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先不说现在这里已经戒严芙宁娜跑不跑得了，离开之后呢？她就不和那维莱特见面了吗？
不跑？那她该怎么和那维莱特解释她一身伤地出现在黑市？研究所的人就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她身份爆出来，她总不可能真和那维莱特说自己只是吃了宵夜出来散散步吧。
芙宁娜脑袋都要麻掉了，墨色沉沉地罩住大地，夜空星子闪烁，离天亮还有好一段时间，芙宁娜攥攥冰凉的手指，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那维莱特大人，这边已经排查过了，确定没有炸药残留……”
“那维莱特大人，拍卖场的人已经全部控制，关于那只罐装知识……”
“那维莱特大人，发现尸体一具，死于他杀……”
那维莱特揉揉发痛的额角，跟着搜寻人员回到拍卖场附近，巷子的暗处里躺着一具尸体，尸身上有多处伤痕，致命伤在脖颈处，切口整齐且深。那维莱特皱眉观察着伤口，死者身上的血液还处于半凝固状态，看来事发不久，周围血喷了一片，他眼睛睁得很大，带着种病态的狰狞。
那维莱特想到芙宁娜衣服上的血。
一小片的，喷溅状的，明显不属于芙宁娜本人，那维莱特陷入微微的沉默，他半跪在地上，像一座缄默的石雕。
过往中某些不愿细想的细节依次浮现，关于他们的重逢，芙宁娜这些年的失踪，他们相处时的异样……种种疑问在心中盘旋环绕，最后化作一个问句占据那维莱特的脑海。
芙宁娜，枫丹年少成名的天才画家，他失而复得的爱人，现在究竟在干什么？
而她又在隐瞒着他什么？
“那维莱特大人。”又有人匆匆来到他身边，那维莱特站起来，那人拘谨地朝他行了个礼，汇报：“爆炸现场清理完毕，我们筛选出了一些可疑物品。”
芙宁娜已经构思出了三种回答来应对可能到来的问询，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解释她来这的原因，身上的血迹，丢失的终端……但显而易见的，每一种都不可能干干净净地、天衣无缝地把她摘出去。
这个说法还有破绽，这个太过离谱，那维莱特可不是傻子！芙宁娜焦虑地咬着嘴唇，最后绝望地拿额头磕了下墙，想，我还是跑吧。
举棋不定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低低响起：“芙宁娜。”
芙宁娜心底一喜，她抬头环顾四周，一只团雀蹦到她脚边，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芙宁娜不动声色地蹲下，团雀跳到她怀里，纳西妲的声音传来：“你怎么样？”
“简单包扎了一下。”芙宁娜压低了声音：“……我遇见了那维莱特。”
接下来是温迪的声音：“我现在在外面，他发现你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芙宁娜声音颓丧：“被炸了一下，终端丢了，刚好碰上那维莱特，没跑成。”
纳西妲温声问：“那你现在要离开吗？”
芙宁娜沉默一会：“我不知道。”
留在这还能辩解几句，跑了就真解释不清了。
她说：“不知道联盟有没有抓到研究所的人。”
“芙宁娜，你不能留在这。”温迪的嗓音没什么情绪，芙宁娜却能想象到他在另一边皱眉的样子：“你身上还有伤，普通的药对你不起作用，再拖下去会发炎。这种情况下你出现在这里，那维莱特不可能轻易放你离开，等到他发现你身体的异常你该怎么解释？即使他有心向联盟隐瞒，你又要怎么面对他？”
芙宁娜喃喃：“所以我又要逃避吗？”
纳西妲打断他们的谈话：“东区十七号街那边，联盟好像发现了什么，我不敢靠太近，他们在追捕什么人。”
