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充斥着青学的场地，全场鸦雀无声。

    双打二号结束。

    堀尾紧咬着牙，眼泪忍不住在眼眶中打滚。青学的黄金组合，曾打进全国大赛的黄金组合，居然，输了……

    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中。

    浑身汗流浃背的菊丸在大石的搀扶下虚浮地下场，面对众人，他抱歉地苦笑一声：“对不起了各位，我的充电突然结束了。”

    手冢朝他们肯定地点了点头，安慰道：“辛苦你们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不二等人纷纷朝菊丸竖起大拇指：“你们已经很棒了，不要太自责。”

    这局比赛能进行到抢7局已经是突破了极限，这次对手明显有备而来，他们很清楚体力不足是菊丸的短板，从一开始目标就很明显，集中火力攻击菊丸，消耗他的体能。早在第四局时，菊丸的体力就已经消耗殆尽。

    龙马压了压帽檐，将身上的外套脱下，随手扔在网球包上面，弯腰从包中拿出一只红色的球拍。

    “越前，加油！一定要赢呀！”堀尾握紧了拳头，冲正走进球场的龙马大喊。

    黄金组合已经输了，如果这一场龙马再输的话，那青学的形势就真的不容乐观了。

    随着球场铁门“哐”得一声关闭，单打三号的比赛即将开始。

    双方选手各有两分钟的时间在场地上做热身运动。

    龙马将网球拍夹在臂弯下，双手插着裤兜径直走到网前，抬起头，迎面直视着面前高自己几十公分的男生。蓦然，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听说你一直以打败自己的哥哥为目标是吗？”

    少年拉伸韧带的胳膊一僵，立即直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家伙。

    龙马不为所动，背过身子往回走，边走边继续说道：“不知道谁会更厉害一点呢，啊，还真是期待呢。”

    回头投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家伙。”这个时候居然还敢挑衅自己，不二裕太冷哼一声，目光暗自掠过场外温柔少年的身影，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你最看好的学弟是如何败在我的手下。

    不二裕太捏紧手中的球拍手柄，转身走到站位。

    “真是的，越前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在故意挑衅。”堀尾哭丧着脸，这么重要的一场比赛，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加奈摇着头轻笑一声，“还真是他的风格。”

    “现在根本就不是凑热闹的时候吧。”堀尾无语。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一局决胜负，圣鲁道夫不二发球。”裁判高声道。

    不二裕太直直盯着对方，手下继续着弹球的动作，挥起球拍，打了一个普通的发球。

    龙马迅速回击。

    第一个回合两人似乎都有意保留实力，没有选择贸然进攻，一来一回的发球与回击如做热身运动般平常。

    加奈拍完一张照片，视线从镜头前挪出，场上龙马刚丢失一球，眼下比分是15-0，圣鲁道夫领先。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二学长的弟弟似乎隐藏了什么。”她说出心中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地区预赛的那场比赛一样。

    “嗯。”乾点头，眼神专注地望着场上少年的球路，“不二裕太，他可是有着‘左撇子杀手’的称号，在练习赛的时候打败了千叶的佐伯，他和左撇子选手的比赛战绩是——十六战全胜。”

    “诶，真的吗？”加奈转头。

    乾继续说：“他和左撇子选手练习过很多场比赛，因为球员大部分是右撇子，大家都已经习惯右边的打法，和左撇子对打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回转的方向完全相反就更难打了。越前这次是遇上难缠的对手了。早知这样的话。”他推了推眼镜，转头望向手冢，“之前练习赛时应该安排左撇子的手冢与他练习才对。”

    “你是说对小不点很不利吗？”菊丸皱眉。

    众人将目光重新投回球场。

    在经历了一轮试探性的拉锯战后，圣鲁道夫终于使出了第一个拿手绝技——超级半截击，在外旋发球落地快弹起时，把准时机决绝挥拍，直接将龙马的外旋发球反击回来。

    龙马惊诧地回头望了眼擦身而过的网球，耳边回响着刚刚网球快速划过时的破空声。怔了怔，他忽然扬起了笑意，眼底的斗志一点点燃起，喧嚣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抬高头顶的帽檐，迎面直视着对面的少年，右脚向后撤一步，旋身挥拍，又是一记外旋发球。

