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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修)

    幸福小区五单元。

    许柠打开自家门,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饭菜香,混合着炊烟的味道,许柠吸吸鼻子,感到心安。

    甘悦兰已经在饭桌前布筷了,桌上放了一例鲫鱼豆腐汤,一道酱牛肉,一道清炒菜心,都是寻常的家常菜。

    许柠进门后,先去洗手间把湿衣服换下来,并将裴止的西装外套挂好。

    西装是羊肉质地,标准的一粒扣,英伦款式。

    “芎芎,今天相亲感觉怎么样呀?”眼见许柠回到客厅,甘悦兰忙不迭地问孙女。

    经历了一场大手术后,甘悦兰苍老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挺好的,可以继续试试。”许柠赶紧去洗手池洗了手,帮甘悦兰盛菜。

    “人家对你也很满意?我就说,我家孙女差不到哪里去。”

    “嗯,满意的。”许柠忽略裴止那句“我也需要婚姻作为挡箭牌”带来的苦涩,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阿婆,你去哪里找到的这个相亲对象呀?”许柠问。

    “你不记得阿止哥哥了?他以前语文就是我教的。阿止的爷爷和你外公,是战友。前段时间我代替你外公去参加同学聚会,重新和裴爷爷联系上了,裴爷爷很为他的婚事发愁。这不,我们两个老家伙一合计,就把你们凑一块了。”甘悦兰说。

    许柠默默听着,唇角弯弯。原来,裴止是她外婆教过的学生,这样看来,他们之间的联系又多了一条。

    “那,裴止怎么会来相亲呢?”

    在许柠看来,裴止如此优秀卓越,既有突破人类极限的智商,又有俊美的皮囊,在恋爱市场上应当是抢手货,还不至于要到相亲的地步。

    更不会到需要一份“挡箭牌”婚姻。

    “这不是很正常。裴止一路以来,都在忙着读书,身边女孩子太少。这不将将三十而立了,老爷子着急了,我也着急。”

    “裴止的初中语文就是我教的,我对这孩子印象特别深刻,不急不躁,静得下心,是个能成大事的。”

    一说起得意门生,甘悦兰就滔滔不绝。

    “我说芎芎,你真不记得裴止啦?”阿婆笑呵呵地问道。“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抱过我?那我怎么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许柠好奇地问。

    “你那时候还是个小不丁点儿,大概三、四岁吧。比桌子腿高不了多少,肉乎乎的像个雪团子。一堆学生来我们家吃饭。你那时候捧着个奶瓶嘬啊嘬,可爱得就跟年画上抱着金鱼的胖宝宝。哥哥姐姐们争着要抱你。”

    “你呀,你可鬼灵精着呢。谁都不给抱,哒哒哒跑到裴止身边,嘴里叫着‘哥哥抱,要抱抱’。当时大家们还开玩笑说,别看你人小,可是专会挑成绩好的抱抱。”

    甘悦兰回忆起那一段风华岁月,脸上的每一缕皱纹都镌刻上年轻的风情。

    原来她小时候居然这么没脸没皮啊?反而越长大越害羞。

    那时候她三岁,那裴止就是12岁。十二岁的裴止,就像一颗正在拔个子的白杨树,长开了吧?已经开始显露他在数学上无与伦比的天赋了吧?

    她三岁时,他已经12岁了,时间的长河将两个人隔开,怪不得裴止起初拒绝她时,会说“对我来说,你还太小。”

    她的确是出生得晚了些,这又有什么办法。

    甘悦兰继续说着裴止上初中时的事,说他不过才初二、初三的年纪,就有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偷偷在他桌筒里塞粉红的信封,那些信封他从来没拆过,任由它们原原本本地放在那里,直到期末结束,被收拾桌筒的清洁阿姨丢掉。

    她说裴止上课也不听课,有时候是睡觉,有时候是沉思,听课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浪费,还不如花点时间来阅读高等数学课本。

    “...你要是以为裴止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就错了,他会打篮球,踢足球,下午铃声一响,就抱着球朝操场跑。还真别说,他足球踢得尤其好,脚速很快,会传球,会喂球...”

