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帝后大婚恩罚重修历，封王大礼青冠已绝尘。（三十四）

    帝后新婚第二日。

    众位宫傧齐聚玉华宫参见皇后。

    皇后依旧穿着大红的喜服，只是今日的喜服是常服，凤冠也和大婚时有所不同。

    宜傧的身子笨重了许多，孕肚也不小了，其他的宫傧还没怎么显怀。即便宜傧的肚子很大了，他也不能免了今日的叩拜。

    皇后身边的掌事公公吴汝在皇后身边宣读：“正一品皇贵傧萧宝贤、正二品德傧姜慕襄、正三品宜傧温知年、正四品惠侍郎徐凭风、齐侍郎齐羡、正五品田舍田安子、正六品陆贵人陆倪泽、正七品高才人高鹤蹇、乌珠穆沁才人乌珠穆沁·彻辰、李才人李琯、正八品萧美人萧幼霜、韩美人韩敏华、正九品林侍人林谨樾、仆隗侍人仆隗·义翎、从九品司空采子司空荷昔向皇后娘娘刑叩拜大礼！”

    众位宫傧在自己的小厮搀扶下，纷纷跪下叩拜。可皇贵傧萧宝贤只是匆匆了事，白眼就差没飞上天了。小皇后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

    那宜傧肚子实在是太大了，整个人站都站不稳，何况跪下。小皇后没见过这样大的场面，话到嘴边，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在上面颤颤巍巍地看着底下的男人们，眼神里怯生生的。

    最后，还是吴公公提醒了一句。皇后叶糯谨才发话：“起···平身吧···”

    萧宝贤坐下后，先揉了揉脸，他自从有孕后，便身子容易浮肿，今儿起得实在是太早，他的脸颊便更水肿，满脸的不情愿，自顾自揉着。

    皇后看了看底下，数了数人数，“怎么···有一位没来？”

    吴公公尴尬笑笑，“皇后夫人，那一位是李良珠李侍人，他因犯了错，现下被关了禁闭。自然不能出来拜见您了。”这吴公公是宫里的人，不是叶家派来的，他对皇后客气得很，但其心里也明白，这是太和皇帝的天下。

    皇后点了点头，一个一个地认着下面这群人，心里又念叨着···原来就是这群人，要和自己分享一个妻主。还有几个，已经有了皇上的孩子···那定然是和皇上做了那样的事才有的吧。

    自己出阁前，也被叶家喂了丸药，他们非要自己赶紧生下皇太女来，免得日后出了乱子，江山落到了外姓人手里。

    想到这里，他看着宜傧鼓鼓大大的肚子，小手又抚摸起自己的腹部来，也不知道怀皇上的孩子是怎样的感受。他只知道，有了孩子，有了皇女，他就不会再被家族里的人耳提面命地逼迫。

    萧宝贤看见皇后一直盯着宜傧的肚子看，不禁冷笑一声，“皇后真真是疼爱宜傧弟弟腹中的孩子呀。宜傧弟弟，该如何谢皇后的盛情呢？”

    宜傧挣扎着起身，又要拜似的，却被皇后抬手拦住。

    萧宝贤：“皇后不知，这宫里有孕的宫傧不止一人，皇后难道不关怀一下陆贵人腹中的孩子吗？”

    陆贵人心里一惊，手里攥得紧。

    他是有孕了，可孩子并不是皇上的。是皇上让萧宝贤派了几拨女子，强迫自己怀上的。这不过是皇上的报复，这孩子即便生下来，也不可能和皇家有任何关系。

    他一直恨皇上，恨这世间的一切。

    可自从怀了孕，他的性子一下子却变柔和了。

    也变得期待这个孩子，替这个孩子操心，凡事都是忍让避忌，再不似从前那般。

    他甚至希望，这个孩子若是皇上的该多好。

    那么这个孩子就能留在宫中，自己会教她读书识字。若是个女儿，也许会封王拜相，不求富贵显达，能封个王姑就好，那自己后半辈子也是有指望了。不然，这么一年又一年地熬下去，生不如死，还有什么盼头。

    为何，人怀了孩子，会一下子变这么多。

    皇后也惊奇地看着陆倪泽，他之前受教导，也知道宫里有几位有孕的，可却不知这位。

    萧宝贤见状，按耐不住，“陆贵人第一次拜见皇后，也没带什么礼物。须知，按你的位份，是不能亲自抚养孩子的，还不赶紧求求皇后？让皇后亲自抚养你的孩子，也是你有盼头了。”

