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香梨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直发披肩，穿黑色衬衫、白色直筒长裤的女人站在接机处。她见项知非出来，便举起右手招呼，举手投足尽显成熟优雅风范，一双细高跟走路带风。
“欸？不是说在海棠湾那边的饭店……”项知非对虞瑾来机场接他很意外。原本他、虞瑾还有其他几个科技公司的老总计划一同在海棠湾吃午饭。
虞瑾笑道：“我下午临时要去新加坡，所以先来机场了，想着正好与你吃个便饭，不然又像上次花大校庆一样错过了。就是我私下把你截胡，孟总蒋总他们得怪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哪里的话，”项知非也展颜笑道，“我正好在飞机上吃过了，我们随意找个地方聊聊就行。”
“这位是……”虞瑾的目光移到尤香梨身上，“是知非的助理尤小姐吧？”说着，虞瑾把手伸过去。
“是的，虞总您好。”尤香梨立即伸出双手与她相握。
“上次在厦门和知非吃饭，他还提起你呢。昨天在酒店见到敬渊，他也跟我说起你。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尤香梨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他俩能说我什么好？在前者心中我肯定又懒又馋，在后者心中我就是个大傻缺。
虞瑾又接着笑言：“说起来我们都是校友呢，虽然我这个老阿姨比你们大几届，但校友见面总是倍感亲切。不是我自夸啊，花大还真是人才辈出！”
提起花大，尤香梨接着她的话头追问道：“虞总您还记得八年前来花大演讲吗？当时我上大二，在最后提问环节，有一个大胖妞问您什么是算法工程师的使命，您给了我答案，还鼓励我毕业后加入粤悦。”
虞总茫然的表情告诉尤香梨，她应该是不记得了。其实不记得很正常，谁还能记得那么久远又那么不起眼的小事？
从那个时候开始，虞瑾就是尤香梨的榜样，她立志要成为像她一样优秀的算法工程师。那时，她还幻想着有朝一日，她也能作为一个优秀校友回母校演讲。
虞瑾的秘书把项知非和尤香梨的行李箱接过来，先去放到车上。三人在机场附近找了一家吃小食的咖啡厅，方便吃饭聊天。
尤香梨给原本接机的人打电话，让他可以回去了；又通知蒋总和孟总的助理，说项知非不去海棠湾吃午饭了；最后又跟棠十月说，项总吃过午饭后直接去会场彩排。
安排好所有事项后，尤香梨回到座位，听项知非和虞瑾谈话。
“智昇明年过完年后预计进行B轮融资，但我跟你在这交个底，虽然砚观资本出价很高，但我非常犹豫。他们野心太大，智昇是我的孩子，我不想以后孩子长大，我却不能当他的妈妈。”
尤香梨明白虞总的意思，有些创始人把公司做大后，有被董事会剔出局的风险。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人而言，拿钱多少是小事，他们最在乎的是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而要受他人左右。
如果他们对自己的公司有足够信心，那么，他们要的是对公司绝对的掌控权。
“我知道粤悦在犹豫什么。”虞瑾喝了一口黑巧克力，担忧道，“我们现在训练的AI语言大模型，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天方夜谭，他们根本不看好。但你我都知道，通用人工智能是星辰大海，是我们必须要奔赴的方向。”
“我理解，”项知非宽慰她，“那些人最看中短期内的投资收益，而通用人工智能在他们看来是疯子才会做的事。我会尽量游说粤悦董事会，那群老头天天说要看未来、占先机，但真到要掏钱的时候，一个二个又开始犹犹豫豫。”
……
虞瑾上飞机前，她派秘书把尤香梨和项知非送回酒店。
路上，尤香梨一直在想他们刚才的谈话。如果她是投资人，她一定会投智昇科技。她知道美国有一家叫做Open AI的公司已经在研究通用人工智能了，几十亿美金眼睛都不眨地投进去。
项知非看她有些出神，便侧了侧身，问道：“你在想什么？”
尤香梨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起我之前看过的一个电视剧，里面说投资并不是投产品，而是投人。你看好哪个人，就投他的项目。”