    许柠听得很专注,只想从阿婆的只言片语里,拼凑起裴止青少年时期的模样。

    “你觉得,你和裴止的相亲有没有戏,能不能成?”甘悦兰结束话题,重新将重点放回孙女的终身大事上。

    这话题转得突然,许柠看着外婆殷切的眼睛,外婆那只瘦瘦的、皱皱的手,叠在她手上。

    自做过一次手术之后,外婆老得太快了,她不能再让外婆操心。想到这里,许柠鼻子一酸。

    “有戏,我钟意他,他似乎也钟意我,还约我下周去约会。”

    她想要外婆放心,哪怕只是“形式婚姻”,但如果,这桩形式婚姻能让外婆放心,又让她有机会接触到裴止,她就很满足。

    “那就好。”

    两人碗里的饭差不多就吃完了,甘悦兰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把孙女赶回房间里学习。

    “去去去,回屋学习了。别忘了,下个学期还要保研究生的。”

    “要是你和裴止成了,你保上研究生,又读博士,以后出来也当大学老师,你们的小日子才叫美。”

    *

    甘悦兰的作息很规律。连带着许柠的作息也非常规律,规律得不像个女大学生。许柠刚考上大学那会儿,被汤佳然和梁清清带了一阵,也开始熬夜看书、刷剧、看小说,这些不良习惯都被阿婆说了一顿。

    现在她学乖了,规律了,不想让阿婆动气,于是乖乖地遵循着阿婆制定的作息。

    临睡前,她打开微信群聊,一堆消息跳出来,舍友汤佳然和梁清清正在宿舍群里聊得热火朝天。

    许柠定睛一看,聊天的对象就是裴止。

    佳佳佳:「要不是教授已经打算为数学献身一辈子了,我宁愿众筹让教授出道,分分钟碾压娱乐圈一众男星!」

    清小清:「人长得帅还是其次,关键是脑子,脑子!这可是代表人类极限的脑智商!你想想,我们都是智商不过120的普通人,教授的智商呢,起码有250吧?」

    佳佳佳:「撇嘴/撇嘴/撇嘴。你就不能猜点好数字?249不行吗?251不行吗?非要猜250,很容易让人想歪。」

    清小清:「羞羞脸/羞羞脸/,这不,因为今夜,我不关心数学,也不关心他的智商,我只关心,他的——肉.体。」

    佳佳佳:「???来人啊!!给我三包去污剂好好洗洗。你说你,怎么老往这种不纯洁的方向去想?他明明这么一朵高冷的高岭之花,正经老干部,清冷系学派,我看着他就觉得不可亵渎,就觉得清心寡欲,恨不得把他供着。」

    清小清:「咳咳,这是你见识少了。让我来告诉你,高岭之花的存在是用来干嘛的!」

    清小清:「高岭之花,是用来拉下神坛的!禁欲的人设,是用来打破的!!你就不想看着他一个清冷禁欲的存在,为你发疯,为你染上浮靡的欲.色吗?」

    许柠看到这里,忽然想起洒水车经过时,裴止那似有若无的一瞥。

    当时她T恤湿透,几乎连胸衣的轮廓都透了出来,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什么。但,再不管什么样,那都是男人的目光。

    这一眼让她心砰砰直跳。

    其实,要是认认真真地按杯来算,她是C,只不过胜在胸型完美饱满,小腰浑圆,还生得背薄肩瘦,所以很显身材。

    佳佳佳:「切。那你就做梦吧,梦里啥都有。」

    清小清:「我就是在做梦啊!! 你说,和教授谈恋爱是什么体验?我真的很好奇。你还真别说,我趁着调控主持台的时候近距离观察了下教授的身材,有健身痕迹,看着绝对...、、、很能干!!」

