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在我右手一侧的是二公主,名叫伊莎辛妮,年十六,风华正茂,身高167厘米,体重52公斤,最擅长演小提琴,拿起小提琴时就是最优秀的音乐家,拿起抹布时就是勤劳的女仆,用途广泛……”

    莱娅的瞳孔仍在震荡,脑海中与勇治的对话不期重叠。

    “伊治与尼治打了一个赌。”

    “赌、贵女的身价。”

    想到自己不知所云的搭腔,莱娅的胃在下坠,生理性地泛起恶心,浑身的血液腾腾翻滚,离冲破屏障只有薄薄的肌肤相隔,随即她心中升起了惶然和愤恨,这是明目张胆的1赤裸裸!怎么没有一个提出反对?

    “两人一起拍卖,一亿贝利起拍。”

    “如果您有意愿,请举起手中的竞价牌!”

    “这位出一亿两千万贝利!”

    “这位出一亿五千万贝利!”

    主持人的话筒声响遍布了舱内每个角落,普林斯·格鲁斯缩在后台储藏室的壁橱里,几乎咬牙切齿地赚紧电话虫,向中将挤出几个字:“是、晚会还没有结束。”

    时间倒回到十一点半,格鲁斯躲避卫兵的搜查,提前几天的部署已经让他摸清了监视虫的分布位置,他是卡普中将亲自训练出的海军,对付普通的卫兵自然不在话下,但他任务的重点在于隐藏身份,必要时与海军里应外合,在大部队到来前,他不能打草惊蛇,尤其不能被杰尔马的战斗人员注意。

    船舱内部由于迷宫穿行,几乎每一个沿廊都安插有监视虫,数队卫兵同时排查各个舱内状况,工作人员如织穿梭,他一路躲藏,最后走到最下层储藏室的位置。

    这里安插一道严密的铁门,矮矮的木板顶部就是来回奔腾的脚步,格鲁斯拥有粘土能力,他眼见避闪不及,施展粘土果实,将手指变作粘土,滑进闸门轨道,反方向开了锁,溜到储藏室外门。

    储藏室掌握着全船最宝贵的拍卖品,守卫最为严格,当加派的士兵听到响动来到铁门前查看时,他已化作粘土溜到隔壁不起眼的小间。

    这里没灯,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响动。

    当双目逐渐适应黑暗时,富有层次的灰影中有人形的躯体,他警觉,忍不住小声呵斥:“什么人?”

    没人回应,似有镣铐轻微的波动,铁索轻触,在狭窄的房间震耳欲聋。

    格鲁斯与黑影僵持不下,他挣扎片刻,外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秒针没有响动,头顶一片静默,屋外脚步声纷至沓来,他终于掏出一直藏在怀中的微型电话虫。

    马林梵多出品,一虫多用,按下机关后电话虫壳顶可以发出荧光,借着微弱的光源,他打眼看去,然后见到此生难忘的一幕。

    两个狭窄的囚笼分隔一米放置,各自圈禁着两个女孩,她们垂着发丝,借由发丝挡着脸,她们的衣着褴褛到不可避体的程度,身上、腿上,还有他非礼勿视的部分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伤痕。

    “你们、你们…怎么被关在这儿?”格鲁斯惊愕,没等回应,他就试图掰开囚笼,却无果。

    囚笼由海楼石打造,只一靠近,他的身体就软绵绵使不出气力。他仍惊诧,束手无策的错愕,这份错愕变质为了愤怒,他拍向牢笼:“是谁绑架的你们?”

    他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受害者,在身心交瘁后丧失了常人的意志,没人回应,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微微扬起头,惊恐地抬起眼皮,她眼神中有千言万语,却仿佛尘封的古城,需要一千年后的人来探索。

    这一眼触目惊心,无可奈何,格鲁斯看到了她脖颈上的炸弹项圈,这是为了禁锢奴隶特制的项圈,他听说过无数次,却第一次见到。

    他握紧拳头,也握紧手中的电话虫,又无力的放下,要沉住气,要心态平和,不能冲动误事。这是海楼石和炸弹项圈,究竟谁才有解法?

