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飞回到住处，泡了杯咖啡，打开音乐戴上耳机，让自己沉浸在李健如散文般的歌声里。

    她喜欢听李健的歌，那是一种听后让人很快能放松下来的曲风，歌声中没有曲折起伏，没有竭斯底里，听起来就像是品尝着一杯茶，看了一幅画，鉴赏一件精美艺术品一样，让人慢慢有种开阔、自在的心境。

    此刻，耳机里李健的歌声依然温柔宁静，但苏雪飞却不能像以前一样，在这独特的音乐声中放松下来，她脑海里总浮现出那个女人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场景。她反复安慰自己，“这个女人是因为闯红灯才被车撞的，和她、和董倩都没有关系”，端起咖啡时她的右手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如果第一次争执我们不搭理她，直接右拐走开，就不会发生第二次冲突，也不会造成现在的结果，有可能这个女人真的属于精神不正常群体。”苏雪飞不停回想当时情况，情绪越来越低落，有焦虑也有几分抑郁。

    上班后，苏雪飞还是有些恍恍惚惚，吉喆在旁边和她说话，她都心不在焉听着，惹得吉喆直问：“师姐，休假这两天你是去爬泰山了还是爬黄山了？搞得好像体力不支的样子。”

    苏雪飞道：“我是昨晚没睡好。”

    中午吃饭，董倩和苏雪飞一道往餐厅走去，董倩道：“小苏，昨天的事都怨我，我不该和那个女人斗气，拉着你一道追，你年龄小承受力弱，姐让你受难为了。”

    “董姐，别这么说，那种事是个人遇到都会生气，是她先动手砸我们的车，又闯红灯才会被撞的，你不要太自责。”

    “是这样没错，但我不该在后边追她，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死是活，唉，想起来就头疼。”

    该来的总归来，担心也没用。

    三天后，乔队突然把苏雪飞和董倩叫到办公室，要知道一般情况下乔队是不出来管事的，队里很多工作是由几个副队长分管的，只在比较严重的情况下乔队才会出来整顿，能被乔队通知到办公室去那肯定是出问题了，还不小。

    进屋前，董倩使劲握了握苏雪飞的手，用眼神告诉她一切有我，别担心。

    乔队办公室里，分管刑侦的王副局也在，看到进来的董倩和苏雪飞，乔队示意她俩坐下说。

    苏雪飞忐忑不安坐在木质沙发上，拿眼睛偷偷瞄了几眼两位领导的表情，王副局脸上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乔队仍如她第一次见到时那般严肃，面前这两个领导不像张副队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也许职位越高越面瘫吧。

    苏雪飞心里正琢磨着，就听到乔队威严的声音：“董倩，交警队来电话说在调查一起车祸时，他们通过调取监控和询问目击证人，证实是你当天驾驶名下车辆和一骑电动车女子发生争执，后在你追赶中女子慌不择路，在闯灯过路口时和一辆抢灯提速车辆相撞，监控视频交警队已经传了过来，看了之后发现车里还有你苏雪飞，现在被撞女子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被乔队一番话搞得异常紧张，王副局许是为了缓和一下，语气温和得说道：“乔队说的是交警队那边反馈过来的消息，我们这边也得调查一下，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出都是有原因的，董倩你先来说说具体情况。”

    其实听到女人死亡的消息后，苏雪飞和董倩都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不过董倩作为一名从警十年的老警察，心态上比苏雪飞要稳定一些，这会儿，董倩清了清嗓子，把那天的情况原原本本给乔队和王副局讲了一遍。

    王副局又问“苏雪飞有没有补充的”，苏雪飞答“当时就如董倩说的一样”，乔队在一边静静得看了看她俩，道：“有路人说当时董倩在追赶过程中说自己是警察，被撞女子是听到这句话后才加速闯灯的，那天你们休假又不是办案公干，为何当街喊叫自己是警察？”

    “她把我的车灯砸烂就跑，我就下车追她，一着急习惯性就喊出那句话了，可她是自己闯红灯出的事，换做谁也不能任由别人砸自己车而无动于衷吧。”董倩小声争辩道。

    “你们说的情况，局里会进行调查的，也希望你们能积极配合。”王副局的话语中带了一点安慰。

    一天后，两个路口的监控视频都完整拿了过来，事情起因发展的确如董倩和苏雪飞所述，但不利因素是董倩本该右拐行车，但却直行开过路口，从行车方向上来看，就是追被撞女子去的，在第二个路口发生第二次争执后，董倩下车追赶不该高喊自己是警察，休假时间发生这种事本属于个人行为，不能代入自己的职业来给对方威慑感。