项知非有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那是对于已经颇有名气的创业人而言。首先，你的投资者没有时间了解你是一个怎样的人，而且人都是可以伪装的；其次，一个人创业不同的产品和项目，也有失败和成功的时候。”
“嗯……”
其实尤香梨对于投资根本一无所知，她的专业领域在算法技术，这么多年都是一样。虽不懂投资，但是她理解虞瑾所说的，大模型就是越大越美的，这玩意儿烧钱烧得厉害，但只有积累足够多的数据后，才能在某一天进行效果涌现。
但是现在谁都说不准效果涌现的那一天在什么时候。
项知非看她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又问道：“你刚才说，八年前虞瑾告诉你算法工程师的使命，那是什么？”
尤香梨喃喃道：“我不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不需要知道算法工程师的使命是什么，我只需要知道总助的使命是什么。”
项知非笑了笑，知道她在闹气，又问她：“那总助的使命是什么？”
尤香梨：“想老板所想，为老板所为。让总经理成为更好的总经理，就是总助的使命。”
项知非点点头：“你理解的不错。”
尤香梨不想再就此多言。她把脸撇向窗外，看海天一色、棕榈椰林。
忽然，手机在她掌心突突突地震动。
她打开一看，是萧萌给她发来一连串她在玛玛努卡群岛沙滩穿比基尼的照片。
萧萌：【如何？】
尤香梨：【美得很，美得我想把你一口吃掉】
萧萌：【我给你寄了同款，预计今天送达酒店】
尤香梨：【妈呀我要是穿了我就疯了】
泳衣是玫红色的，下身是小小的三角内裤，上身是两片贝壳加上绕颈细带。可以说，这件比基尼的布料比内衣裤的还少。
萧萌：【你穿这身，绝对可以把项知非那家伙吃掉】
尤香梨：【唉，自卑了，我现在感觉自己很渺小，谁都吃不掉】
萧萌：【小香梨你开什么玩笑？？？你穿这件他要是没反应，我从斐济游到三亚跟他拼了！】
尤香梨：【他太大太硬，我应该是啃不动了】
萧萌：【wtf？？？】
尤香梨的意思是，她觉得虞瑾那样的女人才能真正把项知非吃掉。
虞瑾与他是平等的。她知性、成熟、既懂技术又懂金融，是花大女性校友的表率，是科技世界中女性创业者的典范。
她能看出项知非对虞瑾的尊敬和关怀。一个是上市大厂高管，一个是独角兽公司的创始人。他们如果在一起，还真是科技界的一段佳话。
而她想吃掉项知非，不管是在感情上还是事业上，都无异于蚍蜉撼树，有些自不量力了。
——
在酒店稍作休整后，二人驱车赶往会场。
车辆行驶在滨海大道上，可以听见海浪平缓的呼吸，湿润的空气吻在脸上，悠然舒爽。
尤香梨正闭眼感受着海岛宁静的魅力，突然手机一阵响铃，电话里传来棠十月焦急的声音：“姐，你啥时候到呀？我们展区出了点问题……”
挂下电话后，尤香梨先让市场部的同事带项知非去论坛演讲厅彩排，她则直奔展区。
棠十月和张盈是昨天到的。昨天一整天的时间他们都在布置几个分论坛讲厅，展区则直接交给供应商来做，今天棠十月来展区瞅了一眼，才发现出大问题了。
粤悦的展区根本不在原本约定的入口中心处，而是放在了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这个角落还被一根顶天立地的大石柱挡的严严实实。
雪上加霜的是，原本效果图上，整个展区风格是深蓝色与金色结合的科技主题，大气又不失精致。而现场搭建了一半的展区，简直就是上个世纪卖盗版产品的城乡结合风格。
几个工人还在这个山寨展位上吭哧吭哧地焊接塑料板。尤香梨问他们老板在哪，全都一问三不知。
供应商电话也打不通，关键时刻玩失踪。
“张盈呢？她怎么说？”尤香梨问棠十月。
棠十月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吓得都快哭出来了：“昨天我跟盈姐说，她去盯论坛讲厅，我来盯这个展厅。但是她说论坛讲厅那边的活太多她一个人搞不完，让我过去帮忙，还说展厅这边有供应商做，我只需要今天过来看一下进度就行……”
“我刚才去找她，她居然说展厅就是我负责的，为什么我昨天不过来看一下，完全否认她昨天让我过去论坛讲厅那边帮忙的事……”
尤香梨听完后气得直跺脚。这个张盈，原来还只是放暗箭，现在明着欺负起人来了。
