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声音属于天雾。
古韵剩下的那一记右勾拳活生生地停在了原地，她抬手拍了拍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天雾站在她的身前，明明没有开口。
怎么道术还有千里传音这个功能吗？
……
何贝宁惊异地看向天雾，她抬手抚在心脏上，悄声喊了一句系统，系统竟然真的回应她了。
这人竟然说得是真的，她就说，她已经拿到了那么多人的爱慕值，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抵抗她的魅力。
天问的师父又怎么样，这不还是乖乖将她想要的双手奉上。
她勾起半边嘴角，“你这么乖，我允许你，多拥有我几天。”
天雾将手中的八条尾巴包进符咒里，塞进袖子中，“会有人爱你的。”
说完，天雾的袖子一挥，所有人的禁制全部解开，而堂屋中间站着的何贝宁已经消失了踪影。
“天心门从今日起开始闭关，以一纪年为限，不得外出，不得对外交流。”天雾负手而立，堂下众人已经杂乱地趴了一地，“天心门道主自今日起，改由徒孙文葳蕤代为主持。”
“如有异议，现下便可脱下道袍，自行下山，天心门不留不可留之人。”天雾让开身子，身后只有空洞洞的大门。
无人敢动，也无人愿意走。
失去了道门道徒这一身份，往后他们就只是一介平凡人，无权无势无钱连学历都没有，甚至连一个普通的学生都比不过，他们拿什么生存。
“陈问，你可知错？”天问被褫夺了天心门道主的身份，“天”姓这一天心门门主的象征自然也不能再用。
几乎是系统逃跑的那一刻，陈问就已经开始清醒，直到现在阉割的系统能起到作用对他而言，简直不能入眼。
但越清醒，陈问越是不敢抬头，他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所代表的解释都是对天心门的侮辱。
他爱不爱何贝宁，这时候再去探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已经在系统的蒙蔽之下，已经做了太多出格的事情。
何贝宁撒着娇求他干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他清醒的时候不会做的，他的道心也曾经清醒过，在明月高悬的深夜里，挣脱束缚，询问他是否要继续下去。
那时候他软玉在怀，只转了个身，将恼人的画面毁了个干净，全然没有在乎过。
天心门又如何，天心门不过是他为何贝宁撑起的一片树荫，只要何贝宁需要，他就永远在。
“天心门交予你时，便已告诉过你，一人犯错无事，倘若殃及他人，扰乱他人命数，你这一身道袍也便留不住了。”天雾又是一挥手，陈问身上的道袍无风自燃起来，“下山罢，做个普通人，你的一辈子已经足够长了。”
古韵勾了勾唇角，天雾说得没错，陈问的默许，陈问的不作为，造成了文葳蕤、宋雙钰、万和兴和杜英以及所有天心门这些被何贝宁迷惑的人，生命轨迹的改变，他就应该为自己不作为的行为付出代价。
陈问抬起头，眼角已经发红，他没想过师父竟然这么无情，直接给他定了死期，“师父，我……”
天雾根本一挥手，根本不给陈问解释的机会，陈问人就消失了。
古韵笑开花，虚空鼓掌。
这边天问终于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那边何贝宁自然也不可能被放过。
何贝宁眨眼间发现自己竟然下了山，浑身穿着一身薄纱被送到了红灯区。
日头将将要爬进山下，天色还微微亮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她这副打扮，纷纷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何贝宁赶紧捂住了身体，往旁边的衣服店冲。
她随意挑选了两件衣服，正要付款，却发现所有的卡都已经被停了，连信用卡都刷不出来，她薄纱一般的衣服里更是一分钱也存不住。
更别说手机这种东西了。
天色已经微黯，何贝宁都能听见地痞流氓在街头巷尾乱窜的声音，她抱着胸口，心头闪出了一丝害怕。
她至今也没学到任何一点道术上的手段，除了最初的任务是跟着杜英他们一行四个人一起去的，往后所有的任务几乎从未让她去过。
她现在就是一个美丽废物，一个人人可欺的美丽废物。
“系统系统！”她在心里喊着系统，希望系统能给她一点帮助。
“系统受损中，请宿主先行提供爱慕值帮助系统恢复。”系统发出机械音，完全没了如人一般的意志。
何贝宁气得咬牙，拽着衣服就要离开店。
还没出门，就被店老板抓住了手腕，“你这姑娘，试了衣服怎么不给钱！”
这个女老板，腰围赶得上外头的垃圾桶，手上的力气大得吓人。
何贝宁甩了半天都没甩开，她的爱慕值全都点在了白幼瘦、娇软、体香、精致容貌上去了，哪个美丽女人需要一大把子力气。
“我不买衣服，付什么钱？”何贝宁咬牙反击。
“你试了衣服，弄脏了我的衣服，当然要付钱。”女老板的目光扫视过何贝宁的身体，从何贝宁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意到了，孤身女性、身材姣好、衣着清凉，这么好的赚钱工具怎么能放过。
根本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今天就算何贝宁有钱，她也走不出这红灯区。
她不是倒在她这衣服店里，也得是倒在前面的小超市，又或是倒在更前面的小饭馆。
小超市人多，谁知道是谁能得了手，小饭馆一股子地沟油的味，何贝宁还不如倒在她的衣服店里。
