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深渊
盛夏时节冲天的艳阳与热气，也挡不住山樾此时浑身的寒意与悲伤。她恍惚的去了医院，恍惚的抱住哭到直不起腰的妈妈。直到晚上跪在楼下的灵堂里，她都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昨天还给自己做了一桌饭菜的爸爸，今天不过是去了趟爷爷家，怎么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彻底的离开自己离开了这个家？
妈妈说，下午他们回爷爷家因为给堂哥买房子的事，大伯一家和爷爷对爸爸大骂不止，言语极其过分。
返程时，妈妈担心爸爸情绪不好自己开车，让他坐副驾休息。但谁都没想到在回家的路上，爸爸突发心梗彻底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山樾跪在地上看着爸爸的照片任由眼泪横流。照片里的爸爸是那么和蔼亲切，好像还在对自己笑着说：“山山别哭，有爸爸在什么都不用怕。”
像是有心电感应般，封禾发来了微信：“晚上你没接电话？”
山樾怔怔盯着手机，晚上？那会家里一团乱麻，哭倒还要硬撑处理后事的妈妈，年过古稀无法接受痛失幼子的爷爷。以及前几天还破口大骂，今日却悲伤帮忙的大伯一家。
山明亮红着眼睛跪在妈妈身边，对着山爸的遗像磕头：“小叔，以后我就是婶子的儿子。一定会孝敬她照顾好山山！”
那样的情境她根本没有功夫看手机，此刻她想了想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手指在屏幕上按着：“封禾，我想你。”
还没等到封禾的回复，山妈再次哭到崩溃，山樾收起手机装进口袋。她抱住妈妈轻轻拍着安慰：“妈妈，你还有我，爸爸不会真的舍得离开我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我们。”
天亮后，妈妈让她上楼换身衣服。山樾进屋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这哪里是往日整洁的家？家中被翻的乱七八糟，地上扔着很多东西。
山樾连忙给妈妈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妈妈听完后让她在衣柜底部的抽屉里检查房产证和存折都还在不在。她去主卧找后抽屉里空空如也。
“报警吧妈妈！咱们家被盗了！”
手机里传出山妈冷静的声音：“不用报警，我知道是谁。”
山樾：“谁？”
“肯定是你大伯大伯母。等爸爸的事办完后妈妈去处理。你换好衣服下来吧，妈妈老家来人了一会到，你先去小区门口接一下。”
短短十几个小时，接连发生的事情如同当头惊雷打的山樾措手不及。她留着眼泪脱掉孝衣换了一身里面的衣物，用冷水洗了把脸平复心绪后出门下楼。
山樾站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上等着老家亲戚的车。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封禾这会应该还没有开始训练，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她抬头望着去年冬天，封禾站在路灯下的地方，仿佛他还站在那里。
山樾拨通封禾的电话，听筒里只有夜曲的彩铃声不断循环，电话始终没有接通。
忽然一个男人冲了上来照着山樾的脸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力气极大，她被打懵了满嘴血腥味。还在唱着的手机也被打落摔在地上，山樾狠狠瞪向眼前凶狠如狼的陌生男人：“你是谁？为什么打我！”
男人目露凶光破口大骂：“山老二家的假丫头！我打的就是你！”
说完对着山樾肚子就是一脚，将她踹到在地上嘴里继续骂道：“让你妈打电话骂我姐！也不看看你们都是什么东西！一个不下蛋的母鸡！一个别人家抱来的女娃子！凭啥跟我姐、姐夫争老山家的东西！”
山樾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疼的爬不起来：“你在胡说什么！不准你那么说我妈妈！”
“你妈嫁给你爸多少年都生不出个娃，不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是什么？宁愿从福利院抱养你，都不愿意养我们家远房亲戚的孩子。白白便宜了你这丫头享了这么多年福！人要知足和感恩，来！签了这个继承放弃协议，叔叔就放你走不为难你，但你要是不签就别怪我不客气！”
山樾心里大惊，不愿相信他说的话，自己怎么会是领养的孩子？明明她从小就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明明爸爸妈妈那么爱她！她不相信！她用尽浑身力气伸手打在男人的身上，嘴里大喊：“救命！救命！帮我报警！”
可惜时间太早了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山樾大伯夫妻站在不远处冷眼瞧着。大伯毕竟刚死了弟弟，想要房要钱是真，但伤心难过也是真，觉得这么对山樾有些过分。
他刚不忍心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大伯母拽了回来，骂道：“你这杀千刀没本事的庄稼汉，穷了一辈子！老二死了他的东西就该是咱家亮亮的！你可别忘了山樾流的可不是老山家的血，只有亮亮才是老山家的独孙！赶走这两个女人，老山家的日子就好过了！你儿子有房就能结婚了！”
山樾大伯张嘴还想说点啥。
大伯母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他一下警告：“老二死了，以后咱家每个月的一万也没了，现在不争，咱们一家子咋个活？”
山樾大伯红着脸又退了回来，闭上眼睛看向一边。
大伯母的弟弟本就是村里出名的流氓，见山樾不但不签还敢反抗，心里大怒。他呸了一声抓着她强迫她跪在地上，又去拽山樾的衣服，先是孝衣，接着是短袖。
山樾绝望的死死扯住身上的衣服不撒手，不能！不可以！她哭着喊：“别拽我的衣服！我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反手就是一巴掌，山樾嘴里的血直接喷了出来。