    据说家属在得知女子是因为和两名警察发生争执后，怕被追打才骑行闯灯出事的，一度在交警队闹得很凶，说是再不给他们个说法，就要来市局拉横幅堵门了。

    张副队得知事情经过后，跟苏雪飞和董倩也谈了话：“从你们描述的女子行为举止上，她家人也不会多讲道理，只能说你俩为了一时痛快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烦，这件事如果是在平民百姓之间发生，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偏偏你俩身份是警察，就会凭添外界很多想象。”

    她俩觉得张副队所言极是，但事情已然发生也没有后悔药可言。

    经局里开会研究，暂时停止了董倩和苏雪飞的工作，这期间规定她俩不得外出，随时听候局里通知。

    就这样，苏雪飞被迫再次“休假”，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给爸妈，怕他们担心，她就这件事想了又想，觉得就算她们这次不和女人计较开车离去，但像她这种脾气暴躁、行为乖张的人早晚也会出事。

    周五、周六、周日，眼看着周一也快过完了，局里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这中间吉喆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董倩在微信上给她发过来一些安慰和道歉的话，苏雪飞在电话里让吉喆帮忙去王副局那里打听打听事情处理到哪一步了，吉喆说他正在侧面问，一有消息就会告知苏雪飞。

    对于董倩一再的道歉，苏雪飞在微信上回复：董姐，你没必要一直跟我道歉，换作那天是我开车遇到这种事，我的反应一定比你还激烈，我们是警察，但也是活生生的人，人身上的一切属性我们都有，只不过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去了而已，我们都不想的。

    董倩没有回复文字，只是发了一个表示拥抱的表情包。

    窝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的苏雪飞，打开一本很久都没有动过的《林清玄散文集》翻看起来，这是她上大一时在书店买的，那天在书店她偶尔翻看了林清玄的一篇散文，发现其文字有治愈情绪的功能，然后她就买下了这本书，心情不好的时候时常拿出来翻看，直到工作后忙碌起来，便很少再去翻动这本书了。

    这时微信突然发出“叮咚”一声响，苏雪飞慌忙拿过正在充电的手机，发现是谢北发过来的消息，打开一看竟然是两张菊花图。

    只见第一张画，所画的几朵菊花和墨叶体态饱满丰腴，无论是盛开的，或是含苞待放的，画面色彩对比强烈，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菊花的高洁，一种人淡如菊，心素如简的感觉就出来了。

    另外一张，画面中勾勒出两三朵怒放的红菊花，菊花周围的菊叶顺势而出，浓淡相间，层次分明，在厚重叶片的衬托下，显得菊花更加娇艳，画面简单质朴，却将菊花迎风霜开放的那种洒脱和风流表现得淋漓尽致。

    随后谢北发过来一段文字：苏警官，承蒙你的厚爱，这两幅画是我觉得比较满意的，你看看更喜欢哪张？我裱好后给你送去。

    苏雪飞虽不会做画但她懂得欣赏，这两幅画各有特点一时还真有点难以取舍，既然是谢北挑出来觉得满意的，他自己肯定也很喜欢，那她就不能说两张都要得话，横挑竖看之后选了第二张画。

    她赶快回复谢北：两幅画都很棒，各有特色难分伯仲，我个人更喜欢第二张，看到它就会想到怒放的生命。

    谢北：那是汪峰的歌（笑脸）表情包，这幅画的名字叫做《菊城秋色》，我裱好后跟你联系，不打扰了，（再见）表情包

    苏雪飞本想和谢北多聊几句分散一下注意力，这几天她过得很是煎熬，就像个等待被审判的犯人一样，她不能回家也不敢跟父母说起，跟同学朋友也不能提，这几天就是想办法让自己尽量不去想那破事，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个转移的目标，可短短几句话人家就要告辞闪人了。

    “谢老师，这会儿有事要忙吗？”苏雪飞想了想还是打出了这句话，再在家里坐下去就要疯了。

    谢北：我没事，只是怕打扰到你，你的工作比我忙的多。

    苏雪飞：我今天闲的很，你送了我一幅画，那我请你吃个饭吧，刚好我明天不上班。

    谢北：不用请我吃饭，一幅画而已你喜欢就好。

    苏雪飞：主要是想和你探讨一下画，想不想听听我对你这两幅画的评价，想就过来吧，我发个位置给你，我们家楼下可全是美食。

    打完这一行字，她反手就把位置发给了谢北，约莫有半分钟时间谢北回复到：原来我们住的还挺近，好吧，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

    苏雪飞一看谢北答应过来觉得挺开心，一个人漂泊在外，苦闷之时无处诉说是最难受的，在房间里呆了快四天没敢动，她整个人都好似心里长草身体长毛一样。

    那天下午和谢北一起同游菊花展后，她感觉谢北这个人风趣又有学识，和他聊天甚感愉悦，那天闲聊时他们彼此得知两人目前都单身，所以苏雪飞才毫无顾忌的邀请谢北出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