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

    夜半,太师府,王昀在书房灯下看书,整个书房内的灯火明亮,从外处看像是屋子里藏着发光的宝藏。

    王昀从少时起就一直有看书的习惯,这个习惯即使到了中年都未改变,现在他眼睛看东西变得模糊,室内的灯火就要多点几盏,不然他看不清书里的字。

    一滴蜡滴在王昀起皱的手上,过了好一会,王昀才感到疼痛,他将手里的书放下,吹了吹滴了蜡的手,蜡滴已经在手上渐渐凝固。

    随后,王昀从书柜中抽出一卷画轴,他小心翼翼地将画铺在书桌上,画中缓缓出现一位女子,女子穿着白衣蓝裤,头发用一根绳简单地扎着,与朝国女子的打扮完全不同,但从她身上可以看出蓬勃的生命力,像是一只自由的小兽。

    王昀比拓拔元更早遇到尹欢,是他在猎场上捡到尹欢,一见钟情,但尹欢却喜欢上后来的拓拔元,她让王昀当上太师,成为她背后的势力。

    本来王昀以为尹欢生下拓拔鸿后,凭拓拔元对她的宠爱,她的儿子会被封为太子,而她不出意料地会成为朝国未来的太后,但一切却在拓拔元死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拓拔元一死,宫内就发生政变,宫内的所有消息都被封锁,一个月后,继任皇位的人变成了拓拔衡,张萱当上了皇太后。

    又过了三个月后,尹夫人薨了的消息传来,王昀甚至还来不及为她的死调查真相,就被新皇帝夺去了权力,他什么都没来得及为尹欢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被送去邵丹。

    从那时起,王昀就在暗处谋划,积攒自己的势力,待到时机成熟,他要助她的儿子重新夺回皇位,到那时,他要亲手灭了张萱一族,为尹欢报仇,还有那个郦全,背信弃义的东西,他要让他们都不得好死。

    这时,王昀感到有窗外有一丝寒意,他踱步走到窗前关上窗户。

    “今年的秋天凉得这样快。”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像是被风推开,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地出现在王昀面前。

    他的眉眼和她是那么相像,以至于王昀恍惚间以为自己终于又见到了她。

    “你来了。”

    王昀在认清来人是谁后,镇静下来,拓拔鸿来找他,他并不惊讶。

    “想清楚了?”

    “嗯。”

    王昀点头,摸了摸细长的胡须。

    “你知道的,皇上对你终究是怀疑的,不管手铸金人是否成功,皇上都会让它失败。”

    “太师,你说得对,从前我以为只要我安分守己待在邵丹,皇兄就会放过我,现在我看清楚了,身在皇家,只要我还活着一天,皇兄就不可能放过我。”

    “你早该看清现在的局势,如果你在来晋安之前有所防备的话,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拓拔鸿低头不语。

    “一个月后,皇上会让你们再次手铸金人,而这一次,你们也不会成功。”

    “为什么?”

    “因为拓拔翼和拓拔浑不会等到那一天,他们早已按耐不住,他们藏在岐垣的十万大军正悄悄向晋安靠近,在宫内,他们也已经和太后勾结,想来个里应外合,逼拓拔衡退位。”

    “到那时,你的处境会更危险,恐怕你还没能来得及做什么就会被牵连其中,所以在事情还未发生之前,你要趁早离开晋安,去邵丹组建起自己的军队。”

    拓拔鸿没有料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起初他天真地以为这一次来晋安只是参加一次礼佛节,未曾想到一切早已暗流涌动。

    “太师,你觉得皇兄和皇叔之间,谁会赢?”

    如果拓拔翼造反成功,那赫连音作为拓拔衡的妃子一定会被处死,光想到这里,拓拔鸿的胸口就隐隐作痛,一种绝望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王昀看出了拓拔鸿的心思,淡淡答道,“皇上未必会输。”

    “或许皇上早已知道这一切,眼下的发展说不定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当今圣上并不无能,他只是善于隐藏自己。

    同时,王昀也了解郦全,郦全那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如今却选择背弃张萱,站到皇上这一边,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听到王昀这么一说,拓拔鸿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细微的表情被王昀看在眼里。

    “殿下,听说你喜欢上了一个宫女?”

    王昀的眼神似乎能够看透拓拔鸿。

    “我记得在宫外和你见面时,你常在挽月楼听一个女子唱曲,怎么又喜欢上宫里的人了?”

    “莫非她们是一个人?”

    见拓拔鸿沉默,王昀继续说。

    “不管你看上哪个女子,都要了解清楚她们的背景。”

    如今局势复杂,王昀想提醒拓拔鸿多提防身边的人,包括他看上的人。

    这时,拓拔鸿余光一瞥,看到王昀身后书桌上的一那幅画。

    那是王昀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画。

    画上的人让他感到十分熟悉,他大步绕到王昀身后,拿起那幅画,确定了画中人是他的母妃尹欢。

    “王太师……”

    “不要误会,从前我受过你母妃很多恩惠,我是喜欢她,但她并不喜欢我,这幅画只是我的一个念想。”

    王昀说得坦然,他从拓拔鸿的手里抽走这幅画,把画慢慢收好。

    拓拔鸿并没有再追问下去,他转身走到门口,抬头看着悬挂于夜空中的月亮。

    “太师,你会帮我坐上那个位置吗?”