    沉默了半晌,他愤愤道:“你们别害怕。”

    脱口而出又觉自己的话语是如此微不足道,他做出刻骨的承诺:“等海军大部队来了,我们一定会救你们出去。”

    门外吵嚷声更大了,一人说:“指挥部传来消息,有卧底混进来了,你们仔细检查看看。”

    一人应下,待长官不注意时嘟囔道:“这边不能吧,兄弟们一直看着呢。”

    只听脚步声逼近,格鲁斯焦灼,转身隐入无人启用的壁橱里,随后门开了,一人敞开门,沿着墙壁摸索到房间光源开关,顶灯闪烁几下,随着一丝微小的电流撞击,室内又陷入了晦暗。

    来人用手在面前挥动,房间里的气味并不好闻,船舱最下层空气不流通,除了腥气潮气还混杂着血味儿,空气里满是不太平的尘埃,他四下打量一圈,看不出什么端倪。

    转头问姐妹二人:“刚刚有什么异常吗?”

    ……

    无人回应,他有些发怒,刚被长官教训的气焰积压勃发,“又哑巴了?”

    半晌,一道沙哑的声音嗫嚅着回:“没有。”

    辛妮眯起眼,把目光瞥开刺眼的室外光源,下意识瞥向壁橱,又看向姐姐德妮,心脏好像落满的灰烬。

    她悲哀于自己的怯懦,除了眼泪和伤痕一切都发散不出,她悲哀于此刻对于生还的渴望大过了对血海深仇的恨意。

    自从她们被抓后,姐姐没开口说一句话,姐姐很爱惜自己的嗓子,所有人都说她会成为亚斯斯坦第一的歌唱家。

    姐姐很久没开口,除了刚刚那句。

    ……

    当姐妹二人被强制性更换了衣服,那些粗粝的手就像对待牲口似的摆弄她们,直到被推到展示台,万丈强光铺面打来,打到体无完肤、自惭形秽。

    德妮才恍如从隔世苏醒,一切都鲜血淋漓,王室所有老弱妇孺惨死在士兵不眨眼的刀枪下,只有她和妹妹得以苟活,身旁除了血亲的尸骸就是凶手嘲弄的眼白,妹妹辛妮晕倒在一边被五花大绑,而她卑如蝼蚁,她从未听有人对她说过,只有那一次,那一句,铭心刻骨:“你能活下去,因为你是个女人。”

    是个永远能在拍卖场上卖到好价格的年轻女人。

    是个人人趋之若鹜的贵族女人。

    她有很多同龄的平民伙伴,小时候她会偷溜出王国找小团体玩,直到某一天她们逐渐疏远,那是哪一天来着,一个朋友的妈妈说:“长公主,宝拉不能再同你一起玩了,她马上要嫁人了,因为她是女孩。”

    宝拉脸上是甜蜜大过沮丧的微笑,她在憧憬美好的将来。这是什么道理,凭什么结婚就不能再和朋友们玩了,德妮想,总有一天,她要改变这份面貌。

    当她再长大一些,父皇母后对她说:“德妮,我们希望你快快乐乐长大,你永远是亚斯斯坦的小夜莺。”

    她回:“我不要当小夜莺,我要当未来的女王。”

    父皇惊诧,母后失笑:“那你要努力超过哥哥,虽然你是女孩。”

    直到有一天,她不得不面临鲜血淋漓的真相,罪魁祸首对她说:“你能活下去,多亏你是女孩。”

    “一亿贝利起拍。”

    瞧,她们多值钱,哪怕这些钱比王室资产不值一提。

    “一亿两千万贝利!”

    “一亿五千万贝利!”

    莱娅回神,攥紧手中的钻石项链,仿佛有人催她喊着,时间迫使,莱娅脑子跟着发热,背后那个陌生侍者虽没有一句言语,但她觉得他们好像一个个茹毛饮血的怪物,为什么能如此平静的摆弄两个活生生的人?

