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音在夜晚结霜的街道上不知方向地走着。
她木偶般的神情举止引起了一伙在街边吃烧烤猜酒拳的小混混的注意。
为首的那个耳钉青年跟了上去：“小妹妹，你去哪呀？”
涟音根本不理睬他。
耳钉青年刚要发话，突然瞥见了她脖子上斑驳的吻痕，一抹邪恶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嘴角，于是一把搂住她：“天气冷，小妹妹不如陪哥哥一起喝点酒暖暖身子怎么样呀！”
“滚开！别碰我！”涟音冷着脸，毫不客气地把他一推，正要跑却被拽住。
“哎哟喂，个性挺强，不错。兄弟几个，咱们能让小妹妹一个人走夜路吗？”
“自然是不能够啊，大哥！”“就是，大晚上的多危险啊。”“让哥哥们送你回家吧！”三个痞里痞气的男人放下酒瓶围上来，一起把涟音往路边拽去，有只手掐住了她的腰，有只手摸上了她的臀，还有只手解开她的外套领口去抓她的胸。
“放开我！救命啊！唔，救……”涟音拼命地用手阻挡他们，绝望地大声求救着，很快被捂上了嘴。
即便是在那一瞬间，涟音心里下意识呼唤的，仍然是艾克赛斯特的名字。
他说的对。
她一个弱小的兔族，任何人都可以欺负她，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她。
离开了他的庇护，她就像一根枯萎的稻草般脆弱不堪。
她一直，都只是任他宰割的附庸而已。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厉然响起。
“你们放开她！”
一个刚从不远处轿车上下来的女孩，大喝一声，跑上前来，晚霞色的鬓发如火焰般灼烧在她飒气的脸颊边。
“我说了放开她！你们没听见是不是？”璎珐怒目圆睁。
耳钉青年一愣，发现对方只是个娇俏的女孩子，不禁猥琐一笑：“哎呀呀，又来了一个小妹妹。要不你也一起来吧！”说罢就去拉扯她。
璎珐拽过他的手臂直接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剩下三个混混愣住了，随即脸上出现了阴狠的笑容，拧着拳头发出咔咔的声音。
“我建议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一个衣冠体面的白发老人出现在璎珐身后，沉稳而严厉地缓缓开口，“警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而且你们知道伤害晴氏集团的千金是什么后果吗？”
刚刚爬起身的青年听完一惊，和三个混混对视一眼，发出恼火的咒骂声，悻悻地逃开了。
“涟音，你没事吧？”璎珐关照地察看起呆在一旁发丝凌乱的涟音，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心里一阵抽搐。
“涟音，我们先上车，赶紧回学校。”璎珐咬咬嘴唇，挽住涟音的手带她上车。
路上，涟音像一具人偶一样缩在车门边的后座角落，双眼失焦。
“璎珐，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涟音虚弱的声音响起。肿胀的眼角又要落下泪来。
“不用，这是应该的。我那会儿太生气了……就跑走了。冷静下来之后又担心你的情况，就回来找你，可是公寓已经没人了，我就想你可能回学校了。还好刚刚在路上看到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璎珐叹了口气。
公寓其实离学校不远，轿车很快就把他们送到了宿舍楼下。
璎珐搀扶着涟音回寝室。米拉尔开的门，苏菲亚去参加社团活动了。
米拉尔震惊地看着哭肿眼睛的涟音，又看看璎珐：“涟音……怎么了？”
璎珐摇摇头：“米拉尔别问了。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回避一下吗？”
米拉尔忧虑地看了一眼涟音，体贴地点点头：“我去隔壁寝室串个门。苏菲亚回来了让她来找我，别打扰你们。她今天应该会卡点回。”
涟音脱掉鞋子，一下子缩进了自己的被窝，用厚厚的棉被紧紧地裹住了自己。
璎珐难受地走到她床前，轻轻坐下。
“涟音，他是不是……”璎珐斟酌着措辞，觉得残忍得说不出口，“是不是强行……”
棉被裹得更紧了。涟音全身蜷缩，用力咬住苍白的嘴唇，几乎要咬破。
璎珐心里一酸，笨拙地安慰道：“要不是因为我在楼下正巧被个碰瓷的人耽误了一会，今天被伤害的就是我了！涟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也会在那里？”
半晌，涟音才松开棉被，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纸条。
璎珐接过一看，内容和她的一模一样。
璎珐怒火中烧，他是真的打算利用她们对他的信任，骗她们俩过去行不轨之事的！亏他之前连她咬过的棉花糖都不吃，还真会装啊！
“涟音，我们报警吧！”璎珐握住她冰凉的手，坚定地鼓励她。
涟音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必了。没用的。”
璎珐正要说什么，涟音又补充道：
“我已经都洗干净了。璎珐，我不脏。”
璎珐心脏一缩：“你当然不脏，脏的是他！你没有做错！”她随即又想到什么，捏紧拳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涟音，对不起，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对你说。”
“其实我早就认识艾克赛斯特了！他根本不是什么警察！”她闭上眼心一横。
涟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她，眼中出现一丝活人的生气。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被人绑架了吗？当时，父母就是花重金找他来解救我的！他就是黑稻上最著名的赏金猎人组织‘弑影’的猎人E！”
“猎人？”
“就是杀手的一种！你知道他杀过多少人吗？就光救我那天，就杀了三四十人！那天有两个绑匪和他求饶说愿意放我走，但他还是眼睛都不眨地把他们杀了……我那时觉得他帅气果决，现在想来，只怕是他对杀人早就麻木了。”璎珐垂头丧气地说。
“涟音，你知道吗？只要给钱，他就可以无条件杀人，他身上已经背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了！他一天的酬劳是一百万起步，在这个基础上，根据任务执行难度还会有所增加。”
“无条件杀人……一百万……”涟音喃喃。
“涟音，这样想来报警确实没用，且不说警察抓不住他，真的抓住了，以他手上的人命，你的案子顶多排最后一个审理……”
璎珐忽然看到，涟音早就哭干的眼睛里，从密布的血丝间，再次涌出了泪水。
她就像一个被无情地丢到墙角灰尘里的瓷娃娃，裂痕如泪痕般遍布全身。
璎珐痛心又懊悔地捶着大腿：“我真的后悔没有早点提醒你他是个人渣！我真是昏了头瞎了眼！没想到他对女孩子也这么禽兽不如！那天我和你们偶遇，我不是一直在试探他吗？虽然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就是E，但真的是同一个人，你要相信我的直觉！”
她信。
她一听到，就相信，那是他的真实身份。
习惯独行，不愿露面的真容，熟练至极的锁喉手法，洞察一切的锐利目光，经常清洗污血的浓郁洗衣液味……
她只是一直都不敢去往那方面深想。
相比杀人，他对她太过于温柔，温柔到她几乎快忘了他的初衷，也是杀了她。
温柔到，即便是现在，她也依然不愿相信，今晚的他，才是真正的艾克赛斯特。
“涟音，你好烫！”璎珐抬手贴上涟音微红的脸颊和额头，“你发烧了！涟音……米拉尔快来帮忙……”
璎珐的声音，她渐渐听不见了。
如果说她对布莱特的喜欢是遥远，那么她对他的喜欢，就是危险。
她想爱这个世界，爱每个需要爱的人，但世界和他们选择伤害她。
父亲说，要正直和善良，但更要懂得保护自己。
是自己的错。
是自己太容易信任别人，是自己太容易依赖别人。
到头来，被信任和依赖的人捅了最深的一刀。
艾克赛斯特，如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毁了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虽然我弱小，平凡，一无所有。但我绝对不会投降。
剩下的路，我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