    不二裕太皱了皱眉，他在试探自己半截击的威力，观月说的没错，果然不能小瞧了这个新生。

    不过，他冷哼一声，不管打几次都是一样，在我的半截击面前，什么变化的球都没有用。

    视线锁定飞跃过来的网球，一个挥拍，再次以半截击回击。

    青学又输一球。

    堀尾几人在场外观看着，一个个紧张得不自觉摒住了呼吸，简直不敢相信龙马居然会落了下风。

    龙马。

    樱乃交叠的双手不自觉地捏紧胸前的蝴蝶结领结。

    继续由青学发球。

    龙马低着头，坦然自若地将网球一下又一下弹起。阳光下，压低的帽檐在他俊秀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眸，让人看不清神情，只余下白皙的脸庞。

    忽然，他右脚脚尖一转，修长的手指将球高高抛起。

    “啊，越前是又准备打外旋发球吗？这个家伙还真是逞强，现在外旋发球根本就不起作用了嘛。”堀尾不解。

    黄色的小球在落下的瞬间，受到球拍强力的击打，瞬间转变了方向，朝对方球场以迅雷之势冲去。

    依旧是一记外旋发球。

    不二裕太脸上挂了丝不耐烦，提步向前，左臂一挥，仍旧以半截击方式打了回去。

    曾经在地区预赛中震惊各所学校的外旋发球，此刻却被不费吹灰之力回击，轻松得仿佛这只是个普通发球，场外观战的人一片唏嘘，纷纷感慨现在的青少年网球真是人才辈出。

    黄色的小球飞跃过球网，直涌而来。

    龙马眼神一凛，一个箭步上前，在球堪堪越过球网时，右脚向后一蹬，飞跃起身，左手干净利落地一记挥拍。

    落地。

    在对方惊诧的眼神中，网球直直跃过少年身侧，球速之快竟形成了一股风上下掀着腰侧的衣角。

    龙马扬起脸，嘴边挂着一抹得意的微笑，“什么嘛，你还差得远呢，我跟比你还厉害的左撇子选手比过赛。”

    姿态高傲的不可一世。

    “哇！”人群中散开一片惊叹的声音。

    真是个不简单的一年级生，仅仅就在三球之内就破了对方的半截击。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其余人也纷纷跟着鼓起掌来，瞬息间场外的掌声响彻整个球场。

    “比我还厉害的左撇子，别开玩笑了。”不二裕太不甘心地捏紧手中的球拍，紧咬着牙，仍不死心地又打出一记半截击。

    一球落。

    半截击再次被轻易打回。

    “15-30！”

    场上响起裁判的声音。

    “太棒了，又赢一球！”堀尾激动地欢呼，一把搂住身旁的胜雄，两人喜极而拥。

    加奈莞尔一笑，拿起相机对着龙马狂傲的俊脸按下快门键。

    “这局青学越前获胜，比分1-1。”

    “这个家伙，比在地区预赛时的速度更快了，也更加沉稳了。”桃城双手交叉，神情专注地看着场上的比赛，脸上露出自豪的笑意。

    后辈这么优秀，作为学长可不能被比下去呐。

    交换场地，比赛继续。

    双方开始了发起了主动进攻。

    “裕太现在才要开始。”不二轻轻出声，“他从以前开始就是个不认输的人。”

    加奈闻言望过去。

    到现在，她心底大概猜出了些不二学长兄弟俩不和的原因了。有着一个自幼冠以“天才”之名的哥哥，不论别人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不可避免地被人拿来和哥哥做比较，永远生活在哥哥耀眼光环的阴影下。

    恐怕也是因此，才会造就了一副不服输的性格。

    加奈叹息一声，抬头向不远处的栗色少年望去，想必不二学长此刻的心情应该很复杂吧。

    “那个一年级生还真是厉害，有着‘左撇子杀手’之称的裕太居然被比下去了。”观赛的一个男生窃窃私语。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场上，不二裕太生硬地擦掉脸上的汗珠，脸色阴布。蓦然，他将视线转向观月，观月朝他使了个眼色，不二裕太会意，收回视线，握着球拍的手暗暗攥紧。

    一年前他进入青学，身边的人依旧和以前一样，无论何时都在谈论着哥哥。而他，永远都是别人口中的不二的弟弟，他再也受不了了。因此，他选择离开青学，故意到远一点的网球学校去，就是为了摆脱哥哥的影响，变得比谁都要厉害。

    而观月，是第一个没有把他当作天才不二的弟弟看待的人。第一次见面，他叫他裕太。也是第一个肯定他的实力说他是个有天分的人。不仅如此，他还教会了自己外旋旋转球，不遗余力地培养自己。

