹子》。林之舟看了一会儿学妹跳的变奏，自己也忍不住踢了拖鞋，赤着脚在地毯上旋转起来。

    钢片琴的音色清脆迷人，宛如泉水叮咚作响。克拉拉化作糖果仙子踩着轻快的节拍，展臂、跳跃、旋转，舞步灵动而曼妙。林之舟好久没有跳舞了，一连几个旋转、抬腿、定格，她仿佛回到了跟着母亲学跳舞的时候，脸上不由地浮起微笑。

    林之舟跳着、转着，正在做一个fouette的时候，余光却突然瞟到个人影。她停下来，原来是梁琢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房里出来了，正远远站在一旁欣赏。

    他笑着走上前：“怎么不跳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跳舞。”

    林之舟摇摇头：“我跳得不好。”

    梁琢眉峰微挑，不赞同道：“我还是看过几场芭蕾舞演出的，”他由衷地说，“你跳得不错。”

    他走过去坐到菱格纹布的手工编织沙发上。面前是张斜木纹圆几，上面摆了一壶用冰块镇着的鲜榨橙汁。他伸手倒了一杯，往林之舟的方向放了放。

    林之舟跳了会儿舞，身体有些微微出汗，的确是渴了。

    她坐到梁琢旁边，拿起杯子喝了口橙汁，很是冰爽鲜甜。她出了会儿神缓缓道：“我有位大学老师问过我为什么要跳芭蕾，我答不上来。”她知道老师为何如此问她，也知道自己的欠缺。无论她再怎么练习技巧，力求把每个动作做到完美，也依然不够。

    “我有个大学同学，特别热爱芭蕾。”林之舟想到她的同学宋景然，想起对方跳芭蕾舞时全情投入的模样，“我不知道她怎么能做到把一切身心都献给芭蕾，就好像芭蕾是她的生命一样。”还有她在片场见过的演员，那些老演员真的是用生命在演戏。他们表演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林之舟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虽然艾米说她认真、有天分；合作的导演、编剧也夸奖她勤奋踏实；大学里的老师同学更是都很看好她，把她和宋景然并称为她们那一届的两颗新星。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并不热爱芭蕾，也不热爱演戏。她感受不到芭蕾的舞台、演员的职业有多么神圣。

    在林之舟心里，不管是当芭蕾舞演员，还是当影视剧演员，都只是一份职业，跟其他千千万万个职业没有区别。她认真对待、尽力完成，只是因为这是自己分内的工作。她不认为当职业芭蕾舞者跟大三暑假在培训机构教儿童和成人芭蕾有什么高低之分，也不觉得现在做一个演员有什么骄傲和不凡。职业的光彩和荣耀在林之舟这里不存在。他人的喝彩和钦羡更是不能让她的心兴起一丝涟漪。

    对于林之舟而言，做哪种工作仿佛都没有区别。她过去学习芭蕾，想当芭蕾舞演员，只是因为母亲。现在她做了艺人，成为一名影视剧演员，还是为了母亲。

    林之舟对工作就像对饮食一样没有要求，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有什么热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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