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早丹羽穿上方便工作的短打，头上抱着头巾带着阿言往御影炉心去了。
阿言身的衣服是丹羽昨天特意让人准备的，跟他一样是属于工作方便的短打。
昨天带着阿言去看矿石的种类，虽然进了山谷却远远还没有到山谷中心御影炉心的位子。
前几天刀胚已经打好了，接下来就是精炼了，不过这一步丹羽交给了长正，而此刻他正打算带阿言去御影炉心近距离的看看整个锻造业的中心，御影炉心的模样。
当初在建造御影炉心的时候，整个鞳鞴沙的山谷都险些被挖空，但是现在看着山谷上面显露的天空来看，其实也全是被挖空了，只有外围还留有浑厚岩石层，主要就是用来挡住外来人的视线。
御影炉心在山谷的正中心悬挂着，主干道是一条螺旋状的石阶，一路延伸连接到炉心。
主干道周围还延伸了许多支干线，有的连接外围山谷，有的连接山谷内存放矿石的房屋跟起重机。
越靠近山谷中心，打铁台也就越多，这里的青壮年是除了村里外出挖矿之外最多的地方。
丹羽虽说是这里的主事人，但是他人缘不错，对待村民也没有什么上位者的架子，见到谁都能简单聊几句。
打铁台的火炉几乎整天不灭，此时一堆乒乒乓乓的打铁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在看到丹羽身后跟着个生面孔，而不是往日里的副手宫崎后，不由得好奇询问：“丹羽大人，您身后的这孩子是……？”
“是宫野啊。”丹羽温和的打了声招呼，介绍道：“这是阿言，我新收的徒弟。”
宫野好奇的看了眼阿言，看着小胳膊小腿的，又浑身一副不是寻常人出身的模样，莫不是丹羽大人家的后辈？
“这是您家的后辈吗？”宫野略显试探的问道。
“嗯？不是，我家后辈都还小呢，家里长辈可舍不得送出来。”丹羽笑着解释道。
宫野咦了一声：“您当初不是放言不轻易收徒弟嘛？”
“当年村里不少青年都想跟您学，您都拒绝了。”
丹羽摸了摸下颚，沉吟：“非要说的话，阿言是个有天赋的孩子，我这才见猎心喜收了徒弟。”
这方正聊着，阿言则是好奇的看着打铁台上黑不溜秋的刀胚。
丹羽从没打算私藏他的手艺，虽说他确实不收徒弟，但对于旁人的询问他也是不吝赐教，至于对方有没有悟性，能学去多少那就是别人的事了。
因此，这里的村民虽然主业是打铁，但偶尔也能打出些刀胚了，只不过在精细度上比不上正统出身的丹羽等人罢了。
“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阿言突然出声询问道。
宫野愣了愣，发现阿言指的是他打出的刀胚，他下意识看了眼丹羽，发现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依旧一脸笑眯眯的模样，这才说道：“自然是可以的。”
“不过刀胚有些重，拿的时候要小心些。”
得到允许的阿言拿起刀胚，未经过精细锻造的刀胚有些沉重，但对于他来说这点重量聊胜于无。
不知为何，刀胚在手的瞬间，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些不曾有的画面，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刀胚在阿言手中像是有了灵魂一般，随着他的动作顺畅的挽了个刀花。
阿言面无表情，这种与生俱来的条件反应，似乎是他的制造者给他设定的固有程序。
他很明白，作为神明用来放置神之心的载体，自然不会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偶，只是因为自己并没有达到神明的要求，这才封住了他体内原有的力量。
比起阿言自身的意料之中，宫野则是一脸惊奇，越发觉得丹羽大人收的这个徒弟绝对并非常人出身。
像他们这群老实村民那里会这一手。
丹羽神色未变，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原以为是有你在的缘故，所以阿言才被保护的跟孩子一样纯粹，可现在看来，这熟练的一手，倒像是他看走眼了一般。
“阿言这是学过？”他出言问道。
“没有学过。”阿言神色淡淡，随后说道：“但是我确实想学。”
丹羽挑了挑眉，没学过这一手刀花耍的这么熟练？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毕竟他能感觉到到，阿言确实没有说谎，也没什么说谎的必要。
