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估计，大概有上千条对话信息泄露。”老葛面前摆了三个大屏幕，左右开弓。

    尤香梨：“能不能查到，目前泄露的这些数据，是当时D&T给我们的数据，还是内测开放后申请体验的那些公司的数据？”

    “可以，”老葛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我需要一些时间。”

    “辛苦，”尤香梨轻轻拍拍他的大臂，“我找人给你带饭上来。”

    这起数据泄露事件的影响非常大。对公众来说，粤悦的信誉一落千丈，泄露用户隐私，以后谁还敢用粤悦旗下的产品？

    对合作伙伴来说，若查出来泄露的是D&T给的数据，那么不仅跟D&T的合作玩完，他们一定会一纸诉状告到法院，到时候粤悦肯定面临巨额经济赔偿。

    还要面对监管部门、社会舆论、各位股东……若是最后查出故意有人泄露数据，那么泄露者肯定要面临法律责任，而其他关联人员的职业生涯，恐怕就要到此终止了。

    仅仅一天时间，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快要把粤悦淹没了。而现在由于没有查出具体原因，公关部对外也只能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术，公司股价一落千丈。

    尤香梨坐在工位上，冷静地想了想这次事件最终可能的结果。但不论罪魁祸首是谁，她作为项目的第一负责人，难辞其咎。

    她已经做好了引咎辞职的准备，但是一想到老葛、大雁等一些核心骨干可能也要被连累，内心实在难安。

    但是，就算引咎辞职，她也一定要在离开前查出这个害人精。不管是公司内部的人搞的鬼，还是外部的入侵者，她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踢走。

    秘书：“香梨，廖总通知大家去五十楼开会。”

    “五十楼？”

    “嗯，五十楼，项总和廖总已经到了，你跟老葛快些上去。”

    “好，我知道了。”

    五十楼是公司的顶楼，只有非常重要的内部高层机密会议才在那里召开。

    在电梯里，尤香梨又问秘书：“华董、孙董还有其他董事也都到了吗？”

    秘书摇摇头，“没有，北京那边只有廖总来了。除了项总以外，还有安全部、法务部和公关部的总监也在会议室。”

    尤香梨心中大概有了数，点点头道：“谢谢你。”

    电梯到了五十楼，尤香梨长吸了一口气，跟老葛对看了一眼，一起走进会议室。

    人都到齐后，坐在长桌上第一位的廖总开口道：“华董和孙董他们已经在西雅图准备过圣诞了，我临危受命，这件事的所有进展统一向我汇报。另外，董事会任命我临时接手AI应用项目组，接下来我将常驻花城，产品后续的迭代和上市也都直接向我汇报。”

    尤香梨在上来之前，设想了许多种情况，但她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在没有查清结论之前，她就被踢出项目组；而廖成纲居然借这次机会，想要将项知非架空。

    廖成纲宣布人事变动情况后，才问老葛：“泄露原因有结论了吗？”

    老葛回答道：“目前已知的是，所有泄露数据都来源于产品内测后申请试用的公司用户，跟D&T那边的数据没有关系。”

    听到消息后，尤香梨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打开电脑准备研究一下这些被泄露信息的公司都是哪些，说不定可以找出一些线索。

    但是她在笔记本电脑里反复输入了几次账号和密码，都显示用户名错误。

    奇怪了，明明上午还好好的。

    只听坐在廖成纲对面的项知非开口道：“尤香梨暂时停职。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暂时取消公司电脑和门禁卡授权。”

    安全部的总监接着问：“项总，老葛的要不要也取消？”

    项知非眉间一沉，恼怒道：“都取消谁来查案子？你来查？”

    安全部总监喃喃道：“现在项目组的人都有嫌疑，安全部的人也可以帮手查……”

    “我停职没有问题。”尤香梨平静道，“但是公司里没有人比老葛更清楚所有流程。如果大家想尽快查清楚原委，请放心交给他。项目组成员都在这个产品上洒下了大量心血，谁都不想……”

    “就交给老葛查。”廖成纲罕见地赞同了尤香梨的说法，但是他接着话锋一转，“案子要查，产品推向上市的工作也要做。董事会下了命令，产品要赶在年前正式发布。”

    “可是上市之前，还有许多功能要迭代……”尤香梨计算了一下，现在离春节不到一个月。要在春节前赶完所有功能，根本不可能。

    廖成纲举起手机，指着屏幕说：“屹川科技在十分钟前已经发布了AI客服系统的1.0版本。而我们呢？还在为数据泄露的事情浪费人力！”

    他重重地扣了两下桌子，厉声道：“赶不完也要赶！不然年终奖想都别想，全都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尤香梨本来是想帮老葛说话的，没想到导致廖成纲直接给他加了工作量。

