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隆又去照相的地方，拿了照片。

    再回到大厅的时候。

    看见相柳还在原地。犹如中了定身咒。

    两手垂着，眼中含泪。

    一副很可怜的样子。

    丰隆反而有点不忍心了。又有点想笑。

    他走上去小声嘀咕了一句：

    哎，相大秘书，何必呢！

    一表人才。

    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相柳抬眼看了下小夭。

    她正背对着自己。

    背影冷漠又决绝。

    她在等丰隆拿了照片，在表格上签字。

    签了字，就完了！！

    就完了！！！

    就全都完了！！！

    相柳的眼神，突然迸发出杀人的目光：

    高辛玖瑶！！！

    你的本科毕业证学位证还在我这里，你不要了？

    ……

    平地一声雷。

    这句话，原本是相柳让丰隆带话的。

    丰隆觉得奇怪，直觉觉得有问题，他本能的并没有带。

    想着以后再说。

    小夭蓦得回过神。

    眼睛睁得老大。

    丰隆没懂。

    不过小夭是懂的。

    她的毕业证学位证并不在相柳那里，没人会粗心到把这种东西忘掉。

    这是一种暗示。

    只有他们两个心照不宣的一种语言。

    它暗示了一个事件。

    相柳骨子里的那种执着和疯魔。

    但并不缺脑子。

    小夭拿了他的钱，拿了他的心。

    相柳只能也拿着小夭的死穴。

    抓着小尾巴，以防不测。

    互相制衡，才叫公平。

    小夭身上的这点污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没对外人说过。

    她的问题在于政审问题。

    问题都在档案里，一般人接触不到的。

    她不知道相柳是怎么知道的。

    相柳，他是怎么知道的？！！

    权力，就是能做别人不能做的事。

    能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信息。

    相柳不是锦衣卫，可是比锦衣卫还精。

    但凡他想知道，就能知道。

    只需要一点气味，他就能像头烈犬一样，顺着气味，挖出真像。

    没什么奇怪的。

    何止是本科学历，包括硕士学历和这令人羡慕的好工作。

    三者环环相扣，一起没了。

    只在相柳一念之间。

    政治的残酷，从来不是能成就什么，

    从来都是能毁灭什么。

    毁灭了，就不原谅。

    政治，从不原谅。

    此生葬送。

    没有人会比小夭对比有更加深刻的体会。

    她就是从一个被政治毁灭的家庭中。

    重新站起来的。

    六大的本科，三大的硕士，是小夭跪着读下来的。

    她为止付出了太多。

    青春岁月，血泪斑斑。

    才打下了这样的天下。

    她无比清楚的知道，

    现在距离自己毁灭。

    就只差了一根很细很细的线。

    只要稍微用力------

    砰地一声，世界就会只剩下一片灰烬。

    没有任何人会在绝对的险境之下，

    昂首挺胸。

    小夭犹如被定住了一样。

    两耳翁鸣。

    死机了。

    小夭，小夭。

    丰隆在耳边喊她：

    小夭，快签字啊！

    快签字啊！

    签了就结束了！

    小夭听不见丰隆的声音，只能看见他在说话。

    她举着笔，呆若木鸡的说：

    丰隆，我……我突然听不见了。

    丰隆的声音在逐渐变大：

    小夭，快签字！

    快签字……

    办事人员把表格火速一收，眼疾手快，瞪了丰隆一眼：

    你们怎么回事儿？法律规定，只有自愿才能结婚，你这个男的催什么催？

    你？！

    丰隆拽着表格一角，腾地站起来，正要理论。

    突然平底又起一声雷。

    丰隆！！！你个混账不肖子！！

    声音更大的是司令员。

    两个警卫员一拥而上。

    架着丰隆，一左一右。

    在丰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把丰隆架了起来。

    好么，太热闹了！

    无数群众竖起了手机。

    隆哥隆哥。

    别为难我们。司令员说不能让你再胡闹下去了。

    两个警卫员，一左一右，架着丰隆。

    连拖带拽。

    只剩下相柳和小夭。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直到周围人群散去，一点点安静下来。

    时空在这一坐一站之间，已经经历了若干光年。

    太阳系，都在这一刻，被相柳毁灭了。

    他却只是淡淡的站着。

    面无表情。

    半晌相柳才从后面把小夭从座位上拉起来，轻轻的说：

    走吧，小夭。

    一个走在前面。

    一个跟在后面。

    前后隔着两米，不认识一样，走出行政大厅。

    院子里是来办事的人，进进出出。

    小夭没回头，看着天上刺目的太阳。

    她冷笑一下。

    也是相大秘书费心，我何德何能，值得布这样的天罗地网。

    相柳跟在后面，轻笑一下，声音微不可闻：

    哎，高辛玖瑶。

    他无奈的笑笑，摇着头：

    小夭，咱们在一起多少年了。也三四年了。我竟然才知道你原名叫高——辛——玖——瑶。

    是不是很可笑？！

    啊？

    高省长在京郊那边，知道不知道你改了名字啊？

    还叫什么？玟小六？

    相柳冷笑着。不知道是在嘲讽小夭。

    还是在嘲讽自己。

    还是在嘲讽他们之间——

    不知道是否存在过的爱情。

    他被父母抛弃的恨，并没有因为他抛弃父母，而消失。

    互相抛弃，并不能消灭恨。

    这样被挚爱抛弃的滋味。

    相柳此生，不能在经历第二次。

    他淡淡的说：

    小夭。

    踩着我攀上丰隆这个大款，很有成就感吧。

    你是怎么考上三大研究生的？

    怎么进的高校？

    男人对你来说，就是用用的工具吗？

    小夭听了这话，有点无动于衷的蹲下去，头埋在膝盖里。

    相柳，你不懂。你不懂啊。

    一辆黑色的三厢轿车，悄无声息的停在相柳面前。

    今天小张再次立了大功，带着相柳一路飞过来，闯了无数个红灯。

    才堪堪杀到。

    相柳越过蹲着的小夭，拉开车门，顿了下：

    小夭，你别多想。

    我就是吓唬吓唬你。

    无论你叫玟小六，还是叫高辛玖瑶，都无所谓。

    相柳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似乎是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半晌才说：

    你是小夭就行。

    我……永远不会那样对你。

    他一条腿已经上了车，又突然停住了，冷冷的回头，眼睛里只有冰。心口不一的想：

    你小夭要是抛弃我，我一定毁了你。

    我倒是要看看，你如果只有高中学历，还能不能配得上丰隆。

    他丰隆还要不要你。

    哎，相柳仰天长叹。

    没有漂亮的学历，没有漂亮的工作，你就只有个漂亮的脸蛋。

    我看你怎么抛弃我！

    他心里这样想。

    可是却面容温柔，只有眼睛里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他低声对小夭说：

    别怕，小夭。你就只有高中学历，我也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