芙宁娜精神一振：“是研究所的？”
“不确定。”纳西妲说：“……等等，我看见了，那个机器人，那人肩膀上也挂着一个。”
“糟糕。”芙宁娜说：“那个机器人也丢了。”
纳西妲：“她的逃跑方向很奇怪，不是向外面去的……芙宁娜，他们朝你这边来了！”
“目标还是我？”芙宁娜语气古怪：“他们怎么敢的？”
胎海水是把他们的脑子给融掉了吗？单枪匹马就敢冲到联盟的临时基地，芙宁娜知道自己是个很好的实验品，但他们鲁莽得着实有点过头了。
况且这几年他们都小心谨慎地藏着，怎么今天就接二连三地露了面？
“事出反常必有妖。”纳西妲当机立断：“芙宁娜，你先离开，和那维莱特的事以后再说。”
“或许我们也可以就将计就计。”芙宁娜眸光微闪：“上一个已经错过了，这下又送上门来一个……”
纳西妲叹气：“不要总是这么冒险，你还带着伤，现在这是联盟的地盘，他们人多。”
“别跟着他们发疯，芙宁娜。”温迪似乎也在叹气，“不管怎么样，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你们……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芙宁娜摊手妥协，她拉拉身上的衣服，看了周围来往的伤员一眼，站起身。
“团雀里有个终端。”纳西妲说，“我给你划好了路线，温迪在外面接应你。”
“遇到意外我会硬闯进来，”温迪说：“所以放心大胆地跑吧。”
芙宁娜一笑，轻声应了句好，将终端扣在耳上，心底向那维莱特说了声抱歉。
她走进卫生间，天边鱼肚白渐渐浮现，晨星明亮，这个临时的驻扎基地仍在忙碌，有人探出头，鬼鬼祟祟地想溜走，又被看守人员一拎领子拽回来。
芙宁娜喊道：“纳西妲。”
纳西妲应声敲下一个键，绿光微闪，芙宁娜的肤色眨眼间便变深，她顶着张黝黑的脸，神色自若地离开房间，走向大门。纳西妲暂时借用了当地某位治安官的身份，芙宁娜向看守出示了自己终端的信息，验证通过后大步走过。
直到脱离看守的视线，她才稍稍松口气，几个小时前还吵嚷着的黑市此刻静得可怕，联盟调来的人不算少，不过现在大部分都被那位研究所的人给引走了视线，芙宁娜第一次这么真心实意地感谢他们，她小心绕过一队搜查小组，往边缘迅速移动。
纳西妲给她实时播报另一边的情况。
“还没追上，那维莱特赶过去了，他们进了楼，似乎是要包抄……我不好进去。”
芙宁娜：“你们说研究所和联盟会不会合作？”
“他们已经吃过一次教训了。”温迪幽幽道：“研究所的人大概比我们还更讨厌联盟，当然，如果他们愿意再栽一次跟头也行。”
“不好，他们好像发现我的‘眼睛’了。”纳西妲声音严肃：“芙宁娜，我现在看不到那边的情况，你小心点。”
芙宁娜紧了紧手臂上的绷带，说：“你们觉得研究所来了几个人？”
纳西妲沉吟：“他们剩的人不多，如果不想全军覆没的话，最多不会超过四个。”
芙宁娜扫了眼绷带上渗出的血，说：“太奇怪了，我的伪装不算差，这些年也没和他们打过照面，之前他是怎么找出我的。”
她嘀嘀咕咕：“我的样本？根据基因追踪？纳西妲，现在有这种技术吗？”
“目前是还没有的，芙宁娜。”纳西妲明确道：“不过这确实很奇怪，这次之后你先去别的星球避避，把伤养好。”
“小伤而已。”芙宁娜说：“他们不是要来找我吗，正好，我们的目标也是他们，或许我可以直接把他们勾出来，还省得我们到处找。哈，这就叫传说中的双向奔赴？”
“真希望你以后不要这么激进。”纳西妲二度叹气，说：“芙宁娜，右边，温迪就在那里。”
“看见了。”芙宁娜声音轻快：“联盟人手还是不够嘛，这都没顾到。”
温迪遥遥地冲她挥挥手，芙宁娜一笑，回给他一个收到的手势。
另一边，那维莱特看着半躺在地上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