    陆倪泽被说得窘迫委屈，他知道这孩子不能留在宫里，他知道皇上不喜欢皇后，但他也不敢和皇后争锋，只能跪下磕头，求皇后体恤。

    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后看着他的肚子，心里觉得很是奇怪，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抚摸陆贵人的肚子，却将陆贵人吓得一个趔趄，直接向后摔倒了。皇后想上去拉住他，他却怕极了，一直在地上爬着往后倒退，末了又朝着皇后磕起头来，一编又一遍求着，“求皇后饶过臣侍的孩子！臣侍的孩子是无辜的！求皇后饶她一命！”

    这一幕让萧宝贤笑得不行，德傧照样在一旁看热闹，看见萧宝贤得意张狂的模样，他更觉得有趣。萧宝贤总是这个样子，唯恐后宫不乱。若是那一日后宫忽然太平了，那一定是萧宝贤的阳寿尽了。

    小皇后矮矮的个子，站在两列座椅正中。他觉得陆贵人甚是奇怪，却也不敢再靠近他。皇后环顾四周，一个一个地细细分辨着这些男人。

    他看过了所有人，又仔细盯着李琯看，看了半晌，把李琯看得害怕极了。

    “你长得真好看啊。”

    李琯被皇后夸了，连忙行礼谢恩。

    “皇后谬赞了。臣侍怎及皇后。也不及各位哥哥多了。”

    “你就是那个李家后人？”

    吴公公在身后想打圆场。

    李琯低眉答道：“是。皇后夫人慧眼。”

    叶糯谨还在左歪歪头、右歪歪头看着他，心里思索着，皇贵傧虽然美貌，可是那种得意张扬的做派让人不想亲近。这位李琯，据说是盛宠，他看着虽然没有萧宝贤华贵大方，可眉宇之间，隐约有愁容，这一点最惹人怜爱，不怪他得皇帝喜欢。

    “你就是皇帝姐姐最宠爱的那个男人？”

    这一句话，所有人心里都害怕起来。

    尤其属萧宝贤脸色难看，他怎么可能容许有人比他得宠，即便当时李琯那么盛宠，他也不许别人说一句李琯的好话！宫里最得宠的男人，必须是他！

    德傧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他远观着这位小皇后，心里总觉得，他长大之后，是个不一般的角色，若不趁他年纪小，好挟持，赶紧拿住了他。早晚会成后患。

    李琯吓得急了，脸色也白了起来。慌忙解释了一通，“臣侍并不堪此言！还请皇后收回此话！臣侍只是蒲柳之质！幸得皇上垂怜，得蒙圣恩，伺候皇上几次而已，哪里配得上这样的话！皇后切莫折煞臣侍！”

    徐凭风在后头听得发困，他自从有了孕后，更懒怠了，成日里犯困，现下这样大的场合，也打起哈欠起来。齐侍郎在一旁瞪了他一眼，提醒他赶紧提起精神。徐凭风看见了，不以为意，把头偏过去，故意不看他。

    韩敏华更是事不关己，他想装听不见。

    萧幼霜一下子来了精神，“皇后初入宫，自然对后宫的事情知之甚少。宫里最得宠的，论起来，自然是皇贵傧了。如今皇贵傧代持凤印，管辖六宫，可是帮您省了不少事。”

    高鹤蹇终于看见有人对萧宝贤不满，慌忙开口，“臣侍等，只是替皇后您伺候皇上罢了，皇上和您才是真妻夫。”说着又看了一眼皇贵傧难看的神色，他才解气。

    乌珠穆沁才人也跟着说：“是啊皇后，这么多年，论得宠，谁比得了皇贵傧呢。毕竟是先帝父族人，和皇上是亲眷呢。”

    林侍人看着场景剑拔弩张，“说起来，皇上下朝也快回来了。皇后不如先接驾吧。”

    仆隗侍人：“皇上今儿不是约了德傧夫人用早膳么？”

    齐侍郎：“弟弟记得可真准。来日，希望弟弟能拿对皇上一样的心，去伺候皇后呢？”

    德傧见状，不得不出来说话：“皇上今日暑热难耐，臣侍在宫中烹了绿豆百合粥解暑。吴公公是皇后最亲近的宫人，可要好好照拂皇后，若有闪失，如何教皇上心疼呢？”

    叶糯谨听了一群不认识的人，说了这样一番话，也没明白个中意思。

    皇贵傧拉着脸子，急匆匆对着皇后说道：“臣侍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说罢，抬了屁股就走，片刻也不留。

    皇后怔怔立在那，眼看着萧宝贤风风火火地走了，不明所以，又不解怎么人怀了孕，一会儿柔弱，一会儿走路还能生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