但是现在收拾她事小，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最要紧。
她问棠十月：“供应商尾款付了吗？”
棠十月：“只付了定金。但是现在供应商留下的两个电话都打不通，难道他们卷钱跑路了？问题是定金也没多少钱啊，不至于吧……”
尤香梨又问：“这家供应商当时怎么入库的？”
棠十月想了一下：“我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在库里了。以往展会论坛用的都是这家，所以今年也没有再招投标。”
目前展厅处在搭建状态，空调还没有调试好，现场一股甲醛味，熏得人直犯恶心。
棠十月把尤香梨带到原本粤悦展区的位置：“这是我们原本定下的展位，现在被屹川占了，而且他们的物料已经全部搭建好，叫他们拆掉也不太可能。”
张盈负责所有的位置沟通，她那边出了纰漏，现在却把烂摊子甩给棠十月，自己躲在论坛讲厅那边忙前忙后跟着老板彩排。
“而且明天一早就开展了，现在供应商展位还没搭好，我们上哪找新的供应商去……”棠十月急得满头大汗。
尤香梨思索了一阵，对棠十月说：“这样，你去跟展会负责人沟通，看看有没有公司临时撤展，有新的位置腾出来的。供应商的问题我去找项总沟通。”
棠十月：“好，我这就去。”
尤香梨心想，被项知非训就被他训吧，这件事情单靠她的能力无法解决，必须上升处理。
她立即奔去展厅，跟项知非说清楚来龙去脉后，他并没有开口责备，而是立即打了一通电话。
十分钟后，一个三亚本地的供应商给尤香梨打来了电话会议。
“尤经理您好，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我们全力派人支持，项总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新的供应商老板姓何。
尤香梨：“多谢何总支持。我先把之前的设计方案发给您，因为明天就开展了，咱们先看看能做到什么程度，至于结算……”
何总马上回应：“结算的事情等展会后再说，您不用担心。”
尤香梨：“好，那辛苦你们。”
尤香梨又从论坛讲厅跑回展厅，棠十月那边的位置沟通已经有了进展。
“有两个公司临时撤展，扶梯口有个位置空出来了。但是那个位置被消防通道一分为二，布置上不太好处理。”棠十月把她带到现场。
扶梯口的位置很好，人流量大，一进入展厅就能看见。唯一的缺点是被中间的过道隔开，导致每一块的区域都很小。
“消防通道肯定不能占用，”尤香梨回忆了一下要展出的产品，“不然这样，我们设置两个主题：智能办公在线软件展区、智能办公硬件设备展区。”
“软件展区，放我们在线办公平台的演示视频，用户可以实操软件；硬件设备展区，放人脸识别门禁、智慧大屏、八爪鱼麦克风那些东西。”
“安排一个引导人员，等客户逛完一个展区后，再指引他到对面展区。”
“行，就这么办。”棠十月应和道，“除口头提示外，我在每个展区里面也都贴上提示语。”
下午，新的供应商负责人何总带着搭建材料和五个工人师傅赶来了。
尤香梨和他们沟通了最新的想法，何总表示可以实现。但问题是这次的搭建任务太紧急，他们手上的人力也不够。
五位师傅搭建一个展区还行，但若在一天之内搭完两个，有点困难。
“我可以帮忙。”棠十月没有任何犹豫，“虽然我不懂搭建技术，但可以搬搬东西，打打下手。”
尤香梨也自告奋勇：“我也可以。”
何总瞅了一下这两位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士，勉强答应：“那就辛苦大家了。”
棠十月看着细胳膊细腿儿的，手上可有力得很。一趟趟搬油漆桶、木板子、大小设备都不在话下。
尤香梨借了一部摄影机，录下了他们的工作全程。
晚上大约七点多时，棠十月叫了盒饭，吃完盒饭大家继续埋头干，就这样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半。
送走工人师傅后，两人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也顾不得地上脏得要死，直接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棠十月给尤香梨递了一杯水，喘着气问道：“姐，你说为啥张盈总是跟咱们过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