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

    二年级三班来了个转校生,那男孩生的白皙干净,站在讲台旁时紧抿着唇,面上没有表情,却已经可以看出来,他与同龄的男孩子的不同之处。

    过于沉稳冷静,也过于可爱漂亮。

    似乎班主任老师也格外喜欢这孩子,一来便任命他做了班长,原先的班长被撤了职,自然是心生不满。

    在某个放学时分,小男孩独自背着书包路过某条小巷,突然从巷子里面冲出几个男孩,领头的那个就是先前被撤了职位的班长。

    他手中拿着一根破木棍子,脸上笑嘻嘻的冲着余舒怀甩去。

    嘴上大声喊着:“小偷!就喜欢偷别人的东西!”

    接着旁边的几个小男孩也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他们一边围着余舒怀转圈,一边动手动脚的去踢人 。

    放学路过的学生频频回头看过来,没人敢上前,笑声响彻整条巷子。

    可就在此时,突然从远处扔来了一块板砖,狠狠的摔在了他们那一块,几个小男孩连连后退,就感觉一阵风刮过。

    接着听着小女孩的叫声,“欺负人啦!打人啦!我要告诉老师!”

    她一边喊着,一边将余舒怀拉过来,手指往前指着,另一只手叉着腰。

    “我刚刚看到芳芳老师过来了,你们再欺负他,我就告老师!”

    林桉挺身挡在余舒怀面前,她明明个子要矮上一些,可气势却一点也不弱,亮晶晶的眼睛危险的眯着,她突然抬起手,挥了两下。

    “芳芳老师!”

    她的声音才落下,几个小男孩一溜烟从巷子里拐角冲出,一瞬间连人影也看不见。

    林桉突然噗呲一声笑出来,她眨巴着眼睛,抱臂站在一边。

    “胆小鬼…”

    她咕哝着,随即转身,格外大姐姐的将男孩抱住,嘴里絮絮叨叨。

    “一天没看到…你就被人欺负,你这样可不行。”

    她一边说,一边用小肉手轻轻拍着男孩的后背。

    “别怕,别怕…”

    余舒怀沉默片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可就是下意识的,他也伸手抱住对方。

    “那你保护我。”

    他的眼睛里藏着一片昏暗,声音却温柔,明明他可以感知到怀里女孩的颤抖,但年仅七岁的他,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有私心的。

    这个女孩是第一个愿意真心待他的,那他就不会让她轻易的离开……

    林桉声音抖着,可脸上的笑依旧很大,“没关系的,我是你的大哥!”

    “一定会保护你的。”

    少女的承诺被风吹动,便应证了往后的七年。

    从那日之后,每天放学,男孩身边都会跟着小女孩,少年的心事随风一吹,就是好多年……

    *

    夏天的风伴着炎热的天气吹到了少年开始情窦初开的年纪,所有对于美和丑的判断开始逐渐分明。

    那年的余舒怀十三岁,已经在一群早熟的孩子间耀眼起来……

    放学后的夕阳将人的影子拉的好长,斑驳在地面上,几个小姑娘踩着人影在街上慢悠悠的走,她们几人手上都端着一杯珍珠奶茶,一句接一句的搭着话。

    “今天余舒怀怎么没跟你一起走?”

    扎马尾的女孩开口问,她语气里听出一丝试探的意味,隐约还藏着些许的期待。

    “平时你们两个不是形影不离的嘛?”

    另一个短发的姑娘接着道,她们说完话后都陷入了沉默,然后一齐看向林桉。

    傍晚,轻柔的风拍打着脸颊,林桉盯着自己的鞋尖,将嘴里的吸管咬扁,她嚼着嘴里的珍珠。

    “他要和同学出黑板报,叫我先走。”

    那个同学是个女孩子,她听余舒怀提起过好多次,但是都没有在意。

    她知道余舒怀不是因为这个人而不同她一起走的,可是到最后还是有些隐隐的失落。

    毕竟一道走已经很久了,尽管双方有再多的事都不会拖延回家的时间。

    偏偏又知道自己的想法自私,可还是抑制不住。

    像自己的布娃娃被别人侵占了一般。

    “话说余舒怀确实称得上是我们学校里最帅的…我听隔壁班的女生好几次都给他递了情书呢!”

    “他不会早恋了吧?”扎马尾的女生声音顿在这里,这才是她想问的问题。

    手中饮料冰凉的露珠往外渗,将指尖润湿,带着少女的心思。

    空气静默了许久,在她们以为林桉不会接话的时候,她低低的哼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

    她说不出内心怪异的感觉,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被别人抢夺了一般。

    “他应该不会早恋的。”

    林桉说,声音轻飘飘的。

    此时,往前的脚步却突然顿住,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肩膀被猛地往后一推,对方的目标明确。

    林桉往后栽倒在地上,手中的珍珠奶茶狠狠地摔在地面,奶茶溅出,珍珠洒落了一地。

    手心带来的刺痛让人脑袋一瞬间清醒,冰冷的奶茶流进指缝。

    头顶突然响起尖锐的骂声。

    “年纪轻轻不学好!放学你不回家?你想怎么样?你想要我们的命吗?”