    “当然,那个位置本就是你的。”

    “它本就属于你”

    王昀和阿音的话在拓拔鸿的脑海里一瞬间重叠。

    因为那个人,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野心。

    ☆

    阿月真正下决心除掉赫连音,是她发现拓拔鸿隔屏听曲的由来时。

    阿月时常会看到拓跋鸿在房间里竖起一个屏风,屏风里会出现各式各样的女子,每天都唱着不知名的曲调,拓跋鸿并不会抬眼看她们,他只会听着她们唱,默默喝着酒,他的贴身侍卫高彦,因为很不想听到这样难听的曲子而坚持守在外面,所以只有留下阿月在拓跋鸿身边伺候。

    阿月觉得很难听,但她却觉得这个曲调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但她就是想不起来了,她看向拓跋鸿,他听得很是入迷,有时喝醉了,脸颊绯红,嘴里说着胡话。

    阿月想要那帕子为拓跋鸿擦去脸上的汗,他流畅精致的脸离她这么近,她的心漏跳一拍,在靠近拓跋鸿的那一刻,拓跋鸿突然拉住她的手。

    “阿音,快了……”他喝醉了,说着胡话。

    “殿下,”阿月唤着拓跋鸿。

    “阿鸿,这是我的小名,小时候母妃经常这么叫我。”拓跋鸿的声音异常温柔,他的眼神迷离,好看的脸上染上红晕,让人忍不住靠近。

    阿月试探地叫了一声“阿鸿。”

    “阿音,你怎么会这么亲昵地叫我……不过……我很喜欢……”

    拓拔鸿紧紧拉着阿月的手,用力一拉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殿下。”

    阿月的声音颤抖,明明没有喝酒的她,脸也微微发红,她没想到拓拔鸿的力气这么大,猝不及防将她拉入怀里。

    拓拔鸿暗红色的衣襟微敞,他的身体结实,手臂强健有力,酒气混合着一种暗香,让靠近他的人沦陷。

    待拓拔鸿看清眼前的人后,又很快就恢复理智,松开阿月的手,阿月急匆匆起身。

    “我喝醉了,刚刚说的是胡话。”

    阿月知道身为一个侍女,她僭越了。

    拓拔鸿的气息变得沉重,他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奴婢刚才冒犯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阿月跪下。

    “不怪你,是我喝多了,失态了。”

    拓跋鸿轻叩几下桌子,屏风后的人缓缓退下。

    “你从前是阿音的侍女,我不会轻易责罚你,不要太过紧张,起来吧。”

    “是。”阿月缓缓气身。

    拓跋鸿清醒了一些,他修长的手指在眉间揉着,喝了太多酒,头还有些痛。

    他头发散乱披于腰间,眼睛狭长迷离,阿月又看得入迷,快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这几天你一定很好奇她们在唱什么吧?”

    拓跋鸿看向屏风,嘴角带笑。

    “似乎不是晋国的曲调。”

    这样的调子没有韵脚,很难听,怪不得高彦不愿意待在屋里。

    “我以为你应该听过。”

    拓跋鸿有些得意,看来阿音不常在宫里唱给他们听。

    “这是阿音经常唱给我听的曲子。”

    此时在昭华宫里的钱浅猛的打了一个喷嚏,她并不知道某人每天都在想她。

    “很难听吧,”拓跋鸿笑意愈浓,“你倒挺能忍,高彦宁可站在门口冻着都不愿意进来。”

    “可我却很喜欢。”拓跋鸿仰头饮下一杯酒。

    阿月感觉到什么东西直冲心口,让她感觉到有些堵,突然间,她记起来了,赫连音确实在宫里练唱过,只不过因为太难听,大家都选择性忽略。

    即使这首曲子难听得根本算不上曲子,可拓跋鸿却一一记下,几乎每天晚上都让人隔着屏风唱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听着,每一次都听得那么入迷,没有丝毫厌倦。

    爱一个人竟能把常人不能忍受的事当做一种享受,甘之如饴。

    在见不到赫连音的日子里,拓跋鸿在如此想念她,他一遍又一遍听着她曾唱过的曲子,一次又一次让自己喝醉,只为了缓解相思之苦。

    为什么赫连音能这么轻易得拓跋鸿的爱意?而她费尽心思靠近自己喜欢的人,却连说出喜欢的权利都没有。

    阿月的心从汹涌到平静,最后渐渐变冷。

    从发现这个残酷真相起,阿月就清楚地知道只要赫连音还活着一天,拓跋鸿就永远不会喜欢上除了赫连音以外的任何人,而她的嫉妒也永远不会停止,这样的嫉妒日日灼烧着她的心。

    在拓拔鸿身边待得越久,阿月就越贪心,她贪心地想要得到更多东西。

    阿月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赫连音死了,殿下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赫连音呢?

    只要她一直陪在拓跋鸿身边,他会不会也像喜欢赫连音那样喜欢她呢?

    嫉妒让阿月变得偏激,她产生了抹去赫连音的想法。

    与此同时,当郦全得知皇上将珊瑚赐给他妹妹郦媚妧后,一个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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