    廖成纲走到老葛的座位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三天之内要给我交代；产品也要在春节前完成正式上线。”

    他又对公关部的总监说：“发新闻，说粤悦的AI客服系统正在内测阶段，一个月后会对全社会发布，敬请期待。总之，粤悦绝对不能输给屹川！”

    ——

    会议结束后，尤香梨直接去了项知非办公室。

    “抱歉，没跟你商量就……”项知非将百叶窗拉下，对她解释道，“你上来之前，廖成纲给了我一个十余人的停职名单，里面全都是项目组的骨干。我跟华董那边争取了很久，目前先只给你停职，其他人等事情查清楚后再说。”

    “不必向我道歉，事态紧急，我能理解。”尤香梨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廖总借这次机会打压我们的人，不知道老葛他们能不能顶得住，我帮不上忙，也只能在这干着急。”

    项知非：“廖成纲这次带了几个北京区的研发骨干来花城，表面上是协助我们的人共同开发，但老葛身上还背了这么大的案子，他们很有可能借此机会把项目抢过来。”

    尤香梨望着窗外的夜景，长叹了一口气，问他道：“那我现在能做什么？”

    项知非双手抱胸，手指不断地敲击着自己的大臂，思索了片刻说道：“你发布一个已经停职的申明，做出不再参与此事的姿态；我让老葛私下把查到的数据发给你，你来做分析；另外我会保住老葛对项目的负责人身份，尽量挡住北京那边想插手的人。”

    “至于廖成纲，交给我来办。”

    尤香梨有点疑惑：“廖成纲？怎么他还有其他事情？”

    项知非冷笑道：“自从上次他前妻来闹过之后，我一直在找人查他外面那个女人的身份。我以为他这么着急离婚，是为了尽快跟那个女人结婚，但是我错了。”

    “廖成纲离婚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反而另结新欢。”

    尤香梨疑问道：“可是，他现在已经离婚了，就算再找其他女朋友，也不算有什么问题吧？而且，你为什么会想到去查他的私生活呢？”

    项知非默了默，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对她说：“我本来不想把你牵涉进来的，毕竟现在一切都没有结论。但是你既然问了，我也不能对你撒谎。”

    “那次事件之后，我的邮箱里收到过一份匿名邮件，举报廖成纲性侵。”

    “性侵？这么严重？是公司的女员工举报的吗？”尤香梨张大了嘴巴，但是仍然压低了声音。

    项知非摇摇头：“不知道是谁。而且我很奇怪的是，如果廖成纲性侵，举报人为什么不直接报警，或者把举报信发给HRBP？为什么发给我？我探过其他高层的口风，只有我收到了这封邮件。”

    项知非补充道：“虽然举报人是匿名的，但是廖性侵她的时间、地点、场合全都清楚。而且，她还给我提供了不少其他受害者的信息，不过这些人都不是公司员工。”

    “举报人现在手上可能没有充分的证据，她想利用我们找到更多证据。”

    尤香梨赞同他的想法，不过她又提出一点：“举报人只发给你，没有发给其他高层，就说明她很清楚你跟廖成纲不对付，她要么是公司员工清楚公司运作，要么对公司的架构颇有研究。”

    项知非嘱咐她：“这件事你不要声张，交给我。”

    尤香梨用力点了点头道：“我这几天会在家专心查信息泄露的案子，廖成纲的事等你消息。”

    ——

    自从尤香梨被停职后，她就没有再去公司。虽然她人不在公司，但是她的心还在粤悦。

    因为她知道，停职只是暂时的，她早晚有一天要重新杀回去。

    这几天她一直在研究那些被泄露信息的公司。终于，她发现这些公司都有一个共同点——全部集中在华南地区，无一例外。

    申请内测体验的公司，华北地区最多，其次是华中和华南地区。如果泄露是偶然，不可能地域分布得这么集中。

    而且，这几家公司当初申请内测的时间都非常集中，全部都是在内测开放后的三天内申请的。

    这些被泄露的信息，最开始是在科技圈的一个知名论坛上，由一个海外ip的up主发布的。帖子被大肆转发、接着被各大媒体报道后，这个up主就注销了账号，现在查无此人。

    可是，这几家公司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联，难道都在华南地区并且申请时间集中只是一个巧合？

    正当尤香梨苦思冥想之际，手机上的新闻app推送了屹川科技的最新消息。

    她点开新闻，画面中是张盈作为屹川的AI客服产品负责人，接受媒体采访。

    上次廖成纲前妻风波之后，张盈就跳槽去屹川了。现在粤悦这边刚出事，屹川就抢先发布产品，难道是她搞的鬼？

    但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尤香梨正敲着脑袋推理，就接到了棠十月的电话。

    棠十月的声音稀碎，带着浓重的哭腔：“香梨姐……呜呜，老葛突发心脏病，刚才在工位上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