“跟你那便宜妈一样不见棺材不落泪！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把你扒光了看你签不签！”
话音一落他咧嘴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两手用力一拽将山樾上身的短袖瞬间撕扯开，露出她莹白的肌肤。
此时十八岁的山樾只是一朵刚刚绽放的鲜花，还未经历过秋风与寒霜的历练摇曳就被冰雪直接覆盖毁灭。她无助的想要呼救想要抓住仅剩的衣衫碎片，来遮盖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身体。
整个世界似乎是一片空白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大伯母的弟弟嘴一张一合不知在骂着什么。大伯和大伯母站在门口指着自己开口大骂。远处还有路过的行人在对她指指点点。
山樾绝望的垂下头，任眼泪落在自己□□的肌肤上，烫的她浑身颤抖。她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就像烧烤架上的鱼，无力挣扎煎烤等死。
她口中无意识的在说：“我不想跪！求求你别脱我的衣服！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摔落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山樾听到铃声看见上面封禾的名字一跳一跳的闪现。她眼中亮起希望的光想要爬过去接通电话。身后的男人看到山樾的动作，几脚狠狠地踩在手机屏幕上，将屏幕彻底踩碎。
山樾看着他的动作，一脚一脚跺碎的手机，屏幕失去光亮，铃声也消失不再响起。她眼中的光也随之彻底暗了下去。
封禾接到杨波电话，听到山樾家的变故沉着脸迅速收拾东西。去大赛组委会退赛，定了最快的航班飞回X市。
难怪这几天山樾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一个人要怎么面对这些？在飞机上他想了很多，他后悔自己因为参加比赛执着于金牌，而错失陪伴山樾保护她的时机。如果他在，他肯定不会允许事情发生到眼前这步。
他想他要第一时间紧紧抱住山樾，给她道歉，陪着她保护她让她别再害怕。可是他独独没有想到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精神混乱极度崩溃的山樾。
封禾扔下手中的行李，走向病床上哭闹不止的山樾，想要抱抱她。随着他的靠近山樾哭闹的越来越厉害。她捶打嘶吼狠狠咬在他的手上，大声哭喊：“走开！走开！别碰我！求求你别脱我的衣服！求求你！”
封禾这些年心里早就慢慢冷淡下来，幼年的经历令他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大伯走的时候他觉得伤心难捱，除此以外很少有什么事和人会让他情绪起伏如此之大。他看着眼前的山樾，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心疼与愤怒在剧烈燃烧！
那是他心爱的女孩，哄着陪着想要一起成长 ，相约共度未来的女孩。走之前她还在自己怀中娇笑，撩拨他少年跳跃的心。这才短短几天一切都毁了，进来前山母已经告诉他山樾所经受的不堪。
封禾任由她失控咬着自己的手，将她抱在怀里恳求道：“山樾，你看看我，我是封禾！我不会伤害你！我回来了，我会保护你陪着你，都过去了，你看看我！”
但此时的山樾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来自异性的接触令她情绪更加激动。医生和护士见状劝他先出去。
山母红着眼睛把封禾拉了出去：“山山给我说过你，所以她的同学里我只让你进来了。她的状态希望你能保密。山山这么好的孩子以后肯定会好过来的。”
封禾用手背擦掉眼泪，声音低哑：“阿姨，我想照顾陪着她。”
“山山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她恐惧所有人的接近与触碰。”山母心中不忍，少年人的情绪很容易懂，她也是过来人。
“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守着，不会进去影响她，只要能远远看到山樾就行。阿姨你让我来陪着她好不好？我很自责，如果我没有去云南而是一直在她身边她不会经受这些。”封禾乞求山母能答应自己，这时候只有监护人才有权利决定自己能否陪着她，无论他有多喜欢多担心，目前的他没有这个资格。
封禾基本住在医院寸步不离的守着山樾，直到有一天在心理医生的催眠治疗下山樾的情况开始慢慢好转。封禾还没来得及开心太久，现实又给他划下新的鸿沟。
封禾这些日子的表现，山母看到眼里，但为了山樾的未来还是狠下心开口：“封禾你是一个好孩子，阿姨很喜欢你也很感谢你！但是山山的情况你也知道，能恢复成现在的状态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山山经受的刺激导致脑部神经紊乱，她忘记了高中三年来的所有事，也包括你。”
“山樾忘了我？”封禾无法接受她会忘了自己，红了眼睛跟山母再三确定。
“你看看病房里的她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再闹了？三天前醒来她的回忆就只停留在中考之后。经历了这么多事，只要山山能维持现在的平静，阿姨什么都不求都不争了。我决定带山山离开这里，到别的城市重新开始。”山母歉意的看着封禾。
封禾不敢置信的看向山母：“你要带她走？那我呢？我和山樾还有很多的约定以后要去做。”
山母控制不住落下泪来：“就当阿姨求你，你是个优秀的孩子未来还有很多种可能。你和山山就当是年少时一段美好的回忆。你也不愿山山再回到前几天歇斯底里的样子对不对？”
“你那么喜欢山山怎么会舍得毁了她？你不会忍心她一个女孩子再去想起那些不堪的经历。答应阿姨，放手吧。让她回到正常的生活才是你能给她最好的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