    因此，这场比赛无论如何也不能输。

    不二裕太咬紧牙关，棕色的眸子中泛着利刃般的冷光，他要让所有人因为他的表现而记住他——作为不二裕太，而不是不二的弟弟。

    蓦地，他的右脚往后撤一大步，膝盖微曲，手臂摆出一种夸张的幅度。

    不二猛地睁眼。

    只见瞬息之间，黄色的网球在接触到球拍后立即以霹雳之势冲向龙马的球场，挟着破空的风声，不多时场上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弹地的网球居然仍有破空之势，当即迅猛地反弹，直冲空中，竟堪堪从龙马的脸庞划过。

    龙马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龙马回头望去，球的力道之大竟压弯了球场的铁丝网，网球死死地卡在网格中。

    观月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烈日下的激战让两个人身上都出了不少汗，晶莹的汗珠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龙马抬起眼眸，熠熠的眸中充满了兴致。倏然，他发出一声畅快的轻笑，“你还蛮不错的嘛。”

    “看来那位网球部经理在你弟弟身上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乾打开手中的笔记本，手下一行又一行记录着。

    不二不语，垂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迹。

    场上凭借着外旋旋转球得分的不二裕太乘胜追击，身体再次摆出之前的姿势，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是一记外旋旋转球。

    龙马奋力后追。

    “原来如此，越前是想要等球弹地，威力减弱后再回击。”河村说。

    待球反弹冲向空中，龙马双腿屈膝，起跳，握着球拍的手伸长了去够。

    网球擦着球拍飞跃而去。

    圣鲁道夫又赢一分。

    球场上响起圣鲁道夫学员热烈的欢呼声。

    “好厉害的弹力。”河村震惊。

    “小不点大概是没办法接到吧。”先不说这一球力道如此迅猛，光是弹起的高度，身材矮小的人想要接到是很难的，必须要有极强的跳跃能力才行。

    乾推了推眼睛，“看来这局越前要陷入苦战了，即使能够打回半截击，也很难打回外旋旋转球。”

    与堀尾等人的消极不同，身处战中的龙马显得异常的平静。

    继续由圣鲁道夫发球。

    不二裕太长臂一挥，球飞跃球网。

    似是有意般，龙马将球击向了不二裕太的方向。

    对方如意料之中又打出一个外旋旋转球。

    龙马抿紧了唇，脚下疾步冲向网前。

    “小不点难道也想用半截击打回去吗？”

    “胡闹！要是失败的话球会直接打到脸上的。”大石脸上挂满了担忧。

    望着场上奔跑的身影，加奈的心简直要提到了嗓子眼。

    空气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静静等着少年的反击。

    球飞跃球网而来。

    龙马视线一凛，红色的球拍在距离地面十几公分的高度长长划过，左臂一挥，将球反击了回去。

    姿势竟与不二裕太此前的相差无几。

    “超级半截击！”堀尾惊呼。

    这个家伙，居然才交手了两局，就学会了对方的半截击。

    “界外，40-0。”裁判声音响起。

    不二裕太瞥了眼对面的少年，暗暗吃惊，这个家伙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自己的半截击。第一次见人比分落后成这样，也不见丝毫的焦躁，自己反而能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隐隐上升的兴奋劲。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他暗哼一声。

    龙马自顾地拨了拨球拍上的网线，手臂握着球拍尝试着换个角度挥了挥。

    接下来的比赛，圣鲁道夫凭借着半截击与外旋旋转球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拿下两分。

    场上比分4-1，由圣鲁道夫领先。

    “哇，虽然没有得分，不过那个一年级生还真是不简单，连这样的球都能打回来。”

    “青学今年真是人才辈出，势头很大呀。”

    人群中传来交相私语。

    龙马淡淡瞥了眼对面的少年，嘴角上扬，持着球拍的手向对方演示了一下，“还是蛮难的嘛，要是不把拍面压下一点就会出界。”他背过身去，语气不咸不淡，“不过，我已经抓到诀窍了。”

    烈日下，少年清瘦的背影挺直，隐约带了丝让人折服的王者姿态。

    加奈看失了神，转而弯下眼睛微微一笑。不愧是龙马，居然在失败中一点点调整角度，总结经验，仅仅几球的来回就把握住了时机。

    这样的天赋，简直就是为网球而生。

    忽然，龙马回过头，“喂，那个外旋什么球的，还是不要经常打比较好。”

    不二裕太皱了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说。眼下的形势已不容他多想，这个家伙简直像影子一样难缠，稍有松懈，就被对方追赶上来。

    他双手握紧球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