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依，你的答案找到了吗？”程肆抬头看向季依。

    季依抚摸懒懒的手一顿，沉默了几瞬，看向程肆，笑了笑：“早就找到答案了。”

    “但你依旧没能接受那个答案不是吗？”程肆紧盯着季依的脸色，一语中的 。

    季依与程肆目光相接，转瞬移开，淡淡一笑：“这很正常吧？我只是还需要时间。”

    语气里都是疏离，显然不想跟个才见了几面的人讨论这个话题。

    程肆气笑了，他知道季依这是钻牛角尖了，她不想跟任何人说自己心里的想法，昨天也只是一个巧合。

    他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语气里满是包容与忍耐，不再跟季依讨论她有没有答案，转而讲起了故事。

    “季依，我在去维和之前，曾在刑警队干过一段时间。我有一个非常默契搭档，我们工作合拍，对事情的看法相似，但我从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曾跟他见过面。”

    季依看着程肆，眼睛里写满了疑惑迷茫，完全不明白程肆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程肆对上季依的目光，微微一笑，接着说：“我跟他见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是在墓园里，我依旧不知道他的样子，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是卧底？”季依一愣，转而想到这点，无名的英雄数不胜数，这个国家能够繁荣昌盛离不开很多人的付出。

    “对，他是卧底，他卧底的准备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了，警局里除了跟这场行动相关的人外，没有人知道他是警察。我也是半途因为电脑技术而偶然加入到这场行动中的。”语气里带着一股怀念。

    “他牺牲了？”季依很不想相信地又确认了一遍。

    “是，他牺牲了。”程肆语气很轻很淡，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几近模糊。

    “他为了让身边的亲信取得那边的信任，在最后关头，为了保全别人，牺牲了自己。季依，在他的大半个人生里，他的身份从不是值得别人尊敬的警察，而是无恶不作的混混，杀人如麻。甚至在他死后，他的名字，面容依旧不能让别人知道。除非这场行动有了一个彻底的结尾。”

    季依沉默。

    “其实，像他这样的人很多。在那个我和他见面的墓园里，每一个墓碑上，都没有名字，也不曾贴有照片。”

    空旷的墓地里，一排排黑色的石碑，每一个前面都放着一束白菊。他们不曾被人铭记，来看他的只有彼此并不相识的同行。

    在他们亲人眼里，他们或是早已去世多年，又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没有人能告诉他们，他们那些让人看不上，令人失望的亲人，早已化作尘土，成为了无名英雄。

    程肆的目光投射到外面的天空，看得很远很远。

    好似他透过这片湛蓝的天空，又再次看到那个无名的墓园。

    阴阳两界，彼此不识，只是希望墓前白菊的清香能穿透阴阳的壁垒，带去人间的消息，给长眠地下的人一丝慰藉。

    “季依，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身的意愿，他们愿意为了自己的国家，人民，信仰奉献一切，乃至生命。他们所做的一切别人谅解，明白，懂得当然好，但如果别人误解，打压，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所谓。因为他们从不活在别人的目光里，他们一直活在信仰里。这样的他们根本不需要你为他们可惜，可怜。”

    程肆的话直白而客观，仿佛要将季依的内心剖开来。

    “我从不可怜他们，也不为他们可惜，只是觉得他们的付出是无用的。我的付出工作都是无意义的。”

    他们希望能够阻止战争守护和平，可战争一如既往地到来，甚至更加凶猛。

    战地记者希望让别人知道战争的真相，可并不能完全把他们面具撕下，让世人看看隐藏在面具之后的，丑恶的嘴脸。

    “我很无奈，也很无力。我不想再看见他们一个个离开，也找不到自己工作存在的意义。”季依放开懒懒，双腿蜷缩着，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起来，声音闷闷地传来。

    有很多人对她说：“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你的付出也是值得的，他们让一些国家明白强权不是一切，不是能肆意欺凌的借口。而你的存在，是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事实，这个被所谓强权掩盖的现实。”

    可她知道她并没有让所有人认清这个事实，那些强权的后代依然固守着他们的祖辈的看法。