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听名号讼师冠绝京城，拜秀才九儿求知乡野。（十八）
“儿臣给太傧请安。儿臣马上就要外出游历了，特来看望太傧。”
韩太傧看见九儿，慌忙放下手里的佛珠，亲自扶她起来。原本平日扶九儿起来，都是竹厘公公的活儿，竹厘原本是想上去扶的，可看见太傧先起了身，便止住了伸了一半的手。
太傧牵住了衍望，让她在塌的一侧挨着自己坐下，手也不松开，“这是你素日最爱喝的牛乳茶，哀家命人加了些南省进贡来的仙草。你小时候最爱这么喝了。”
衍望点点头，心里明白他在拿儿时的回忆打感情牌。
太傧见衍望没有喝的意思，尴尬笑了笑，“如今哀家年纪也大了，不似年轻时候，心里却也惦记着你们，九儿有公务在外，自然重要，可——难免哀家一直心里挂牵。所以才想在你走之前再见你一面。”
“九儿也是想早早为了宁国建功立业，早日妥当不负皇恩。今年秋也有封王大礼，届时还望太傧帮忙操持。”
韩太傧：“那是自然，这府里你的事最重要。眼下你的封地也要忙碌春种养蚕之事，哀家昏聩，幸得山祠帮忙看顾，不然上下账目清点，又要训诫下人，可是要忙坏了老骨头。”
“九儿明白。”
空气有些凝滞之感。
韩太傧：“山祠这孩子品貌端方，又识大体。从来哀家都是极为重视的，在韩家时，家里也极疼爱，所以脾气有时候被宠过了头。好在御前行走时，没少磨砺，自然也知道了些教训。总归，若有错处也是韩家没有教育好，哀家在这代韩家给九儿赔个不是。哀家如今也是皇家人，万般事情，自然该为你考虑。府里诸位夫侍，是为了照顾你才娶进门，你若是觉得可心，就让他们伺候你再生个孩子；若是不可心，放着就也罢了，但是他们食唐王府的俸禄，也该让他们尽责去为你做些什么。尸位素餐，不是天家礼仪。”
“山祠贤孝，替儿臣孝敬太傧，儿臣自己也多有不及。上下打点妥帖，为夫侍表率。”
韩太傧听完笑笑点头，又拍了拍她的手：“你和山祠都是哀家的孩子，哀家为父亲、为叔父，多有不尽之处。原是你母亲在时，我和她多为了朝政操心，陪你们的时候便少了。一直到你们婚娶时候，也未能教给你们妻夫之道。六礼齐备，两情半缺。如今九儿可能，把当时缺的一半情意补上？”
衍望见不得明仁太傧恳切甚至哀求的语气，一个曾经策马扬鞭不惧三军的人，此时竟然为了侄儿这般低声恳求。怪自己心软，舍不得拒绝他。
“儿臣知道了。”
说着，便起身行礼退下，转而出了门，入了长青居。
韩山祠上午安排琐事极为疲累，下午午睡起了仍旧是穿着寝衣卧在床上。闻听殿下到了千秋岁，他在屋内悄悄透过窗子眼巴巴看着，直到看见她出来，还往长青居看，慌忙跑到了床上半倚靠半躺着，韩珮拿被子盖上，又半遮着帘子。
韩璋开了门，眼神往韩珮那边递。
衍望进门，只在厅里梳妆台旁边站着，也不往内里去。看见他仍旧在床上坐着，又轻轻咳嗽，例行问候道：“你怎么了？”
韩山祠跟着咳了咳，韩珮见了，接话道：“回娘娘，我们夫人昨夜审账目审得晚了，又惦念着殿下，今早起来又着手封地的事情，所以累着了。”
衍望盯着帘帐里面看，里面的人影不自觉地悄悄往外打量，又怕她发现自己在偷看。
衍望：“辛苦你了。”
韩山祠见状便拨开了帘子，要下地行礼。
衍望：“不必行礼了。”
韩山祠听见，便光脚站在了原地，韩珮拿鞋子来给他穿，他也不为所动。
衍望：“晚上到八角斋等我吧。”
韩山祠愣住，惊异地看着她，“是···要···可是要···”
衍望：“不用传旁人去。”
韩山祠正反应着，衍望说够了话便转身要开门走。
韩山祠：“殿下——！”