至少，她现在只用服侍两个人。
“老公——”
“老公——”
何贝宁听见女老板在喊人，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头开始“突突突”直蹦，好像她再不挣脱，就要完蛋了。
她猛地抽回手，忍着手臂的皮肤都要拽裂了的疼痛，快步往店门外跑，光明已经近在咫尺，何贝宁正要展露笑颜，面前却突然罩上一个巨大的阴影。
逆着光源，何贝宁还未看清楚来人的面目，就听见耳后袭上了一道奸笑的声音。
她说：老公，你来啦。
你来啦。
来啦。
小衣服店的卷闸门“哐”一声砸在地上，卷起一片灰尘。
小超市的客人抽着烟倚靠着门边，“衣服店今天怎么关门这么早？”
小超市的小老板暂停了平板的视频，舌尖滚过牙齿，发出下流的声音，“上了个好货，自然要先下班品尝品尝。”
客人朝着空中吐出一团污浊的白烟，熏黄的手指弹了下烟灰，眼底流露出淫邪的神色，“那今天我就先走了，明天上衣服店看看。”
……
何贝宁终究是没逃出去，她被锁在衣服店里，日复一日地接待不同的人，不同的男人在她身上胡作非为。
正如天雾所说，会有人爱她的。
她尝试朝着还算温柔的男人求救过，那男人床上答应地好好的，下了床提上裤子就去告状。
何贝宁永远记得那人叼着根烟，眯着眼睛站在旁边，笑嘻嘻地看店老板欺辱她，嘴角淫邪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
从此刻起，她恨极了男人的爱慕。
也终于明白了天心门的老祖宗所说的夜晚都会恢复如初是什么意思，那人给她的并不是馈赠，而是如跗骨之蛆一般的诅咒。
这里来往的男人一个个没什么好东西，何贝宁染上了一身重病，皮肤开始溃烂，身体愈发虚弱。
即使女装店老板已经解了她的镣铐，她也已经没了半点逃跑的精力，她走几步路都喘。
但太阳一下山，她溃烂的皮肤会好起来，精神也会提升，脸色都会红润起来。
衣服店老板也发现她身体的变化，从没日没夜的接待改为白天卖衣服，晚上派何贝宁接待。
就这样榨干何贝宁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在一年后的某个太阳初升的早上，病痛和腐烂瞬间的反噬侵吞，何贝宁就这样烂死在床上。
被女装店老板嫌弃地床单一滚，丢去了乱葬岗。
六月初，微微的暑热，腐肉的气息迅速弥漫，苍蝇和蚊虫追着味就过来了。
古韵往后退了一步，掩着鼻子挥散眼前萦绕的苍蝇，何贝宁想要的，漂亮的容貌、男人的爱，全都实现了。
也全都随着□□的死亡，化成了污浊的尸水。
阉割的系统给不了她一点帮助，系统反倒为了恢复自己的生机，拼了命吸收男人对何贝宁的爱慕值。
所以在红灯区，何贝宁每一次接待的男人都是残忍的、暴躁的、狠厉的。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变态的□□和窒息的心理折磨才是击溃何贝宁的最后一根稻草。
何贝宁所依赖的，帮着她一步一步掠夺她人的系统，最终成了掠夺她自身的毒瘤。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何贝宁做了多少孽，就要承担多少后果，她所改变的人，大抵回不到以前的命运，她就该为自己做出的不可挽回的事情，付出代价。
“叮”一声，古韵耳边传来面包烤好的声音。
她转眼，杜英正好从她的身体穿过。
杜英拿着黄油酱涂在面包片上，放上切好的西红柿片，叠上火腿，最后盖上一层面包片，用牙签插着，对半切好，端了出去。
半大的秀气小伙子正坐在对面，完全继承了杜英和宁江容貌的优点。精致的小脸，轮廓清晰的下颌骨，朱唇如同复制黏贴杜英的一般，杏子一般的眼睛弥漫着和宁江一样的清澈愚蠢。
“爸爸呢？”
杜英拉开椅子，“昨晚加班，让他多睡一会。”
“妈妈，我们把爸爸丢了，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
“好啊，走之前，先填饱肚子。”杜英笑着揭开牛奶盒，给孩子倒了一杯牛奶。
……
这种温馨的场面就不适合古韵这种心狠手辣的人看，她按了按眼角，退出了门外。
门外，是改头换面的天心门。
文葳蕤，不，应该叫天葳蕤，站在天心门前，对着送过来的几个孩子，只是美目一转，便调转了身子悠悠远去。
这一次送进来的孩子里，没有一个能够入天心门的。
天赋不足，又或是努力不够，不管什么样的原因，总之，天心门没有增添新人。
只要天心门的现任道主天葳蕤没有选择，这些孩子就要被通通再送下去。
天心门的前任道主，自然无人在乎，也无人过问。
古韵看了一眼，悠悠往下飘。
还没走到半路，就看见了天雾站在路边。
他换了一身行头，头发比板寸长不了多少，配上那张稚嫩的脸，愈发显得年轻。
这副模样倒像是个等女朋友的大学生，古韵翻了个白眼，大学生的称呼可配不上天雾，他就是个浑身长满了心眼子的老狐狸。
能看见装作看不见，可不是个演技高超的老狐狸，古韵叹了口气，走到天雾身边，“什么时候送我走？”
“一起走走？”天雾完全没有正面回答的意思，抬腿跨了出去。
古韵连不都没机会说，只好跟了上去。
是的，天雾能看见她。
从她呆在杜英的身体里，第一次碰见天雾时，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以及后来她能从杜英身体里挣脱出来，都和眼前的天雾脱不了关系。
她不知道天雾是怎么知道她进来了，但恐怕从她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天雾就已经感知到她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