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韵大方坐下，任凭凤啸坐在一旁置之不理，她拿着手机随手刷着视频。这么多年的直播，她被几亿的目光盯着，评论区比之厕区还要污秽不堪。
过尽千帆，凤啸这一点点小小的考验实在是微不足道。
两人就这样坐着，安静的书房里只留下笔尖刷刷在纸张上划过的声音。
直至半个小时以后，凤啸搁下了笔，靠在办公椅上。
古韵知道这是凤啸要谈谈的前兆，她收下手机，等人发话。
“耐心见长。”
古韵轻轻歪了下脑袋，语气依旧很平淡，“大哥不说话，不就是让我等着。”
“你以前可没这么明白。”凤啸自是看出了妹妹的不对劲，从早上开始，餐桌上还没多大的出入，直至她送了母亲出门后，径直敲响了他的房门。
这是很少见的，甚至是在妹妹上大学后从来没出现过的事情。
上大学后，妹妹大多时候是避着他的，也没原先开朗了，有时候餐桌上父母问起大学生活，避无可避的情况下，才会浅浅谈上一些。
他派人背着妹妹去查过一段时间，大抵只是些宿舍之间小女孩之间的事情，妹妹没有主动提，他也就不过多插手，只是明里暗里也和校长提了妹妹这个人。
直到今年年初，妹妹的状态彻底变得有些不对劲，经常三不五时地跟着爸妈献殷勤，只为了从他们手里拿到一点小钱，他再次派人查了一下妹妹的近况。
知道妹妹新交了个男朋友，不是个好东西，但秉持着吃亏是福，想着妹妹过一过情关，看清人的面目也算不错。
一套房子而已，他们凤家还不是出不起的人，一套房子让妹妹懂得辨别人性，对凤家来说算是相当便宜。
原以为妹妹能懂点什么，没想到反倒有愈发沉溺的趋势。
“吃一堑长一智，总不能一直让大哥操心。”古韵说出这话来，一来是回应凤啸的话，二来是说给身体里的凤婉清听的。
她今天上午跟凤啸说什么，凤啸都是满口答应，什么都没过问，这种情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凤啸是个妹控哥哥，什么都愿意帮妹妹完成，但凤啸很明显有脑子，也并不是这样一个人；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可能，凤啸根本就对凤婉清的近况了如指掌，所以才会在古韵做出要求的时候，十足的配合。
凤家或者说凤啸这个人比她想象地更在乎自己的妹妹，所以也就不奇怪——
凤啸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她不是他的妹妹。
“我倒是愿意一直为你操心。”凤啸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妹妹根本没出过门，也就一夜的时间变了个人一样，凤啸可不相信什么受到巨大的情感打击，想通了这样的鬼话，他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吗？
古韵抬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身体里涌现了一股别样的酸涩，像是从乌蒙蒙的山里吹出来的绵绵细雨，一丝一点却把整个心脏都浸润了，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是躲在身体里面的凤婉清在哭。
「你要不要出来？」古韵在心里默念。
大抵是没做好准备，凤婉清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她心头的酸楚总算是少了些。
古韵抬起脸，对着凤啸，“在大哥面前，我永远是妹妹。”
她也不知道凤啸能不能听懂，但她也不能说的过于明白，她冥冥之中知道自己会离开，让凤婉清看清楚渣男的真面目以后，她就会离开，但她不知道凤婉清愿不愿意面对。
凤啸愣了一秒，紧抿的嘴角突然上扬，面容也融化了，像是初升的阳光洒在了皑皑白雪的峻峰之上。
古韵这才注意到凤婉清哥哥俊秀的脸庞，金丝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之上，一丝不苟的额前发恰到好处地停在眉梢，整个人笔挺如玉，气场强大，仿佛从霸总漫画里走出的人。
除了外貌长相，凤啸接受公司后，公司的事业蒸蒸日上，但他本人却从来没有沾染圈子里的习性，偶有酒局应酬，也是结束了就回家，私生活十分干净，是圈子里有名的贵公子一名。
珠玉在前，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凤婉清怎么会喜欢林开新那样的货色，眼睛是蒙了多大的尘才能选出那样的人渣。
“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凤啸收回嘴角的笑容，点点头。
古韵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还是转过了身，“大哥，能帮我个忙吗？”
……
林开新从凤婉清那里得到的那套房子，古韵怎么也不可能留给他，半价卖掉也不可能送给林开新。
写了名字又怎么样，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她房子全款赠予他，可以算作以婚姻为前提的赠送，只要没有结婚都可以拿回来。
更何况，现在是林开新想要分手，她只不过是拿回属于凤婉清的东西而已。
这事交给律师去办就好了，古韵问凤啸借了个律师，她完全相信凤啸那边的人，即使他提供的律师不是行业里最好的，但在搞定林开新方面绝对没问题的。
她还要带凤婉清去看看林开新的别的东西，让凤婉清彻底死心才行。
回到房间以后，古韵打开了电脑，随意操作了一番，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下仰视角拍摄的林开新。
很明显这个视角来源于她送给林开新昂贵的手表，如古韵的猜想，他绝对不会卸下这些能够彰显身份的奢侈品，甚至会牢牢抓住。
他正捏着手机躺在床上，拧着眉头，发着消息。
因为角度的清奇，原本正面看过去还算清秀的脸，这会下巴上肥肉堆积，脖子显得又短又粗，整个脸看起来都十分油腻。
“恶心。”古韵下了定论，丝毫不在意凤婉清是不是在听。
“你猜现在给林开新发消息约他出来吃饭，他会怎么回？”古韵再次开口，拿出手机给林开新发了消息。
“他不仅不会同意还会跟你说，他在忙工作，让你体谅体谅他。”