衍望推门的手停住了：“什么事？”
韩山祠：“不知娘娘晚膳打算在哪里用···山祠想备了娘娘爱吃的蟹酿橙在八角斋···”
衍望：“好。”随即就开门走了。
竹厘在屋外听见，慌忙进到千秋岁回禀太傧这喜事，太傧也跟着吩咐了自己从宫中带来的竹叶青下去，还要下人们进八角斋布置妥帖。
韩山祠也是高兴极了，得了恩宠，也把和柳倌的约定跑在脑后。只想着晚上如何侍奉。他入府时，已经在腊月，皇上下令速办，所以他的喜宴也省了，每个程序都是减过的，又闹了好一出戏，把男儿家最期待的花烛夜也浪费了。
这回太傧也下旨布置，自己连忙梳妆，又换上了喜服，连平日最不爱戴的额配，也是拿了各式各样的挑花眼。
春华堂。
翻着孙令姣给自己找的《南丘刑统》。一边折书页，一边下着批注。听得叩门。
“进来。”
雁羲：“主子···”
衍望：“你脸怎么红了？”
雁羲捂着脸，眼圈儿也跟着红了。
衍望：“是他打的？”
雁羲点了点头。
衍望不抬头，继续写着字：“因为什么？”
雁羲犹豫着不说话，眼前四下转着，
衍望：“她们不在。”
雁羲：“···是奴才···提了皇上···庶夫人气急，便打了奴才。”
衍望把书放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好端端的，说皇上什么了？”
雁羲：“庶夫人···其实从前，皇上是属意于庶夫人入府···看着殿下的···只是庶夫人心里只有皇上、和皇上的情意，所以当时知道自己要入府，羞愤已极，一直哭闹，所以皇上也就断了让他做细作的心思。奴才出宫前，皇上嘱咐过此事，说不要伤及庶夫人，所以奴才···提及此事···”
衍望：“然后他就打了你？”
雁羲：“庶夫人不许雁羲提皇上，所以打了奴才。”
衍望笑笑：“如果是我，我也会打你。”
雁羲扭了起来跺脚：“娘娘！”
衍望：“还有呢？”
雁羲：“庶夫人···自称当时在宫里回绝了皇上，不承认此事。别的···奴才也就不知道了。”
衍望：“自称···哼。”
雁羲：“娘娘以为呢？”
衍望：“反正你也做了他房里人，平时伺候的时候留心些。”
雁羲：“可庶夫人只安排奴才做些粗活，门也不让奴才进。而且，他房里几位哥哥也不是好相与的。雁羲本来就只会侍奉娘娘，哪里会做那些粗活呢···”
衍望：“哼，他这些心思，也太不会遮掩了。他倒不怕你来告状吗？”
雁羲：“奴才是躲开了他们几个才来的。”
衍望：“可万一你单独侍寝时候告状呢？”
雁羲：“雁羲只是个奴才，如何也不能与千尊万贵的韩家公子相比的。何况，他是韩家山字辈，有示字的贵公子。不是山字辈都有示字的。”
衍望放下了书和笔，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把他拽到了自己腿上，搂着他：“你在他房里难免受气，可你毕竟是我的心腹，我疼你不也多些么？他如果欺负你，等我回来为你伸冤，反正不会太久我就回来了。他再尊贵，比不得你和我心近啊？！”又摸了摸他的小脸儿。心里暗自感叹，自己这勾引男人，又安排男人给自己当细作的把戏，还真的跟皇姐如出一辙。
雁羲咬起了嘴唇，点点头：“那殿下一定要早点回来啊。不然雁羲身首异处了该怎么办？”
衍望：“哪儿有那么严重。他不许你近身伺候，你也该想想法子。”
雁羲：“他又不是女子，我哪里懂得怎么勾引？”
衍望不禁笑：“谁让你勾引了，你就不会躲在暗处听信儿吗？懂了吗？”言罢，又搂近了他亲了几亲方才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