如果在他面前说这话的是你，那丹羽才要仔细思考一下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真是奇怪，身为姐弟，怎么姐姐跟弟弟给他的感觉差别这么大？
“想学还不简单，晚些时候我让人教你。”丹羽咽下了心中的吐槽，朝阿言说道：“不过你又要跟我学手艺，又要练这个，怕是会很累啊。”
毕竟都是体力活，锻刀就不说了，会打铁是基础，而练刀，同样也是以身体为基础的。
“我不怕累。”阿言神色坚定。
少年从未有过庆幸，自己是人偶的存在，他不会有人类在身体上的疲惫。
或许会有些精神上的劳累，但对于他目前急切求成的心态来看，少年显然并不在意这一些劳累。
“丹羽大人——”
“丹羽大人——！”
隔了老远丹羽就听到自己的副手宫崎兴奋的声音，他抬起手随意挥了挥。
宫崎三步并作两步的，明明也不是什么年轻人了，还这么跳脱，也亏的是对这里面的路跑习惯了，不然就他这样的，隔几天就得摔断一条腿。
宫野笑呵呵的说道：“宫崎大人难得这么高兴，看来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宫崎已经跑到眼前来了，他站稳身子喘了口气，这才朝丹羽道：“大人，刀已经打造好了，长正大人请您过去呢。”
“当真？”丹羽闻言，脸上浮现欣喜之色。
他心里清楚，既然长正开口了，那必然是成功了。
一振成功的刀后都有无数振失败品，在这之前，他们也打出了不少振，却自觉总有些瑕疵，可一旦拿出去都是品质极好的刀。
但这把刀毕竟是打算献给将军大人的刀，自然要追求极致的完美。
稻妻的锻刀技术皆源于数百年前将军大人的传授，一位刀匠能因为锻刀出一振名刀扬名天下，而能够被将军大人认可的刀，自然都是绝世名刀。
“走，阿言。”丹羽一巴掌兴奋拍在阿言肩膀上：“带你见见世面！”?
几个人跟着丹羽前往御影炉心，此刻的炉心周围正被高温包围，丹羽等人一进来就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若非炉心外围被封起来了，恐温度还会更高。
阿言看到还没待多久额头就不停冒汗的众人，他抬手假意擦了擦汗，做出一副很热的模样。
丹羽看着长正递上来的刀身，千锤百炼的刀刃已经开了刃，锋芒毕露。
静静听着，似乎还能听到争鸣，丹羽轻轻碰了碰刀刃，手指轻而易举的破开了口子。
“豁，真利啊。”一旁的宫崎看着说道。
丹羽不在意的看了眼手指的伤口：“一振刀如果不够锋利，那还能称作是刀吗？”
“不过比起先前的数振，这一振确实要完美许多。”丹羽放下刀身，拍了拍长正宽厚的肩膀：“这几日辛苦你了。”
长正脸色挂着疲惫，眼底却是精神奕奕，他看着丹羽，语气中止不住的兴奋：“丹羽大人，为这把刀取个名字吧。”
丹羽看着长正，又看了看手里的刀身，想了想说道：“就叫——‘大鞳鞴长正’吧。”
“丹羽大人？”长正惊讶的看着丹羽，不明所以。
刀匠会将自己锻的刀赋予自己名字，而这把刀锻造虽然他与丹羽都有出力，但丹羽显然才是最出力的哪个。
可现在，丹羽却将这把刀取名为‘大鞳鞴长正’。
“很意外？”丹羽温和的笑了笑：“刀不一定要赋予我本名才算。”
“我如今是这鞳鞴沙的主事人，我与这鞳鞴沙就是一体的，只要有人提起这鞳鞴沙，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丹羽秀久。”
“这把刀是你我共同锻造，所以取名为‘大鞳鞴长正’再合适不过了。”
长正这才明白这个名字的意思，的确，在鞳鞴沙的御影炉心还未彻底打造好时，丹羽就已经被指定为这个项目的主事人了。
所以，他说的，丹羽秀久等于鞳鞴沙这一说，是成立的。
于此同时，长正也明白，丹羽是在抬举他的意思，不然以他的权力，丹羽完全可以对外宣称这把刀是他独自打造。
“让人去将配套的刀镡与刀鞘打造好，我会传信给鸣神岛，让他们派官船过来，择吉日将这振‘大鞳鞴长正’献给将军大人。”丹羽将刀递给长正吩咐道。
长正与宫崎得了吩咐，捧着刀下去了。
阿言看着额前头发已经被汗湿的丹羽，问道：“这把刀是要献给将军大人的刀？”
“那你要离开鞳鞴沙？”
“对，到时候我跟长正会带着刀前往鸣神岛觐见将军大人。”丹羽点了点头。
“说起来，你跟阿奚原本就是打算去鸣神岛的吧？”
“不过很可惜，官船不是寻常人能够上去的，我跟长正也只是借着献刀的机会才能坐上官船前往鸣神岛。”
闻言，阿言没在开口，垂下眼眸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