叮一声，凤婉清的手机响了一下，屏幕上的消息正和古韵说得一模一样，配合着屏幕上林开新不耐烦的油腻的脸，更显得令人恶心。
凤婉清心中突突突地直跳，网上随手刷的一个主播姐姐好像可以预知所有事情的发展一样，只在她身体里待了这么一天，就让她看清楚了很多事情。
像是一个天神一般，降临在她的身体里面，破开阻挡在她面前所有美好的幻想和假相，让她看清楚身边人的真面目。
小茹之前劝过她无数遍，她都当做是小茹想多了，又在学长经常的抱怨之下，差点和小茹拉开了距离，这会真的看清以后，才知道谁才是真正为她好。
凤婉清心中生出钦佩，明明直播的时候听到主播小姐姐的声音还十分的稚嫩，并不像是拥有多少年生活阅历的人。
“不用谢我，以后擦亮眼睛多看少听，尤其是对男人，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古韵掀了掀唇，笑意清淡。
古韵又给林开新发了几条消息，用凤婉清以前的口气说的话，要多软和有多软和，卑微的模样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捧给林开新。
屏幕上的林开新笑得猖狂，下巴上的肥肉颤颤巍巍的，更显得整个人像只贪婪的□□。
令人作呕。
这头古韵刚把手机放下，不再给林开新发消息，那头林开新就开始打电话。
古韵打开电脑的声音，林开新的声音传了过来。
“宝贝，有没有想我？”
……
“哎呀，这不是工作太忙了么~”
……
“工作忙一点当然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做准备，我忙一些，宝贝才能在后方安安心心支援我，以后我们才能过得更好哇。”
……
“等赚到了足够的钱，有了房子以后，岳父岳母才会放心把你交给我。”
……
“好，宝贝不让说，我就不说。”
到底是情场上的老手，拿捏懵懂无知的女孩子三两句话就解决。在职场上混迹过十几二十年的古韵看过了几万的人，林开新这种段位的人对她而言实在是有些不能看了。
这么又硬又干的大饼，也只有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才能连水都不喝一口往下咽了，还咽得甘之如饴。
「没送房子前，他也和我说过这些话……」凤婉清终于冒了头，语气依旧是有些软糯糯的。
古韵看着正在录音的界面，嘴角挂着礼貌却又冰冷的笑，同样的话术这男人应该已经使用过无数次，招式不新鲜，但好用。
林开新继续哄骗了一会，走上了正题，“好宝贝，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创业。”
古韵：对对对，每个傻姑娘都是渣男的创业目标。
“不辛苦，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多努力一点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古韵：是是是，姑娘你多努力一点，渣男就能过上更美好的生活。
“不行，你是我心里唯一的光，你让我明白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是什么样的模样，我可以苦一点累一点，但我决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
古韵：没错，渣男苦一点，开宝马住别墅，小姑娘现在不吃苦，以后吃糠咽菜。
“我也爱你。”
古韵：呵呵，渣男是爱你，不过还得多爱一点，渣男爱的是你……的钱。
“宝贝，你也知道最近行业有些难，资金周转不过来，买房还得往后挪一挪。”
古韵：嗯哼，何止是买房往后挪，拿到钱以后连人都要往后挪一挪。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啊。”
古韵：搞笑，渣男有无数辈子，一转口就是一辈子。
“我也很想和宝贝你见父母，但如果我的工作也没闯出什么名堂，连钱、房子都没有，我拿什么保证和宝贝你在一起的未来。”
古韵：还能拿什么，拿他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嘴保证。
“宝贝不在乎，我在乎啊，宝贝这么可爱这么美好这么纯净，怎么可以和我租房过日子，只要我缓过这次创业资金紧张期，到时候收益翻倍，我们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古韵：笑，过上好日子的宝贝可不一定是你。
“我怎么可以用你的钱，一个成熟的男人决不能让自己的宝贝掏钱。”
古韵：对对对，成熟的男人不能让自己的宝贝掏钱，但男人至死是少年。
“最多一年，资金周转后，我们项目就能取得十多倍的收益，到时候我就能跟岳父岳母提亲。”
古韵：不用一年，渣男就能原地消失地干干净净。
“我也很着急，但没办法提供和宝贝生活的质量，对宝贝你才是不负责任。”
古韵：是是是，快交钱吧，渣男的生活质量就靠姐妹们众筹了。
“爱，我爱你。”
古韵：你给钱就爱，你没钱就滚。
“宝贝，我……我不能……”
“不分手，不可能分手……”
“……不……不行……”
“好……嗯……大概还差十万……”
古韵：这不就提出来了么，还是被姑娘逼着要的。
“宝贝，你真好，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等这一波工作结束，我一定会把借你的钱还你。”
古韵扯了扯嘴角，一没借条，二没见证，三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以后从哪要回这些钱去。
屏幕上林开新挂了电话，手机跳出到账十万元的信息，笑得眉头飞扬，还没两分钟，他又开始打电话，相同的话术，相同的手段，他打了五六个电话，多的给了十万，少的也至少给了两三万，前后加在一起，少说三十万是有了。
林开新还真是少见的时间管理大师，恐怕这五六个姑娘没有一个知道对方的存在。
“你知道他的鱼塘养了这么多条鱼吗？”古韵在心中询问凤婉清。
凤婉清心中藏着一口老血，她又何尝不是其中的一条鱼，甚至如果不是她连麦后这位主播小姐姐的出现，她可能依旧脑子进水以为自己是让风停下的云。
目前加凤婉清共有六名姑娘被骗，瞧林开新丝毫不心虚不愧疚的模样，大抵之前已经有无数位姑娘被练过手了。
到此，凤婉清应该已经能彻底看清楚林开新的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