    她觉得荒谬至极,在荒谬下本能反应地举起号牌,自己又为自己的沉着而倍感荒谬:“三亿贝利。”

    她以为自己会哑然无声,因为此刻她轻而易举听到自己的心跳,汹涌急迫,但她也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夹杂着不甘的沉稳,声势浩大。

    会场鸦雀无声。

    “还有人出三亿贝利以上的吗?没有的话……”

    格鲁斯清晰地听到主持人声音颤抖,一遍遍发问:“还有人比三亿更高吗?”他咬紧牙关,他知道世界政府默认人口贩卖的勾当,如果签字流程属实,她们真的就成为奴隶了。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胸前侍从的胸牌已然化作海军徽章,赤裸裸、明晃晃,让人羞愧,他扯下胸牌。

    疯了,现场的人埋头嘀咕,落魄的公主虽然罕见,但仍属于人类的范畴,要知道一条人鱼都不一定炒到这么高的价格,人们纷纷侧目,想看是哪位怨种买家出手。

    交易槌落下,仿佛落有千金砸到木台上,德妮企图抬头,看清拍卖自己的人,但层叠的观众席如海潮铺天盖地压来,她感到眩晕不止。

    落锤有声,在此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值钱。

    从前有位占卜师到访亚斯斯坦,那占卜师能洞穿所有人的命数,彼时年幼的她在占卜师面前,迎面的卜语只有四字:“不知悔改”,一句谶语定下命数。

    她再抬头,脖颈上的炸弹项圈蔓延下一条只有一米来长的铁链,就这一条铁链禁锢着她和妹妹的人生从此一分为二,前一秒还是王朝公主,后一秒就是受尽屈辱的奴隶。

    凭什么?她想不通,脑海中又浮出那四字:“不知悔改。”

    一条铁链而已,一个项圈而已,四下没有任何屏障,所有人都笃定一个小小的项圈就可以威胁她的性命,凭什么?

    那一刻,她看到满场狰狞模糊的面孔嘲笑着她的生命,她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挣脱项圈,眼前又浮现那四字:“不知悔改。”

    监督室里身中剧毒的中佐奋力挣扎,勇治皱眉:“又在做困兽之争。”蕾玖揉了揉眉心,远眺下场。

    船舱底层的格鲁斯找准机会翻出壁橱,试图重新混回观众席。

    包厢中的莱娅放下颤抖的手牌,三亿而已,只要把项链卖了,再向威士忌山的伙伴们求援,一定可以凑齐三亿的,区区三亿贝利……

    所有人不约而同听到,或看到,展台上的爆破。

    先是强烈的爆破,火光是猩红的,撩人双眼,展台上鲜血淋漓,人群里爆发尖锐的鸣叫,展台上三人依次倒下,一人血肉模糊,剩下两人被炸药余波震荡,生死莫变。

    “啊!”莱娅惊叫一声,捂着嘴向后闪躲,不幸滑落椅背,全身冷汗淋漓,她仰着头,投过包厢的窗,看到屋外不存在的硝烟弥漫,一道粉色的身影飞身而下查看展台状况,观众席已有人惊恐离席。

    侍者赶忙抚起莱娅,她颤抖着用肘部寻找座椅,撑起座椅的一刻,侍者说:“波吉亚小姐,您不用太惊慌,这种事情时有发生,我们有全套的应对策略。”

    莱娅甩开他的手,双手蹭蹭被他拂过的每一寸肌肤,好像刚刚被脏东西爬过,她狼狈地挣扎起身,不知该说些什么,不忍直视楼下的惨状,张了张嘴,忽地无可奈何:“她、她、她真的死了吗?”

    侍者回了什么,她已没有往心里去了,得到什么答案都是自欺欺人,骗谁呢,被炸得血肉模糊。

    一群卫兵、侍从涌上展台,草草清理了现场,莱娅交织着愤恨、恐惧、生理性恶心,恨到了极点,愤怒打败了一切。

    又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敲响了她的房门,“小姐抱歉,您拍卖的奴隶其中一位已经确认死亡。”

    最为看管不严的赔偿,主办方愿赔您一份香波地岛奴隶贩卖中心的独家拍卖权,您看如何。

    这一声如同一记耳光把她抽醒,西装男们将就的措辞就像声嘶力竭的嘲弄,嘲弄着她的少见多怪,嘲弄着她的无能为力。

    莱娅退后了两步,黑压压的身影排山倒海倾来,她甚至抽空理了理皱褶的裙摆,凌乱的发丝,她问:“另一个…人呢?”

    她不应该说另一个女孩,也不应该说另一个公主,在这里,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带着项圈被绑上展台的一刻就是没有尊严的奴隶,她尽量克制自己的声调,显示自己不再惧怕,称呼她为,另一个人。

    西装男吞吞吐吐回应的:“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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