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音姐，看到你们的招募公告，我带着几个同学来了，希望能帮上忙。”林涅敲开涟音在幽染之光报社的办公室门，“全部的学校都停课了，说给我们保留学籍，战后如有机会，再复课。”

    “我们要无限期延毕了。”林涅旁边一个小胖子打趣道，“学校里好多同学都去参军了，我运动不灵便，但打字快、能写点文章，就想找个合适地方为卫国战争出力。”

    方才忙于埋头校稿的涟音，听闻后微笑道：“很欢迎你们。但我们报社目前发行的报刊全部是成本价，已经没有额外的工资可以支付，最多只能管饭。”

    “我们不是来打工赚钱的！”旁边两个女生着急地表示，“校刊停刊了，因为我们晕血，后勤部队也不要我们，可我们想为家园出一份力！听说林涅学长要来贵社，我们就一起背着行李从莱比特跟来了。”其余几个学生也附和。

    “我爸和我哥已经参军了，我姐姐去做了随军卫生员，我本来也要去，爸妈说我还没结婚，以死相逼不肯再让我上前线。”林涅十分羞愧地说。

    “好，你们有这个觉悟，不愧是幽染的公民，国家的希望。”涟音赞许地点点头，“你们先安顿下住处，晚一点来找我，我给你们分工。”

    大学生们欢呼雀跃地离开了。

    他们和其他一些学校学生的到来，大大缓解了涟音报社人手不足的问题。作为官报严肃新闻的有益补充，涟音经常带着林涅去军营和军区医院采访伤员，记录最新战况和战场上的英勇事迹，化作无数个动人肺腑的铅字，将喜怒哀乐传遍千家万户。

    直到有一天，在采访结束后，涟音一站起身，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多亏林涅在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抱到病床上，边上的护士们赶紧急救，挂上了点滴。

    医生赶来检查一番后，确定涟音只是低血糖和低血压同时发作导致的晕厥，并无大碍。因为她经常跑战区医院的关系，这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认识她。

    医生关切地问：“涟音小姐，你工作强度这么大，最近经常没时间吃饭吗？”

    涟音靠在枕头上，摇摇头：“我再忙，饿了也会吃饭，身体是战斗的本钱啊。只是，最近胃口很差，我强行咽下去，也常常忍不住吐出来。然后就不饿了。是不是我的胃出了什么毛病？”

    医生忍不住责怪道：

    “你知不知道你怀孕了？你怎么还能每天这么奔波？你的丈夫是谁，有电话吗？我们马上联系他来接你回去休息。”

    “什……什么？”涟音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这几个月，是因为太累，所以生理期又停止了。

    “看来你不知道。唉，你对自己身体太不关心了。你丈夫也真是，怎么都不知道关心你！”医生抱怨着。

    “涟音姐，你什么时候结婚了？都不通知我一声。”林涅由忧转喜，没心没肺地笑着说。

    涟音心中霎时翻涌起一股极其剧烈的情绪，就快要抑制不住了。她强忍着打转的眼泪，偏过头去：

    “不用联系他了。他在战场上。”

    林涅和医生闻言默然。

    “涟音小姐，你也看到了，战场无情。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尽早告诉他，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医生认真地掏出纸笔，“他叫什么名字？万一，我是说万一，他被送到这里，我们第一时间替你转达。”

    涟音苍白地笑笑，难却好意，终究轻轻答道：

    “艾克赛斯特。”

    这是一个，永不可能被送到这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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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国难当头，林涅比上次离别前成熟了不少。看着休息半天次日又来工作的涟音，他毫不客气地在报社当众宣告涟音怀孕的事实，请求大家一定要多照顾涟音，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响应。大家不肯再让涟音干重活，也不允许她加班，否则大家就罢工。涟音吃饭，也会有一个女生专门监督，即便吐掉了也必须再重新吃饭，实在不行就喝糖水。他还暗中联系参军的几个同学，请他们帮忙寻找一个叫艾克赛斯特的军人，可惜一个多月始终杳无音讯。

    不甘放弃的林涅，担心她的丈夫随时会牺牲在战场上，于是私下找负责出版的编辑，说服他在涟音校核之后的报纸上的“致战场上的你”版面中，悄悄加入一行内容：

    “艾克赛斯特先生：您的妻子已经怀有四个月身孕，她可能是怕您担心，想等您凯旋而归再告诉您。”

    这个版面，刊登了寄到报社的各种写给战士们的话，大多来自军属，是战士们休息时最爱传阅的内容，大家热切期盼着能看到自己的名字。许多受了重伤一声不吭的大男人，每每读到这个版面，都会拼命擦眼泪。

    尽管战事繁忙，但涟音主编的报纸，希尔洛每期都会抽空看。

    只能抽空看。所以直到报纸发行快一周后，希尔洛才无意中扫见那个名字。

    他猛地站起来，撞倒了坐椅，浑身颤抖。

    不论是否有重名之人，他不会放过一丝可能的概率。

    涟音刚刚下班回到王城内报社附近的临时住所，一开门就被按在墙上。

    “你怀孕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你的？”涟音喘息起来，几欲抽泣。

    希尔洛眼中全是泪花，钳住她肩膀的双手激动得发抖，压抑地咆哮着：“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怕你不让我继续在报社工作。”涟音别过脸去。过了孕吐阶段后，她的身体就没问题了，日常适度工作也完全能胜任。当然，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任性，但她实在放心不下报社，也怕让希尔洛分心，本打算等到五六个月时显怀了再告诉他，到时再停下工作也来得及。

    “我是孩子的父亲！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你知道我多想要有个和你的孩子吗？”希尔洛青筋暴起，忘记在她面前要保持人形态，“工作？没错，你当然不可以再工作了，我已经派人找过战区医院的医生了，他说你工作时晕倒过，过度劳累、营养不良！涟音，我快要急疯了！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怎么能不在你身边？！”

    涟音涌起一阵内疚，试图安抚他：“在那之前我也不知道，之后我都很注意，同事们也很照顾我，都不让我……”

    希尔洛把她箍进怀里，发疯一样地吻她。

    涟音的嘴里已经有了血腥味。

    同样察觉到的希尔洛停下了动作，松开了她。

    他的獠牙，划伤了她。

    “涟音，从前我一直觉得自己足够强。遇见你后，我才发觉自己那么无力，连你一个人也保护不好……”希尔洛嗓音喑哑，晦暗的眼神看着她唇上的血痕，恢复了人形态，“就算没有怀孕，我也不能再容忍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次是我不对。我听你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我们的孩子。”涟音深知自己不该再任性下去了，希尔洛的孩子，无论是对二人还是对国家，意义重大，“给我一两天时间，我把工作交接一下，跟你去王宫。”

    希尔洛长叹一口气，不容争辩地说道：“明晚6点我开车到楼下接你。只要迟一分钟，涟音，我就把你的报社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