    这声骂来的莫名其妙,在场的几个女生都一脸懵逼,尤其是林桉,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对方的骂依旧不停止,“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的这么大,你竟然相信网友?你才12岁,你懂什么是爱情吗?他把你骗出来,睡了你怎么办?”

    “你以为我们想阻拦你是吗?是你压根就没办法分辨是非!”

    男人唾沫横飞,几乎要喷见到几个女孩身上,他丝毫不顾及旁边两个目瞪口呆的女孩,说罢,便要弯腰伸手来拽林桉。

    “我们是不准你去见那个男的的!快跟我回去!”

    男人的手犹如两只巨大的钳子,死死的抓住了林桉纤细瘦弱的胳膊。

    周围不断有人投来视线,也只是短暂的停留后,便匆匆转开。

    估计他们都以为只是一场闹剧,一个陷入迷途的少女,一个苦口婆心的父亲。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是真正的感人……

    可并不是!

    林桉突然想起最近老是给他们科普的新型拐卖犯罪,就是以这种方式拐卖少女儿童。

    她疯狂的挣扎,开口喊着:“我不认识你,你放手!”

    “我爸爸在外地上班!你根本不是他!你是人贩子!”

    也许是她挣扎的太过于用力,对方已经被她激怒,突然抬起手,狠狠的甩了下来。

    只听见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接着,林桉的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脑袋里的器官全部都混为一团。

    成为粘稠的浆糊,混乱不堪。

    此刻的风打在身上,格外的冰凉,天空突然暗沉下来。

    灰蒙蒙的一片,似乎要下起大雨。

    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也许是他们也了解过最近新型犯罪手段,都增加了一丝的警惕。

    见不断有人围过来,那男人愈发的慌张,拽着林桉的胳膊就要往不远处的巷子里拖。

    旁边站着的两个女孩完全慌了神,一个劲的掉眼泪,一边哭一边喊。

    “他真的不是林桉的爸爸!叔叔阿姨,求求你们救救她,他是人贩子!”

    她们一边哭,一边使劲的拽着林桉的另一只手,短发女孩先反应过来,这里离学校不远,她记得余舒怀有手机的。

    她冲旁边扎马尾的女孩使了个眼色,低声嘱咐了一句,便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时间不断的流逝,内心的焦虑被逐渐的放大,都只是才12岁的女孩,从未经历过这些,此刻慌了神。

    林桉突然想起课堂上老师教导他们如何应对的方法,她被男人拖着往前挪了好几步,浑身痛的要死。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大腿内侧已经被刮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印子,可在这危急时刻,她管不得疼痛,死死的抓住了一般年轻女人的包包。

    “姐姐,我真的不认识他!我报了小提琴课,学完才回去的,不是要见什么网友!姐姐,帮忙报警!”

    她一边喊着,一边又死拽着对方的包不松手,可想而知,一个小女孩的力量与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有多么悬殊的差距。

    林桉感觉自己的另一只胳膊要被男人拽下来似的疼,眼泪已经淌了一脸。

    “姐姐…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打电话喊警察来证明!千万不要相信他!他真的是人贩子…”

    她声音都喊哑了,周围围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似乎也意识到,这很有可能就是一场犯罪。

    此时此刻,男人却大吼起来,“你这丫头真…的是被那男人迷了心!”

    他接着又甩下一个巴掌,将林桉打的差点要昏厥过去。

    在众人拿出手机要报警的时刻,突然从人群外挤进一个妇女,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脚似乎有些瘸,流着眼泪冲进来,抱着林桉的腰。

    “我的命根子呀!我们家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怎么能跟那个男人走?”

    “她叫林桉,就读前面不远处的学校,在六年级二班,是班上的班长…”

    “大家要是不相信,可以翻开她的校牌看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错?”

    女人抹着脸上的泪,她的手很粗糙,指甲缝里都是黑泥,一双眼睛已经极其的浑浊,她一边抱着林桉,一边冲中年男子吼。

    “你打她做什么?”

    “…我们带回去好好教育就行。你动手干嘛?”

    她的手轻柔的摸着林桉的脸颊,即使那手法才温柔,也没有让林桉觉得有一丝的安慰。

    反而是恐惧,无边的恐惧……

    在此时,那被拽住包的女人将林桉的校牌翻转过来,赫然看见上面写着的几个大字。

    ——五年级二班,林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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