    佳佳佳:「??是我想象的那种能干?」

    清小清:「没错,就是你想象的那种能干。他的中指很长诶。」

    看到这满屏的虎狼之词,许柠一颗心如小鹿乱撞般怦怦直跳。一部手机被她捏在手里,直发烫。

    少女长睫颤动,圆润小巧的耳朵染上一层薄红,羽睫之下,小鹿眼泛出湿漉漉的水泽。她毕竟21岁了,算不上纯纯的一张白纸,那种事情,多多少少都懂得一些。

    婚姻。夫妻。

    这两个词,几乎就意味着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的两人,拥有占有对方身.体的权力。他们可以亲吻、抚摸,男方可以侵入。

    想到这里,许柠忽然打了一个寒噤。床外,老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正试图用叶片替主人驱散热意。

    但是,她却没来由地感到冷。

    形式婚姻,到底有多形式?裴止会对有她有这方面的要求吗?他们之后如果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要避开这方面的尴尬吗?

    一时间,许柠忽然觉得,这桩婚事真是草率极了。和一个才见了两面的、还比自己大了9岁的男人,两周后去民政局领证,多疯狂。

    可是,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她不可以错过裴止,也不想让阿婆担心。

    许柠反复告诉自己,她喜欢裴止。她确实喜欢,而且是浓烈的喜欢,是一见钟情的喜欢。她喜欢他,就应当要忍受他对她做那种事情。不,不仅是忍受,而是享受。

    但是,在她年幼时发生的一些事情,还是如同阴影一般,盘旋在她的心头。

    许柠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于是继续打开手机屏幕,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一点进群,正好汤佳然和梁清清在群里疯狂艾特她。

    清小清:「芎芎你人呢?是不是偷摸看群聊天然后自己颅内幻想?」

    小柠檬:「没有,我才没有。」

    许柠弱弱地为自己辩护,还发了个小兔子捂脸的囧囧表情。

    她想了想,究竟觉得和裴止结婚这件事不稳妥,还是等领完证之后,再将这桩喜事告诉她的两位好舍友。

    清小清:「芎芎,我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啥时候交男朋友啊?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带给我和佳然看看,千万别让我们觉得你这颗甜美的小白菜被猪拱了!」

    佳佳佳:「就是!就是!你再怎么说,都要找像裴教授那样的,才说得过去吧。」

    看到两位好友发来的信息,许柠脑补了下,当梁清清和汤佳然得知她和裴止结婚后的惊讶表情,这个惊天消息肯定能把她们下巴都震掉。

    许柠看了一眼手机,眼看时间不晚了,她在群里道了“晚安”,

    关掉小灯,整个人被黑暗温柔包裹之后,她才猛然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她忘记问裴止,准备吃饭前要怎么联系他了。

    接下来的一周,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许柠依旧按照她原有的生活节律去生活,白天去舞蹈室保持基本功,下午在小区附近的健身房健身,晚上回来复习专业课知识。

    她把大一时的高数课本拿出来,准备再自学一遍。

    既然裴止是数学家,她不能允许自己和他没有共同语言。饶是她再没有数学天赋,她都愿意去认真学一学。

    一切好像都还一样,可又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例如,复习专业课知识的间隙,她偶尔一停笔,就想到裴止坐在她对面,用手指轻柔太阳穴的倦怠模样。

    抑或是,就如产生幻觉一般,鼻尖能嗅到裴止身上的气息,好像冬日清晨窗外的新雪,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在约定好的吃饭时间前一晚,许柠从甘悦兰那儿要来了裴止的电话号码,决意给他发短信。

    “教授,我是许柠。请问明天早晨七点四十,我可以在研究所东门等你吗?”

    明明只是几十个字,许柠删删改改,才将短信发了出去。之所以选择早上七点四十和东门,是因为她在学校官网上查过了,研究所八点开门,而东门是距离裴止家方向最近的门。

    这拘谨的措辞,把她和裴止的“不熟”透露得明明白白。

    就像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少女,洞房花烛之夜才见到和自己有媒妁之约的男子,然后从这一天起始,才慢慢对丈夫有了印象。

    约莫到了晚上十点,裴止给她回信。

    “可以。明天早上随时打电话给我,我们到时候一起在研究所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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